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毅臉上露出極大的恐懼之色,看著屋內三個人,「把自己關在屋裡好幾天,細細地梳理所有的細節,終於明白,這所有的一切,不過是針對太子殿下的一場巨大陰謀罷了。」
「你,你胡說八道。」郭九齡聲音有些發抖,他一直都是二皇子閔若英一系,一向認為閔若英英明有為,絕對是能帶著楚人走上輝煌的英明之主。
「胡說八道?」楊毅反駁道:「郭九齡,你自己難道不明白當時的情況?你,還有左立行,當時為什麼要在那種情況下發動一場針對秦人的大規模攻擊,不過就是因為當時老皇身體已是朝不保夕,隨時都有可能倒下嗎?可按照當時的情況下,老皇一旦倒下,繼位的會是誰?會是二皇子嗎?不,不可能,只有可能是太子殿下,因為他的身後,站著左相楊一和,站著東部邊軍的統帥程務本。兩位老臣都是國之股肱,而一旦老皇突然離去,朝臣們為了楚國的穩定,也絕不會願意在此時更換國儲,引起軒然大波的,你說是也不是?」
郭九齡頓時語塞。
「你們當時不就是想趁著老皇態度動搖的時候,再好好的燒上一把火嗎?如果左立行在西部邊疆大勝,你們就有機會再次建議換儲了是也不是?」楊毅咯咯大笑起來,「可是你們怎麼也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吧?」
「住嘴,你滿嘴噴糞,一面之詞,誰會信你?」郭九齡憤怒的吼道。
「郭老,你讓他說下去。」耳邊傳來一個悠悠的聲音,郭九齡回頭,卻看見閔若兮臉色蒼白,身形搖晃。
「公主,你?」
「我沒事,我們千辛萬苦的找到楊毅,不就是要讓他說話嗎?」閔若兮聲音極是苦澀。
「公主,很多事情的內幕,或者您比我們這些外臣要更加清楚,左立行不明白,郭九齡肯定也不明白,我也是事後才想明白,當時的情況,即便左立行大勝,也不可能改變結果了。」楊毅道:「但是有人明白,這個人便是閔若英。」
「於是陰謀隨之而來。」聲音之中含著憤怒,楊毅接著道:「左立行到死也不明白,他一力輔佐的眼中的英明之主,為了那張位子,毫不猶豫地將他送上了死亡之路。西部邊軍全軍覆滅,死得那叫一個乾淨,我們這些出身軍中的人都很清楚,要做到這樣的事情,當真比登天還難,秦人是如何做到的?左立行統帶下的西部邊軍並不比他們弱啊?」
「只有一個解釋,在這場戰事還沒有開打之前,秦人便已經知曉了我們的全部布署,所以才有了那一個個的死亡陷阱,才有了那一個個極具針對性的布置。郭九齡,時間,做到這些是需要時間的。怎麼掩蓋這個問題呢?於是便有了我與太子的昭獄之行。」
「事情的確如那位所料之外,左立行部全軍覆滅,皇上震怒,徹查內奸,老到的安帥抽絲剝繭,一步一步的接近著所謂的真相,可是只要他剛剛查到哪裡,哪個關鍵的人就死了。而外界,在閔若英先入為主的鬧騰之下,心中大都認為這是太子殿下在即將登位之前削剪閔若英羽翼之舉,事情一步步的對太子殿下不利起來,也按著閔若英事前布置好的劇本在上演著。終於查到我的名下了,我能不跑麼?我不跑,就只能等著死路一條了。」
「既然你是清白的,你為什麼要跑?如果你留下來,就不能證本清源,溯清真相麼?」閔若兮聲音顫抖著道。「可你這一跑,也可以說你是做賊心虛,也可以說你是陷太子殿下於不利,他百口莫辯。」
「留下來?」楊毅大笑起來,「我比楊一和如何?以楊相之能,之威,之功,最後仍難逃毀家身亡一條路,我算什麼?重要的不是找出真相了,這件事情之後,在皇上看來,重要的是穩定這個國家,穩定朝政,不致於國家出現大的裂痕,真相,有那麼重要麼?在我們看來,或者很重要,但在當時的老皇眼中,一切都沒有楚國的穩定更重要。」
直視著郭九齡,閔若兮三人,楊毅道:「閔若英為了那個位子,既然已經孤獨一擲了,難道他就僅僅只有這一手準備嗎?難道他就沒有想過一旦這件事情敗露出來他會是什麼下場麼?不要忘了,京城禁軍中有多少將領當時是支持他的?郭九齡,這個,你比我要清楚吧!」
