36 鬥獸局

  安娜將自己這小半生離奇的遭遇,告訴了展昭和白玉堂。

  「我曾經設想過很多種可能。」安娜說,「比如說,我不是我父母親生的,我的親生父母在暗中保護我。或者說,我有個失散很多年的哥哥,他在暗中保護我。又或者說,我可能是某個神秘小國的皇位繼承人,所以有人在暗中保護我。再誇張點,我沒準是個外星人,或者我身上有什麼特別有價值的東西存在……」

  說到此處,安娜嘆了口氣,「但事實證明,這些都不存在。我的確是父母親生的、沒有失散的兄弟,沒有特殊身份沒有任何與眾不同。生活到大概十幾歲的時候,我徹底知道自己是一個一點都不特別的存在,就跟女校里我的那些同學一樣。但就是這樣的我,人生從開始,就被某種神秘的存在密切監視著!」

  展昭和白玉堂都看著安娜,兩人不知道為什麼,不約而同地想到了一個詞——實驗品。

  展昭表示想提問。

  安娜點頭。

  展昭就問,「這個保護你的天使,在那起三個女生的命案之前,有殺過其他人麼?」

  安娜搖頭,「沒有。」

  「而且我並不覺得,那是個守護天使,我覺得,他選擇報複目標的條件是,目標要比較難對付。」

  安娜的這個說法,倒是讓展昭和白玉堂產生了好奇,讓她具體說說。

  「我那三個同學、以前的女傭以及我的前夫,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

  展昭和白玉堂聽得專注——要開始有線索了!

  「他們三個都相當的精明,都屬於不太好對付的類型!」

  白玉堂疑惑,「那個女傭也是麼?」

  安娜笑了笑,「她尤其,所以她死的也最慘。」

  展昭和白玉堂對視了一眼,有些不解。

  按理說,那三個女生害安娜失去了最好的朋友,安娜的前夫甚至是直接想殺了她,那為什麼反而只是傷害了安娜寵物的女傭,卻是被懲罰的最嚴重的一個呢?

  「因為女傭最聰明。」安娜說,「這個女傭在我們家待了許多年了,對我有些敵意,時不時地會折磨我一下,小時候我就很討厭她。然而她偽裝的非常好,每次我跟父母告狀,最後被罵的反而是我,我一直想不出辦法來對付她。就像我的小狗,她也是故意弄傷它的,但是事後她的反應卻讓我連責罵她都不行,所以我覺得她其實是最難對付的一個。而那三個女生,我其實是可以對付的。她們欺負我閨蜜之後,我就把她們約到了樹林裡,出示了一篇報導的初稿。那片報導是即將發刊的本地報紙,上面有她們三個欺負學校女生的照片。只要這報導一登出,她們立刻就會被學校開除,而且會永遠都會留下污點。所以當時她們三個去跟我的閨蜜道了歉,並且發誓從此之後都不再欺負人了。至於我前夫,他並不是真的想殺我,我們之間沒有感情是政治婚姻。結婚之後目的達到了就分手,但分手需要理由。我們的離婚其實也是交易,他跟我父親談妥了,他來扮演一個壞丈夫,而分手之後我不能拿走他一分錢,另外他們私下好似還談妥了不少合作,反正我就是一個籌碼而已。但結果他還是死了,而我繼承了他的全部財產。很多小道消息傳說我這樁婚姻失敗之後被逐出了家族,其實這是家族對我的獎勵而不是懲罰,因為我為家族賺取了大量的財富,所以我得到了想要的自由。」

  展昭和白玉堂聽完安娜的描述,一方面對她有點同情,另一方面,也體會出了幾個事件之間的關係。

  「的確都是有規律的啊。」展昭說,「難易程度、報仇的手法、以及你的『參與度』。」

  安娜苦笑,「沒錯。最簡單的是我前夫的案子,結果我只是傳說涉案,並沒證據。其次是三個同學的那個案子,我是主要嫌疑人。最難的就是女傭的案子,我直接成了兇手。」

  展昭突然問安娜,「你確定自己是正常的麼?」

  展昭這個問題問的有些無禮又有點無厘頭,白玉堂也覺得這問題其實挺難回答的,但這又的確很重要。

  安娜說,「我之所以會去精神病院,就是去做全面檢查的,我也怕自己是不是真的是殺人兇手,什麼天使都是我瞎想出來的,其實我自己有妄想症人格分裂之類的。但經過全面的檢查和一系列複雜的評估,我完全沒有精神類疾病。」

  展昭和白玉堂都點了點頭,覺得事情的複雜性遠超想像,而且……

  展昭看了看趙爵。

  趙爵微微笑了笑。

  兩個心理學專家都對這個幕後作案人的動機產生了濃厚的興趣。

  與此同時,白玉堂問出了一個常識性的問題,「你跟家裡人說過這件事麼?」

  安娜略微沉默了一會兒,點點頭,「說過。」

  白玉堂皺眉,「家裡人給過你一些建議或者別的什麼幫助沒有……」

  安娜搖了搖頭,說,「我父親很忙的,通常一天都見不到他幾面,他只是覺得我精神可能有問題。我母親對這些事情並不關心,而且我也不想去嚇唬她,她承受能力比較弱。幸運的是,我跟姨媽很親近,她能幫助我。」

  展昭和白玉堂都點了點頭——就是那個倫納德的親戚?

