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好的金絲楠木棺材擺在大殿的正中央,供桌之上,香燭長燃,棺槨兩邊,數十名和尚跌足盤坐於莆團之上,在單調的木魚聲中,整齊劃一的念誦著地藏菩薩本願經。【寫到這裡我希望讀者記一下我們域名】
一身孝服的閔若兮跪坐在最前方,雙手合十,雙目緊閉,邊上,瑛姑默默地陪侍在一邊。不時直起腰身,往火盆里添加一些冥鈔。
她並沒有去勸閔若兮節哀順便,因為她知道,這完全沒有用。而讓她最擔心的是,從詔獄出來,閔若兮就沒有掉過一滴眼淚,她寧願閔若兮哭得死去活來,哭得痛不欲生。
苦楚鬱悶在心中,才是最傷身的。
一遍又一遍,從抵達法源寺開始,閔若兮就跪坐在這裡,開始念誦經文,和尚都換了好幾班了,但閔若兮卻一直呆在這裡。
「公主,歇歇吧!你都念了一天啦!」站起身來,重新點上三柱清香,然後走到閔若兮的身邊,蹲了下來,雙手扶住閔若兮,輕輕地道。
似乎充耳不聞一般,閔若兮既沒有睜眼,也沒有停下嘴裡的念誦。瑛姑嘆了一口氣,站了起來。閔若兮說過,要為秦風念一萬遍地藏菩薩本願經,可如果一直這個樣子念下去,她的身子即便是鐵打的,又如何堅持得住?
看著根本不理會自己的閔若兮,她嘆著氣,直起了身子,腦子中突然一陣昏眩,不由一怔,起初還以為是自己蹲得久了的緣故,但轉眼之間,大堂之中卟嗵卟嗵之聲連綿不絕的響起,棺槨兩邊的數十個和尚,竟然如同木樁子一般,一個接著一個的歪倒在地上,頃刻之間倒了一地。
毒!
無色無味的毒!
能在空氣之中無聲侵襲的毒!
瑛姑大驚失色,體內氣息運轉,波的一聲,重重的吐出一口氣,腦子中立馬清明起來,一反手,拽起地上的閔若兮,真氣運轉,已是將兩人重重包裹了起來。
「公主小心,有刺客!」她厲聲叫了起來。
閔若兮被瑛姑抓在手中,頭卻是軟軟的歪到了一邊,毫無防備的她,自然也是沒有意外的中毒倒下,看著軟軟地躺在自己臂彎里的閔若兮,瑛姑大驚失色。
敵人能無聲無息地侵襲到這裡,自然不是易於之輩,要知道,法源寺內里雖然不設防,但在外圍,卻有不少的內衛在警戒著,那些人,可不是隨隨便便就能突破的。
敵人很明顯在下手之時,對時間有精確的選擇,因為霍光在天黑之前,剛剛離開這裡去辦事。
大門處一陣輕煙騰起,煙霧慢吞吞的往殿內飄來,瑛姑心中大懼,如果只有她一人也就罷了,可現在,她還帶著一個昏倒的閔若兮。
先前那毒翻和尚和公主的毒能避開她的感知,無聲無息地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便放翻了數十人,顯然對方是毒藥方面的大行家。
緩緩向後退了一步,瑛姑的手探進了腰間,握住了腰裡的軟劍。自從踏進九級的門檻,她已經極少使用過武器了。
煙霧之中,一個削瘦的身影出現在大殿門口。
嗆的一聲,軟劍彈出,但瑛姑的臉色馬上就變了,手裡軟劍一接觸到那飄飛過來的輕霧,居然馬上就變了顏色,瑛姑眼睜睜地看著自己本來寒光四溢的軟劍,瞬間便失去了原本的顏色,一種淡青色的東西,就這樣附著在她的軟劍之上。
投鼠忌器!現在瑛姑明明白白地體會到了這一點,她倒不怕,內息運轉開來,並不是不能護住兩人,但那人擋在門口,想要出去,必然便要與其動手,一旦動起手來,萬一有一點點疏漏,這種厲害的毒藥讓公主沾染上一點點,只怕當場便要了性命去。
「瑛姑!」輕霧之中,來人開口叫道。
對方竟然連自己的名字都知道得清清楚楚了,瑛姑心中更是一緊,知道自己,還敢這樣出現在自己的面前,自然是有恃無恐。
「我來,不是找你打架的,我沒有惡意。」來人攤開了雙手。
「沒有惡意?」瑛姑冷笑,軟劍輕擺,「沒有惡意,這些躺下的人怎麼說?這劍上的東西怎麼說?」
來人微微一笑,又向前踏上一步,「你是九級大高手,如果我不做好萬全的準備就這樣踏進來,只怕一句話還沒有說,便被你殺雞一般殺死了。為了能讓我說幾句話,不得不如此,放心吧,這些和尚都沒有死,公主也沒有事。這些毒,倒是為了戒備你。」
「你想幹什麼?」聽著對方的話,瑛姑的心稍微鬆了一些。
