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情兇手20 鑰匙與銅像

  展昭記得以前看過一個叫做藍鬍子的童話,原本很美滿的故事,類似於灰姑娘一般的情節,但是卻因為最後那一把金色的鑰匙,而使故事立轉變得恐怖了起來。

  但是直到這一刻,展昭才真正地明白,其實童話也好,小說也好,無論再黑暗恐怖,作者都很善良地為讀者掩蓋了最極致的那一部分……

  死人和屍體,在於警察或者法醫來看,根本不算什麼,畢竟,再恐怖的屍體見得多了,還就是那麼回事罷了——比活人少了口氣,硬了些也臭了些……也許被切成血肉模糊狀,即便被搗成肉醬,也是見過的……可是,展昭和白玉堂他們,直到了這一刻,才明白屍體的真正恐怖之處並不在於切割,而是在於變形。並且不是短期巨大的外力造成的變形,而是長時間的不可抗力,慢慢造成的那種變形,真是叫人不寒而慄。

  這個房間確切地說是一個研究室,正中間有台子,其上有那個年代幾乎可以找到的全部醫學器材。

  醫學器材麼,在醫院裡看起來是治病救人的神器,而在陰暗的地下室里,鏽跡斑斑的醫用器具,感覺卻會更像是刑具一些。

  不過,展昭他們當然不是因為這裡頭的家具擺設而感到不舒服的,確切地說,是因為房間裡頭的屍體。

  正題就是——屍體!

  以前一直聽人說吊死鬼吊死鬼的,影視作品之中也曾經將吊死鬼作為一種普遍的造型加以誇張,無外乎是舌頭老長,翻著白眼什麼的……可真正的吊死鬼,特別是吊了上百年的那種死鬼,在身體上,是會產生很明顯的變化的——脖子變長,變細。

  這個房間裡頭,房頂上裝著一排排密密麻麻的大鐵鉤,每一個鉤子上面,都有一個黑色的金屬索套,索套中,套著一顆頭顱,下面一節細長的脖頸,已經變形成為完全看不出人類脖頸影子的狀態。脖頸的下面是赤*裸的身體,即使幹了,也可以看出傷痕累累,有的甚至殘缺。

  這些屍體都呈現一種乾屍的狀態,屍體的表麵皮膚乾燥褶皺。

  公孫伸手指了指牆上的一個大型吹風裝置,道,「看來屍體是被風乾的。」

  「還能用。」趙爵走了過去,伸手打開了那個大風扇……隨著轟隆隆的風扇葉轉動之聲傳來,一陣大風從吹風裝置中吹了出來……與此同時,那些已經風乾而輕飄飄的屍體,也微微地動了起來。那些屍體幾乎個個面目扭曲,脖子細長得幾乎掛不住身體……隨風擺動,仿佛正在掙扎,想像一下滿屋子掛著的屍體正在如掛在大風地里的招子一樣隨風飄蕩,真是詭異得有些變態,說不出的噁心。

  或許是空氣中濃厚的死亡氣息作祟,展昭手裡的那隻小白獅子,似乎也焦躁不安了起來,在展昭的手中掙扎了一下,將臉埋在了他的臂彎裡頭,一隻爪子抱住展昭的胳膊,儘量靠近。展昭伸手摸了摸它的脖頸,安慰一般。

  趙爵將吹風機關上,回頭看眾人,問,「怎麼樣?」

  展昭嘆了口氣,和白玉堂還有公孫好好地參觀了一下這個房間,公孫摸著下巴看著其中的幾具屍體,道,「特意裝了一個吹風機,為的是將屍體吹乾麼?這主人是故意保留這些屍體的?」

