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心裡敞亮孟紫煙 順道接個活(評論加更)
孟家門口。
於開河牽著驢繩,吆喝著驢。
徐寧站在靠門的石柱旁邊,笑盈盈的瞅著從屋裡奔出來的孟瘸子和劉芬芳。
他目光稍往後挪,就瞅見孟紫煙怯生生地跟在劉芬芳身後。
此刻她穿著碎花棉襖,梳著倆麻花辮子搭在胸前。
徐寧發現她臉蛋子通紅,雖說眼睛水汪汪的,瞅著精神氣挺足,但哪怕穿著厚重棉襖,也能看出她身材清瘦,通紅的臉蛋子上沒有多餘的肉。
以徐寧自個的審美,他更稀罕有點肉的,不咋稀罕乾巴瘦。
但現在,他瞅著孟紫煙的神態和舉止,卻有一種親和感。
他心裡嘀咕:以前咋沒發現她這麼憐人兒呢。
憐人就是惹人喜愛的意思。
收回目光。
徐寧笑呵呵的說道:「孟叔嬸子,我哪能外道啊。這不是擱山上打窩野豬麼,尋思給你們送半扇嘗嘗。」
孟瘸子走到他跟前聞言一愣。
送半扇豬?這離過年還倆月呢,咋這早送禮呢?
再者,往常每年都是徐龍來送,送點豬後鞧或狍子,也是徐春林擱山上打的,可從沒送過半扇豬啊。
劉芬芳瞅著他愣神,就伸手懟著他,孟瘸子才回過神。
「啊,那也進屋待會啊,喝口水暖和暖和。」
徐寧搖頭:「不得了,我還得去常大爺家一趟呢。」
一旁,孟銀河歘空說:「爸,我二哥擱山上打七頭豬呢,剛給屯部送一頭半……」
正當他說話,孟瘸子和劉芬芳、孟紫煙的目光就都集中到了他身上。
低頭便瞅著他擱懷裡抱著的花襯衫和喇叭褲。
「這哪來地?」
劉芬芳抓著衣服問。
孟銀河略微慌亂,緊忙使眼色給孟紫煙,希望她姐幫忙解釋。
但孟紫煙根本沒出聲的意思,她只撇頭用餘光瞅著徐寧。
「嬸子,這是我給銀河留著穿的,屯子裡旁人哪有這衣服啊。」
劉芬芳一怔,「銀河去你家了?」
孟銀河在他爸媽後邊,急忙對著徐寧搖頭打眼色。
顯然,孟紫煙讓他去給徐寧送手悶子的事,孟瘸子老兩口不知道。
徐寧當然也看出來了,但他不準備替姐倆打掩護。
這事不丟人,況且他正好趁著這機會,得將自己的態度表達出來。
給孟紫煙一個安穩,可不能再讓她自個一廂情願的單相思了。
徐寧辦事有條理,做事不愛拖拖拉拉,有事就趕緊辦,省著耽誤事。
而孟紫煙也略顯慌亂,她想轉身回屋,瞅見徐寧的眼神後,不知怎地又定了下來。
「啊,銀河去給我送副手悶子,我正好收拾衣櫃來著,就將穿小的衣服給銀河拿兩套,我瞅他還挺喜歡呢,到時候讓紫煙給他改改唄,來年能穿一陣子呢。」
劉芬芳從他嘴裡聽到紫煙這倆字,就感覺像是狗嘴裡吐出象牙了。
孟瘸子板臉轉頭瞅著他閨女,問:「你給伱二哥送的手悶子啊?」
孟紫煙眼眶痛紅,點頭:「恩!」
孟瘸子轉頭問孟銀河,「手悶子呢?」
「我二哥留下了,說大小正好,留著上山前兒戴。」
孟瘸子有些發懵,他瞅著徐寧的笑容,皺眉道:「我聽說你這些天都沒去耍錢啊?咋地,兜里缺籽兒啊?叔給你拿點啊?」
徐寧笑說:「孟叔,上回碰見不都說我學好了麼,你咋還讓我去耍錢呢,這不是助紂為虐麼。」
「助紂為虐?」孟瘸子文化不高。
孟紫煙捏著嗓子,脆生生解釋:「就是你推搡他去幹壞事。」
「啊!」
劉芬芳笑著懟他,道:「二寧現在可出息了,你咋還讓他去耍錢呢?老不正經。」
「嗯吶,頭些天我二哥打死頭黑瞎子,這又乾死一窩野豬,剛才屯部老杜大爺還誇我二哥打圍手把硬呢。」
「誒媽呀,那哪能啊!二寧,叔是尋思你這些天有點反常,我以為你遇著啥事了呢,沒事就好……」
徐寧笑說:「啥事沒有,就是突然想過安穩日子了。」
「啊,過安穩日子好,好啊!」
「孟叔嬸子,豬肉擱屋裡吧?銀河,來,你給我掫一把。」
「誒。」
孟銀河應聲,就將花襯衫和喇叭褲塞到孟紫煙手裡,然後去幫徐寧掫豬。
孟瘸子瞅徐寧這架勢,是要一人扛半扇豬,緊忙上前:「二寧,來,咱倆抬……」
