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狗無意間說出的話,卻如同利刃一般在秦風的心裡重重的割上了一刀,讓他在疼痛之餘,不得不想起那個讓人無法忘懷的女子,閔若兮。哪怕這一段時間以來,他強迫自己不去想她,但只要一閒下來,那些巧笑嫣然的臉,那張梨花帶雨的臉,那張悲痛欲絕的臉,就會在他的眼前走馬燈似的轉著。
那是他的妻子,這一輩子唯一的女人。
自己矢志要報仇,要推翻閔氏王朝,可那是她的家,她的親人。
在房山甦醒之後,當他立下這個決心的時候,他就不得不面對著這個選擇,痛苦的決擇,左右為難的思量,他不願意讓閔若兮知道他還活著。
就讓她認為自己死了吧,這樣自己在她的心中,永遠都是以前的那個秦風。存一份美好的回快,懷一份希望的念想。
自己選擇的這一條路,註定會充滿荊棘,布滿坎坷,或者自己還沒有走到她的面前直面她的時候,便已經倒在了征途之中。如果真有那麼一天的話,當他的兵鋒抵達上京城下,當他的利刃加諸於閔氏族人身上,他願意用自己來償還欠閔若兮的。
「下山去吧,小貓想一個人在這裡呆著,山下還有以前的窩棚,我們在那裡歇息一晚上,明天再出發吧!」秦風俯身,將野狗扛在了肩上,向著山下走去。
看著秦風的背影,舒暢只是搖頭嘆息,對於秦風來說,這是一個死結,無法開解,無法勸說,唯有靜待時間這劑良藥來慢慢醫治彼此內心的傷痛。
一夜無話。
天色大亮,野狗從睡夢之中被刺眼的陽光驚醒,睜開眼來,赫然發現,他的正對面的窩棚之上,恰好有一個破了的拳頭大小的洞眼,陽光正是從這個洞眼之中射進來,剛好射在他的臉上。
以前只要一到五更時分,他都會準時醒來,軍營之中養成的習慣,卻在這幾個月之中被腐蝕得一乾二淨,在安陽城苟且偷生的這段日子裡,吃了就睡,睡醒了不是再接著去乞討,便是靠在牆角曬太陽,乞丐大都骨瘦如柴,自己倒還胖了不少。
兩手撐地,爬出窩棚,剛好看到小貓精神抖擻的從山上走下來,一夜的時間,小貓似乎便重新又振作了起來,長發披散在肩上,頭上用一根布帶扎著,鐵刀背在背手,足下生風,片刻之間,便已經到了幾人跟前。
秦風並不多問什麼,只是沖小貓點點頭,「走吧!」
小貓走到野狗跟前,彎腰準備將野狗扛起來,野狗卻笑著伸手撥開了小貓的手,「老大,你們走吧,我就不跟你們走了。」
幾人都詫異地看著他。
「野狗,你又出什么蛾子?」小貓不滿地道。
「不是!」野狗含著笑,看著三人:「老大,我知道你是要去做一番大事業的,但我也知道,你要走的這一條路,必然充滿坎坷,艱險無比。要是我甘瑋還是以前的野狗,自然二話不說,扛起刀便跟著你走,但是你看看我現在!」
他指了指自己的腿:「我沒法站起來了。我的氣海丹田也被破了,廢人一個,跟著你不但幫不上什麼忙,反而只會給你們添麻煩。會成為你們的拖累。」
「野狗,你瞎吡吡什麼,兄弟便是拿來依靠的,如果看到兄弟有難便甩手而去,那還叫兄弟嗎?老實點,小心我一棍子敲昏了你。」小貓有些惱怒地道。
野狗聳聳肩,「小貓,我知道你的好意。但你想過沒有,我甘瑋也是有自尊心的,你明白嗎?我寧可在一個沒有任何人認識我的地方乞討,也不願在朋友兄弟那裡吃白飯,成累贅。這會讓我沒有一絲絲的尊嚴,你知道,我是一個多麼好強的人。」
他微笑地看著小貓,小貓卻是呆住了。
「老大,你們走吧,放心,我一定會找一個好地方好好的活下去,不會讓自己死的,我還指望著你能打下偌大一片基業呢,到了那時候,我肯定會爬到你哪裡去,讓你給我弄一個清閒的不需要做什麼事但還能拿一份薪水的活兒,哈哈,到了那時候,我只要吹吹與你的交情,說不定還有大姑娘倒貼上來給我當媳婦兒呢!」野狗轉頭看著秦風,打著哈哈道。「老大你也別多說什麼了,我野狗什麼性子你也不是不知道,打定主意的事情,九頭牛也拉不回來,爹娘給就的這犟脾氣,改不了啦!」
秦風一笑,走到野狗身邊,蹲了下來,「我沒有準備勸你啊!不過誰說丹田氣海被破就一定是廢人一個了?」
「難道不是嗎?」野狗有些莫名其妙。
「我現在也沒有丹田氣海。」秦風盤膝坐在了野狗的身前,「野狗,我習練的這門功夫,好像就不需要什麼丹田氣海,但卻具有很大的危險性,練我這門功夫,隨時都有可能死翹翹。」