  「看起來似乎是想用他們來作為某種裝飾。」趙爵笑了笑。

  公孫皺起了眉頭,看了看展昭,就見展昭正在翻看手上的書,問,「這個家族究竟是什麼性質的家族?」

  「你把書看完了,估計也就能了解了。」趙爵說著,伸手,從桌子下面拖出了一個鐵質的箱子來,對白玉堂道,「帥哥,來幫個忙。」

  白玉堂走了過去,就見那是一個一米五見方的大鐵箱子,四周都有把手,樣子看起來,相當的沉重。

  「抬到那邊的矮桌子上面去。」趙爵抬手,指了指一旁的矮桌子。

  白玉堂彎腰抓住箱子的一個把手,往上一提,就一皺眉,看趙爵。

  「很沉麼?」展昭和公孫都跑過來,想幫忙,白玉堂擺擺手,道,「少說有兩百多斤,去把洛天叫來幫忙吧。」

  展昭跑到樓上去叫洛天,白玉堂轉臉看了看趙爵,道,「你力氣不小啊,能把它從桌子下面拖出來。」

  趙爵挑挑眉,道,「我還是很不喜歡運動的……就好比啟天也很不喜歡運動,但是力氣也不小一樣。」

  趙爵這一提醒,白玉堂才猛然想了起來,自己老爸他們說過,展啟天的確是不會搏擊之類的運動,很斯文……但是,他記得曾經展昭腿受傷的時候,展啟天輕輕鬆鬆地就把展昭抱起來過……展昭雖然不重,但抱起一個一百多斤的大男人……也不是一件輕易的事情吧,起碼那貓就肯定抱不動!

  這時,展昭叫了洛天回來了,進到地下室一看,就發現白玉堂和趙爵正在對視,而且兩人的臉色都不是太好,公孫則站在一旁若有所思。

  洛天看到了那個鐵箱子,就問,「要搬東西麼?」

  「嗯。」白玉堂點點頭,伸手抓住鐵箱子的一個把手,對洛天道,「咱倆把它抬到桌上去。」

  「好。」洛天走了過來,跟白玉堂一邊一個把手握住,一用力,將沉重的鐵箱子抬了起來,放到了一旁的,一個鐵質小矮桌上面。

  展昭和公孫都走了過去,白馳也跟了下來,他似乎對那些像紙片或者說像風鈴一樣掛在半空中的屍體不太適應,低頭走到了眾人的旁邊。

  趙爵從口袋裡摸出一塊橘子味道的薄荷糖來,遞給他,白馳擺了擺手。

  趙爵不解,道,「你不難受麼?臉都白了。」

  白馳搖搖頭,顯得有些倔強,雖然很不適應,但畢竟是警察麼,不能讓人看輕了。

  展昭把手上的小白獅子遞給他,道,「幫我抱會兒,它挺沉的。」

  白馳看了看展昭,伸手將小獅子接了過來,小獅子歪頭看了看白馳,在他身上嗅了嗅,眨了眨眼睛——聞到了另一頭獅子的味道呦!

  白玉堂看了看箱子,問,「你想讓我們看的東西在這裡面?」

  趙爵點了點頭,伸手,拉出了鐵箱子頂端的一個嵌在箱子蓋里的把手,對洛天道,「把他打開。」

  公孫笑問,「這個用不用做心理準備?」

  「這是我從房子主人墳墓裡頭挖出來的東西。」趙爵笑了笑,道,「你們會很感興趣的。」

  眾人對視了一眼,白玉堂對洛天點點頭,洛天用力往上一拉,將蓋子整個拉了起來,移開,放到了一旁的地上。

  白玉堂等眾人往箱子裡頭一看,就見裡面蓋著一塊黑色的絨布,布上,用金色的絲線繡著非常複雜的圖案,繁複但是極精緻華美……

  再看那塊精緻的絨布刺繡下面,隱約現出了一個人形來,個子很小巧,似乎是一個小孩子,難怪就藏在這么小的一口棺材裡頭。

  「奇怪啊。」公孫摸了摸下巴,有些不解地問,「這布如果蓋著屍體埋在地底下如此之久,為什麼還那麼新?」

  眾人都點頭,表示疑惑。

  趙爵伸手輕輕地揭開那塊紅色的絨布,道,「這個麼……因為這塊布的下面,根本不是屍體。」說完,輕輕一把揭開。

  眾人往裡面一望,都有些納悶,就見那是一尊孩子的雕像,黃銅色的,雕刻的還是惟妙惟肖,是個小女孩兒,樣貌跟趙爵房裡那幅全家福油畫上面的小姑娘……是一模一樣。

  「為什麼把小女孩兒的雕像埋在自己的墳墓裡頭呢?」展昭不解地問。

  「他的女兒不是自然死亡的,你看了書之後,就會了解。」趙爵說著,伸手輕輕地指了指小女孩兒銅像側面的一條中縫,雖然密封……但還是隱約可見一條極細微的鋒線。鋒線上有一個扣鎖,似乎是將銅像的兩半鎖在了一起……