這時,一直沒出聲的於開河講話道:「老孟啊,二寧要勤勤兩下子,你不得給人勤勤的機會麼。」
勤勤是積極表現的意思。
聽這話,孟瘸子剛彎下的腰直了起來,拍著手道:「那你快勤勤吧!往常都不敢擱我家門口晃悠,今個你是把我嚇一跳。」
孟銀河掫起半扇豬,徐寧就扛在肩膀,邁步往院裡走,笑說:「那往後還得經常嚇嚇你。」
「哈哈哈,你這小子長這麼大,頭回跟我開玩笑,挺好。於哥,往屋走啊,坐會喝口水。」
「不得了,這驢酸性,我不擱跟前它就尥蹶子。」
「於大爺,我馬上出來。」
「不著急。」
徐寧扛著半扇豬,路過孟紫煙和她對視,瞅著她眼神里有些欣喜,便心情大好。
孟瘸子擱後邊說道:「這丫頭傻愣著嘎哈呢?趕緊給你二哥掀門帘子啊!」
「誒!」孟紫煙緊忙上前,掀起門帘推開門。
孟銀河擱後邊說:「我姐這是剛回魂……」
「滾犢子,說啥玩應呢?欠揍的貨!」
劉芬芳上去給他一脖溜子,沒用使多大勁。
孟銀河縮脖撇嘴,「我立多大功啊,還打我。」
他還有半句話沒敢說,那就是:要不是我,以你這老閨女死犟死擰的樣,都得打光棍子。
孟瘸子順手將立在外屋地牆根的炕桌放到地上,徐寧直接將半扇豬卸到桌面。
他拍拍手道:「孟叔,你自個卸吧……」
「二寧,別走啊,進屋待會啊。」
「不得了,於大爺擱外頭等著呢。」
說罷,徐寧就往外走,孟瘸子老兩口緊忙送送。
外屋地,孟紫煙瞅著桌上的豬肉,心裡很是雀躍。
孟銀河撇嘴,借著空說道:「姐,二哥給我兩套衣服,說沒找著啥送你的……」
「我啥也不要。」
「他說等有空去街里,給你買盒雪花膏。」
「啥?」
孟紫煙頓時愕然,瞪眼珠驚道:「他要給買雪花膏送我?」
「嗯吶,還沒明白咋回事麼?誒媽呀,咱媽說的對,你就是死心眼!二哥都親手給送豬肉了,你咋還沒明白捏?」
孟紫煙眨眨眼,「我,我這不是懵圈了嗎!他咋尋思的捏?」
孟銀河正要回話,卻聽門外傳來老媽的聲音。
「老孟,你說二寧是咋尋思的捏?」
孟瘸子手掀門帘,扭頭回道:「整不好真是相中紫煙了。」
「那往常……」
劉芬芳瞅見姐弟倆擱半扇豬跟前杵著,忙道:「你倆擱這杵著嘎哈,趕緊進屋包餃子!」
孟瘸子瞅眼孟紫煙,笑說:「快進屋包餃子吧,這回心裡敞亮沒?」
孟紫煙重重點頭恩一聲。
隨即,四口人進屋繼續包餃子。
劉芬芳瞅著老閨女,說:「紫煙啊,咱先別高興太早,他現在還沒準呢。」
孟紫煙一愣,表情當即就要哭,瞅著老可憐人了。
「誒呀,你可別整這齣,不知道二寧最煩你這齣麼。」
孟瘸子嘆氣,「我這輩子最後悔的事就是讓你去水庫給我送飯!」
一旁,孟銀河說:「爸媽,我覺著這回應該差不了,他說要給我姐買雪花膏呢。」
「啥?」劉芬芳一驚,「真的假的啊?」
「真的,我二哥說話有準。昨天我去賣店聽沈巧嘴說,他這陣子真沒去耍錢,還跟李福強將酒戒了,現在一口都不喝了。」
「是麼?」
孟瘸子擺手道:「別管真假,有這話就行。咱閨女這死心眼,一門心思就認準他了,那你咋整吧?!就眼麼前這幾個屯子的媒人都來多少次了,全讓這丫頭給轟走了,現在找人給她保媒拉線都難。」
劉芬芳點頭:「可不咋地,提這個我就腦瓜仁鑽筋,這丫頭可愁死我了。」
孟銀河說:「這回不用愁了,媽,我估摸是上回,我們去給我姥過壽,擱半道碰著他,整不好就是那次相中我姐了。」
「你快拉到吧!往常都掐半拉眼珠子看不上呢,咋擱半道瞅一眼就相中了?」
劉芬芳說:「老孟,你抽空去找大哥喝口酒唄,打聽打聽他家二寧到底啥意思。我可就這一老閨女,他要是沒個准,可別惹乎我們。」
「恩。」
從這嘮嗑氛圍就能看出,老孟家挺和睦。
若是旁人家,哪怕老爺們沒去幹活,就擱家閒著待著,也不可能上手包餃子。
但孟瘸子不一樣,他這人情緒穩重,遇事就說事,說不通也沒招兒。
就像孟紫煙死心眼,一門心認準徐寧,若是換旁個家庭,誰管你樂不樂意?