「自我介紹一下,我叫舒暢,從小意菜館過來,文老認識我的。」舒暢道。
「文老!」瑛姑驚呼,「你從文老哪裡過來?」
在上京,小意菜館不是隨便什麼人都知道,而小意菜館的老闆文老,知道的人就更少了,聽到來人說出文老的名字,瑛姑的心倒是放下了一大半,「既然是文老的熟人,何必如此鬼鬼崇崇?」
「除了是文老的熟人,我還另有一個身份,我是敢死營的人。」舒暢嗬嗬笑了起來,「所以我只能這樣,要知道,在刑部下達的海捕文書之中,我可是排在第一位的。」
他隨意地揮了揮手,瑛姑手中的短劍轉眼之間又恢復了本來的顏色,而本來暈著的閔若兮,也在這一刻,身體微微一顫,竟然也醒轉了過來。
如此下毒解毒的本領,看得瑛姑眼角狂跳,公主是醒了,可大堂里還躺著數十個和尚呢,對方居然能定向解毒。
「我是秦風的兄弟,我與秦風在一起呆了好幾年,這一次我本來是到上京與他見面的,想不到,相隔數月,卻是陰陽相隔。」舒暢不看瑛姑,自顧自地向著棺槨走去,恍若無事地走過瑛姑的身邊,似乎毫不擔心瑛姑會出手。
他越是如此,瑛姑反而越是不敢輕易出手。
「秦風是我的兄弟,昭華公主自然就是我的弟妹,雖然我沒有參加他們的婚禮,也沒能喝上這杯喜酒,但昭華公主這個弟妹,我卻是認了。」舒暢走到棺槨之前,棺木並沒有封上棺蓋,雙手扶住棺槨,舒暢傷感地看著內里的秦風,除了臉色稍稍蒼白一些之外,秦風與睡著沒有什麼兩樣。
聽到舒暢的話,瑛姑手裡的軟劍反而垂了下來,昭華公主與秦風在詔獄之中成親,知道的人並不多,但此人知道的如此清楚,自然是從文匯章之處聽來,文老連這個都跟他說,此人自然不會傷害閔若兮。
將軟劍插回腰間,瑛姑盯著對方:「你到底想要幹什麼?」
舒暢沒有回答瑛姑的話,卻看著依舊魂不守舍的閔若兮,「殿下,我們在敢死營中見過面,你還記得我嗎?我叫舒暢。」
說著話,他卻將一個小小的瓷瓶遞給了瑛姑,「給殿下嗅一嗅。」
接過瓶子,瑛姑看了對方半晌,拔下瓶塞,卻先放到了自己的鼻子之下,一股辛辣之味頃刻之間直衝腦子,人反而卻清醒了許多。
瓶子放到了閔若兮的鼻翼之下,一連幾個噴嚏之後,閔若兮終於清醒了一些,眼神也終於靈動了一些,看了舒暢一會兒,終於開了口。
「我記起你來了,在敢死營,你給過我藥,你說你叫舒暢?」聽到閔若兮終於再次開口說話,瑛姑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扶著閔若兮,坐在了地上的莆團之上。
「是,我叫舒暢,我相信秦風一定跟你提起過我。」舒暢走了過來,雙手抱拳,向著閔若兮深深一揖,「作為秦風最好的兄弟,我要向你表示感謝,也表示我的敬意,你讓秦風兄弟走得沒有遺憾。他的人生,總算是完整的了。」
閔若兮的臉歪向一邊,眼淚唰地一下流了出來。「我,我救不了他。」她哽咽著道。
「我知道!」舒暢點點頭,「幾年前,我就知道,終有一天,他會走上絕路,只不過想不到會是以這種方式。今天,我來找公主,是想與公主商量一件事情。」
「在落英山脈之中與他一起逃亡的時候,他跟我提起過最多的就是你,他尊你為兄長。如今我已經是他的妻子,你自然也是我的兄長,你想要我做什麼儘管說吧!我一定能辦到。」閔若兮用力地點著頭。
「我要將秦風的遺體帶走!」舒暢看著閔若兮,「殿下先不要忙著拒絕,我知道,你對他的感情,想來你是想將秦風就葬在上京周邊,好讓你能夠隨時來見他,但你覺得,他願意葬在上京嗎?他願意呆在這個墨黑一般的地方嗎?他願意呆在這裡,****夜夜看著那些陷害他的人嗎?」
昭華公主無言以對。
「你愛他,想來也必然知道他的心事,在西境,有他的兄弟,如今,這些兄弟絕大部分都已經死了,我想,秦風一定更想與他們呆在一起,西境,是他生活過,戰鬥過的地方,哪裡,才是他的家。」舒暢長長的吸了一口氣:「愛他,就滿足他吧。讓他回到他想去的地方。」(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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