  「空心的?」公孫吃了一驚,「莫非能打開?」

  「保不齊。」趙爵笑了笑,道,「我沒打開過。」

  展昭和白玉堂對視了一眼,心說,趙爵還挺能忍的,這種情況,換一個人都會好奇的吧。

  趙爵看到兩人的表情,笑了笑,道,「別誤會,我的確是很好奇,不過因為無法預測裡頭的東西見光之後會不會有什麼變化,因此怕破壞了重要的證物,所以想等你們來了之後,再一起拆開。

  「有鑰匙麼?」公孫指著那銅像的鎖扣問,「這裡有鑰匙孔好像沒有鑰匙無法打開。」

  「這也是一個問題。」趙爵頗有些無奈地說,「我將這整座城堡都拆了,但是依然沒有找到任何鑰匙的線索,我還找來了幾個鎖匠看過,他們說這東西太老了,而且還是西方人的玩意兒,因此都沒法打開。」

  「這個家族後來全滅了麼?」展昭問。

  「嗯。」趙爵點點頭,道,「目前我得到的資料是,在二戰結束後,最後一個繼承人都死在異鄉了……他們很早就離開了自己的家鄉,而且這座城地處深山實在是非常的隱蔽,所以才沒有被人燒掉或者搶奪一空……另外,這房子的周圍,也實在是比較嚇人。」

  「如何嚇人法?」展昭好奇地問。

  「嗯,聽說過樹海麼?」趙爵突然問。

  「日本那個自殺聖地麼?」白玉堂問。

  「嗯。」趙爵點點頭,道,「青木原的樹海我以前去過,很想感受一下是否會有某種未知的神力迫使我也有自殺的念頭,我還在那裡過了夜,不過可惜,除了很冷之外,沒有別的感覺。

  展昭聳聳肩,道,「那個自殺熱,是因為松本清張的《蕭瑟樹海》出版之後才引發的,當然,濃密的樹林的確會給人造成些困擾和孤獨無助之感,但是考慮到日本每年的自殺人數,其實也可以理解。」

  「這家城堡的外圍也有這樣的情況,而且那些樹林是主人家特地種的。」趙爵聳聳肩,「經過百年的努力,已經長成了一片像模像樣的森林了,所以我這次沒把它們弄來……不過我也雇了很多人進入那個森林裡頭尋找,除了找到幾具差不多的屍體之外……」趙爵伸手,指了指懸掛在空中的那些飄蕩盪的屍體,「其他的並沒有什麼問題。」

  展昭皺眉,「想在森林裡頭找鑰匙……應該也是天方夜譚吧?」

  「這倒也不一定。」趙爵道,「只要人手夠、器材夠、大海撈針也是可以的。我讓人將森林按平方米劃成不同的區域,用黃絲帶分隔開,然後每個人負責一平方米,用金屬探測器探測整塊地面,並且探測每一棵樹木……結果卻是一無所獲。」

  眾人都有些吃驚地看趙爵,心中覺得不可思議——竟然較真到如此程度,趙爵究竟想要查什麼。

  「你們要不然幫我想想辦法,看能不能找到那把鑰匙吧。」趙爵靠到鐵棺的旁邊,「我是已經無能為力了。」

  「以你的性格,應該是每塊磚都讓人找過了吧?」展昭道,「那樣都找不到,我們怎麼找?」

  「那鑰匙會不會已經不在這個家裡了?」白馳問。

  「應該還在。」趙爵搖搖頭,伸手拿過展昭手裡的那本破書,將書打開,翻到其中一頁,道,「你看這裡寫的,『公爵親手將他的榮耀鎖進了銅質的雕像之中,埋葬在家族老宅的後院,隨後,他將鑰匙放在了家裡最顯眼的位置,讓他的榮耀,永遠不會離開家族的庇護。」

  「最顯眼的地方?」公孫微微皺眉,眾人面面相覷。

  「永遠不會離開家族……」展昭突然像是想到了什麼,伸手打開了白馳背著的包,拿出骨灰盒子,打開,取出那串項鍊來。

  「啊……」趙爵輕輕地叫了一聲,道,「聰明啊,鑰匙就是家族徽章,所以就能永遠跟家族不離不棄吧。」

  「試試看吧,不知道對不對。」展昭走過去,將十字架的一頭塞進了鑰匙孔裡頭,微微地「括脫」一聲,似乎是契合了……展昭心中一喜,捏住十字架往左邊一轉,轉不動,往右邊一轉……九十度後,傳來了「咔」的一聲……銅質的塑像,微微地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