「老大,騙人不帶這樣騙的吧,我又不是三歲小孩?」野狗翹起嘴角,「這也太低級了一些。」
「我什麼時候騙過你們?」秦風笑道:「以前我不明白我練的這門功夫的關竅,現在卻是一天比一天明白,說實話,你丹田氣海被破,倒是去了最危險的那一環,不過你如果練習的話,最終會練成什麼樣子,我也不知道。或者成功,或者失敗。」
「老大你說真的?」野狗半信半疑。
「當然是真的,如果你練了之後發現是假的,那時你再走也不遲,那時的我再也不管你要去那裡討飯,好不好?」秦風笑道。
舒暢此時也走了過來,拿了一個草棍,不停地戳著野狗的腦袋,直戳得野狗哇哇亂叫:「你這頭野狗,不但犟,而且蠢,你的兩腳腳筋被挑斷了,我又不是瞎子,看不到?你舒大爺我是誰啊,我是這天下獨一無二的神醫,放著真神在這裡你不求,居然要爬著去討飯,是不是覺得這樣可以博同情啊,討得更容易些?是不是覺得這樣挺好,不用替你們秦老大扛刀衝鋒了所以有些竅喜啊!告訴你,有你舒大爺在此,你想逃跑,沒門兒。以後你還得替你秦老大衝鋒陷陣呢!」
被舒暢戳得眼淚汪汪,野狗卻是滿臉的驚醒,「大夫,你是說,你是說能給我將腳筋接上?我以後還能跑能跳?」
舒暢乾咳了兩聲,站了起來,背負雙手,腦袋向天,「當然,昨天晚上你睡得跟個死狗一樣,我已經仔細給你檢查過了,筋斷的時間有些長了,不過在我舒大爺手下,還是能恢復的,當然,以後啊,你會一隻腳長一隻腳短,走路嘛,肯定還是有些障礙的,不過問題不大。如果你又能將秦老大的這門功夫練成,野狗,那你以後砍人會比以前更凶,怎麼也不會被楊致這樣的傢伙打成豬頭了。看到你們秦老大沒有,現在是什麼水平?哈哈野狗,還不快來抱著舒大爺的大腿感恩戴德?」
野狗眨巴著眼睛看著秦風,又看著舒暢,直感到有些眩昏,一時之間,竟然無法從巨大的幸福感之中清醒過來。
看到野狗的冏樣,三個人同時大笑起來。
「野狗,還要去討飯嗎?」小貓走過去,好笑的問道。
「當然不。」野狗兩眼放光,兩手高高舉起:「死貓,還不快來背著你野狗大爺,我要回家,我要大夫趕緊給我接腳筋,我要回家,馬上學老大的功夫,我一刻也不想耽擱。」
「好,野狗,咱們回家羅!」小貓大笑著,兩手抓住野兒,輕盈地一甩,已是將野狗負在了背上。
四人三行足跡,一路遠去。
敢死營在的地方,自然就是他們的家。
井徑關。
安如海看著鄧朴推到自己面前的那白紙黑字的條件,不由勃然大怒,強自按壓著拍案而起的衝動。「一年糧食百萬擔,紋銀百萬兩,鄧朴,你好大的胃口,也不怕撐壞了肚子。」
鄧朴呵呵笑道:「安老將軍,我獅子大開口,你可以就地還錢嘛?不過談判是建立在實力基礎上的,現在你的西軍是個什麼樣子,你比我更清楚,如果你沒有實力,便只能妥協。你不給,難道我不會自取嗎?到時候不免又是刀兵四起,最後我還是得到了我想要的東西,但卻傷了我們彼此兩家的和氣。」
聽著鄧朴赤裸裸威脅的話,安如海反而冷靜了下來,「現在西軍是很弱,但有我安如海在,卻也不會任由你們予取予求,你們想自取,儘管來,縱然你們能拿到你們想要的東西,但也要用性命來換。」
兩人誰也不想讓步,談判也就只能就此終止,不過兩人心中也自明白,在齊國這個龐然大物的威脅之下,兩國到底也不會徹底撕破臉皮,就像上一次,秦國明明可以長驅直入,在短時間內可以將楚國打個稀巴亂,從而攫取更大的好處,但秦國卻是駐足安陽郡,沒有向楚國內地大舉進兵。
秦國的目標,只是想不斷地從楚人這裡獲得養份,而楚國目前的目標,卻是穩定西境,從而使得朝廷可以集中力量,大舉東進,以實現皇帝陛下的目標,西境,終究也只是這大戰略之中的一步偏棋,打而不破,時打時談,這就是西境的現狀。
而至於在這裡誰人能占便宜,就要看鄧朴和安如海的較量了,從現狀上看來,現在安如海的確是不堪一擊,這也是鄧朴敢以獅子大開口的原因所在。(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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