婚姻大事爹媽做主,你不嫁也得嫁,爹媽還能害你?
而孟瘸子和劉芬芳從沒逼迫過孟紫煙,反倒姐弟倆有啥事都敢跟他爸媽說,所以四口人才敢在屋裡敞開了說孟紫煙和徐寧這事,沒背著倆孩子。
姐弟倆小前兒,孟瘸子就很少跟他倆動手,一般都是講道理。
實在氣得沒法,才給兩拳踢兩腳。
照比徐春林教育孩子,孟瘸子可溫柔多了。
不過孟瘸子將木活手藝看的挺重,所以教孟銀河學的時候,才沒忍住暴揍他。
……
給常大年送完半扇豬,徐寧就和於開河順道往家走。
路上,於開河牽著驢繩,並沒問他和孟家閨女的事。
這是老徐家和老孟家自個的事,跟他沒啥關係。
哪怕再好信兒的人,也沒有直接問本人的。
於開河瞅著徐寧,說道:「二寧,我有個事想找你辦。」
「那你就說唄,於大爺。」
「恩,我尋思這不臨過年麼,我閨女和姑爺子得回來,我和你大娘就尋思也沒啥招待的,就想讓你幫忙擱山上打點牲口。」
徐寧沒打錛兒,點頭:「行啊,想要啥牲口,等打著我給你送去。」
聽著他乾脆答應,於開河心裡也挺敞亮。
「誒呀,我能讓你白打麼?那子彈也不是白撿的。再說大爺有錢,去年冬天前兒,我擱山上閒轉悠,撿著一死大皮,皮毛啥的都挺好,我給扒完擱街里賣不少錢呢。」
於開河是挺實在,若是旁人肯定不能將賣大皮的事說出來。
大皮就是紫貂,又稱大葉子、紫鼠子。
一等大皮能賣千把塊,二等皮貨也能賣五六百塊錢,
而千八百塊錢,擱這年頭屬於巨款!
像於開河這種家裡就老兩口的,只要漏財那是相當危險的。
「啊,大爺,往後撿著大皮這事可別跟旁人說。」
於開河笑說:「那必須地,我就跟你說,左右借比都不知道。」
「那就行,你說要打啥牲口。」
「我要個狍子或者鹿,你要是能打著熊,記著給我留倆熊掌,再勻我點肥膘油和肉,中不?」
「中!」
「你瞅這些,我給你拿一百夠不?」
徐寧一愣,道:「一百?那太多了。大爺,往後我擱山上打牲口拉不回來,到時候不得去找你麼?我能跟你要錢麼!」
於開河搖頭:「爺們,這一碼是一碼。我找你辦事,你要是不收錢,我肯定心裡不得勁。你要不答應,我就自個上山溜達溜達去。」
徐寧聞言沉默。
他想到上輩子在二十九那天,於開河擱山上因為救人被黑瞎子給撲了。
也許就是因為招待姑爺子,他一時著急才上山趕上的。
「那也太多,咱擱屯子裡住著,這錢我拿著都燙手。」
於開河笑問:「那你說多少合適,八十?」
「對半劈唄,讓你得勁,我也得勁,五十就挺合適。」
「那行,這事是你吃虧,大爺賺了。」
確實是他吃點虧,徐寧去望興打牲口,狍子鹿的價格是八毛,一頭不得小百斤呀,這就多少錢了,再有熊肉熊掌呢?
不過徐寧覺著於開河這人挺實在,況且往後還得跟他張嘴使驢拉牲口。
於情於理,徐寧都不想掙這份錢。
「吃啥虧啊,咱都親戚里道的,你將這活交給我,那不是信任我麼?就我這臭名,屯裡有幾個敢信我的啊?」
於開河說:「可別聽他們絮叨,那都是沒事幹,瞎擱那嘎達比比。這玩應就是不相處不知道,一相處嚇一跳。」
「哈哈…這活我接了,但大爺你這體格子就別上山了,特別是你這好心眼,有時候容易吃虧。」
「你都幫我打牲口了,我還上啥山吶。」
「沒事閒著也不能去。」
「嗯吶,不去。」
臨到徐家院門口。
沒等徐寧招呼,於開河就說,得趕緊回家讓他老伴將肉烀上再焅點油。
說罷,便坐上爬犁趕著驢,直往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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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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