  「倫納德也幫了很多忙。」安娜說。

  尤金一攤手,「索菲亞姑媽別說對倫納德,對白錦堂都是非常重要的存在。」

  白玉堂微微一愣,問尤金,「我聽雙胞胎提起過,大哥在義大利的時候,受到過一位女士的照顧,給他們幫了很大忙,就是她麼?」

  尤金點頭。

  白玉堂和展昭再次望向安娜——於公於私,都應該把她從這種近乎絕望的困境中解救出來。

  「你這些年,有注意到過什麼可疑的人在身邊出現麼?」白玉堂問安娜。

  按理說,這麼多年了,一直有人盯梢的話,總會察覺些蛛絲馬跡吧。而且……白玉堂都有些懷疑那個天使沒準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團隊。因為一個人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做到監視另一個人那麼久的吧?

  安娜苦笑,「我豈止觀察過,我還請私家偵探跟拍了自己一年多的時間,想要查出究竟是什麼人在監視我的人生……可結果偵探什麼都沒查到。「

  白玉堂和白燁聽到這裡,就抬頭看了看對方,似乎是交換了一下眼神。

  展昭和趙爵觀察到他倆微微皺眉的神情。

  如果說展昭和趙爵善于思考的是理論上的可能性的話,那白燁和白玉堂則是更多地考慮操作上的可能性。

  要長時間跟蹤和盯梢某個人,甚至滲透進她的生活,這是一項需要大量人力才能做到的事情。特別是對方完全沒有發現可疑的人……要知道,你在清楚自己被跟蹤的情況下,如果有個人熟悉的面孔多次出現在身邊,你是一定會懷疑的!而安娜卻連一個可以懷疑的人都沒有,這……要做到未免太難了吧?是通過什麼方法來掌握安娜的一舉一動的呢?

  想不通的事情暫且擱一旁,展昭和白玉堂繼續詢問安娜關於董元的事情。

  安娜說,他跟董元是在一次拍賣會上認識的,他倆各方面都很合得來。董元喜歡安娜,主要是因為興趣相投而且安娜身價不菲,對自己的人生和事業都有助益。安娜喜歡董元,一方面是因為脾氣合適,而且她也想要成家,還特別想要個孩子……另外就是,董元生活在異國他鄉。安娜想要去離家鄉遙遠的地方生活,這樣對方總不能繼續跟蹤監視自己來吧?

  「不過,我跟董元結婚之後,發生了很奇怪的事情。」安娜說,「在我結婚的那一刻,這個天使消失了。」

  眾人都一愣。

  展昭和白玉堂都看著桌上那個天使擺件——消失了?

  「被人拿走了?」

  安娜點頭,「從那之後,我過上了安逸且自由的生活。兩地分居對我們來說特別的合適,我們偶爾視頻和電話溝通,平時各忙各的,我和孩子跟姨媽一起生活每天都很快樂,直到董元出事……」

  說到這裡,安娜看著桌上的那個守護天使,說,「那天我看到兒子坐在沙發上看電視,手裡擺弄著一個東西,拿過來一看……就發現這個天使又回來了。我問他這是哪兒來的,他說早上醒過來的時候,看到這個天使在枕頭邊放著。」

  展昭和白玉堂都皺眉——簡直像輪迴一樣。

  安娜說到此處,情緒也有了些起伏,「當時我唯一的想法就是,我絕對不能讓我兒子的人生跟我曾經經歷過的一樣!哪怕跟那些人同歸於盡」

  展昭和白玉堂都點了點頭,這個的確……能瞬間讓一個母親的從恐懼轉為憤怒。

  「另外,我還有一種感覺……這其實也是一種邀請。」安娜自言自語地說,「相比起王美雲,以前的女傭、前夫、同學,這些都差太遠了。王美雲的難度應該遠遠高於之前的所有……」

  「所以你覺得對方給你送去這枚天使,是一種請戰的意思麼?」展昭問。

  安娜點了點頭,「跟倫納德和姨媽商量過之後,我才決定來這裡,入這個怪獸大戰怪獸的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