「我逃了,起初我逃到齊國之後,一直隱姓埋名,但很不幸的是,我一位家人一次喝醉了酒,露出了馬腳,被齊國鬼影的人發現了,我所有的傢伙被他們一股成擒。我只能找到束輝,用我自己的性命來換取他們的生存。」楊毅痛苦的垂下頭來。
「所以,你就用在齊國的兄弟們的性命換來了你的榮華富貴?」郭九齡怒道。
楊毅抬起頭,森然看著郭九齡,「大楚的皇室為了那張位子,幾千幾萬人的性命一抬手就送給別人了,為了坐穩那張位子,又死了多少人?與他比起來,因為我的出賣才死了幾個人,他們自己都不在乎,我為什麼要為他在乎?我逃亡齊國,什麼都沒有了,只剩下這些親人了,我憑什麼因為一些我不熟悉的人而放棄他們?至於說到榮華富貴,嘿嘿,郭九齡,你自己瞧瞧吧,我還在乎這些嗎?」
郭九齡頓時語塞,環顧著這間小小的房屋,亂七八糟,氣息難聞,還真談不上什麼富貴,看著屋裡那些四處丟棄的酒瓶,楊毅看起來也過得並不愉快。
「你,你有什麼證據來佐證你所說的這一切?」閔若兮站了起來,身體搖搖晃晃,臉上更是毫無一絲血色。
「殿下,我沒有證據,我想通這一切之後,便只顧著逃命了。我知道,沒有人能保下我,太子殿下都會倒下,更遑論我了。但我所說這一切,絕對都是真的。您想要證據的話,現在只怕已經很難找到了,但並不是不能找到,比方說羅良,比方說楊青,比方說馬向東,或者是閔若英!他們一定比我知道更多的細節。」
「我要說的便只有這些了,對於死亡,我早有準備,這也是為什麼我要求來到這裡的原因,只是懇求殿下,放過我的家人。他們什麼也不知道,反而跟著我一路逃離,受了太多的苦。」
楊毅仰起頭,閉上了眼睛。
閔若兮沒有理會一心求死的楊毅,雙目無神,轉身一步一步的向著屋外走去,身形搖搖晃晃,瑛姑搶上一步,攙著她的手臂,卻被她一揚手給甩開了,跨過門檻,竟然被絆了一下,身子晃了晃,一個踉蹌,險些倒在地上。
身後的瑛姑和郭九齡都是大驚,閔若兮可是九級高手,如此模樣,只能說她現在因為巨大的打擊而完全失去了意識。
那是她的親哥哥,可在明知她當時也在西部邊軍中,卻仍然毫不猶豫地將她也陷入到了死地,可以說,如果不是秦風,不是一系列那些意外,當時的她只怕早就被秦人捉去邯都了。而更重要的是,這件事情的後續,敢死營的覆滅,秦風被她親手格殺,都是這件事的後續影響。
踉踉蹌蹌的走到院中,閔若兮仰頭,任由飄飛的白雪落在她同樣蒼白的臉上,不用懷疑,楊毅所說的,肯定都是真實的,心中的疑惑在今天一件一件得到了印證,她最不願意面對的真相,終於還是殘酷無情的落到了她的面前。
喉頭裡陣陣腥熱,閔若兮頭一低,哇的一聲,一口腥紅的鮮血噴了出來,站在她身後的瑛姑大驚失色,搶上一步,攬住閔若兮,內息微轉,心下卻是沉了下去,閔若兮體內氣息紊亂,內息倒流,正是一個武道修為者最忌誨的事情。
「公主,氣納丹田,收懾心神。」瑛姑大急。
閔若兮卻似乎沒有聽到瑛姑的話,血仍在一口一口的噴出來,人也在瑛姑的懷裡慢慢的軟了下來。
「殿下,殿下!」瑛姑武功雖高,但對於醫道卻完全沒有一點點知識,一下子完全手足無措了。
「大姑,郭九齡,我略通醫道,能不能讓我看看?」緊跟著出來的楊毅,看到這番光景,低聲道。
郭九齡正想拒絕,瑛姑卻是一伸手便將楊毅拖了過來,「快看,敢有絲毫不軌,我不但零碎颳了你,還會去零零碎碎的殺了你的家人,不管他們藏得有多深,我都能找出他們。」
楊毅臉色微變,在這樣一位面前,他當真是一點反抗的餘地也沒有。
伸手抓住閔若兮的脈腕,楊毅的臉色也越來越覺重,半晌,鬆開了手,看向瑛姑。
「怎麼樣?」瑛姑問道。
「我無能為力。」楊毅小聲道:「但我知道,有人能救她。」
「誰?」
「舒暢。原來敢死營的那個舒暢。」
「混帳,現在你讓我到那裡去找那個舒瘋子!」瑛姑大怒:「你這是在消遣我嗎?」
「不,他離得不遠,他現在就在豐縣,就在離這裡不遠的太平城。」楊毅道。(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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