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的自在塢，比以前擴大了許多，甚至有人提議，乾脆推倒重來。

  對此，沈漁沒有同意，不過自在塢的改造工程卻進行的如火如荼。

  以工代賑，就是如此。

  自在塢並不缺少勞動力，現在城裡到處都是野武士、流浪的武者，只要沈漁管飯管飽，你讓他們幹什麼都行，無論是殺人放火，還是放火殺人，他們的眼睛都不眨一下。

  沈漁讓他們當建築工。

  這些人，能扛著五六百斤的重物健走如飛，做事情時候準確細微，一連幹上幾個鐘頭都不嫌累，無論是擔任舉重機、挖掘機還是全自動切磚機，都沒有問題，至於說勞累，能吃飽飯，而且是有葷腥的飽飯，還有什麼意見？

  這群人，是江湖中最低級的一批人，他們有一定的武功，但是卻因為資質資源等的問題，無法前進，到哪裡都是供大於求。

  如果在以往，這些人還可以做一些比較體面的工作，可是現在，天下大旱，無數人背井離鄉，能有一口飽飯吃，都很不錯了。

  沈漁和劉雅芝漫步在繁忙的工地里，看到他們那些人都主動向他們行禮，大家都知道這一口飯來自於哪裡，自然而然的尊重沈漁。

  「你給的條件很優厚，一個人給三份糧食，幹得好還有提拔，還有工錢，說實話，我現在都不清楚，你到底是正道中人，還是魔門真傳。」

  「這話怎麼講？」

  「也只有真正的慈悲的正道中人，才會做事如此的講究，或者說只有魔門真傳的，才會做事如此正派。」

  「我只是想做一些善事，不行嗎？」

  「你就別騙我了。」

  黑長直的大美女，梳著長長的馬尾，晃蕩的青絲左右搖擺，高挑的身材和沈漁差不多，如蘭似檀的香風吹進了沈漁的鼻端，女孩的味道如同白蓮花一樣。

  不過，很快，她的表情有了微妙的變化，她把頭側了過去，不看另外一方的施粥攤。

  沈漁控制了天水城，也接手了天水城中的累贅，比如難民等等，之前是沈漁拿出糧食讓別人施粥，現在組織能力上來了，沈漁開始親自在自在塢開始施粥了。

  施粥的對象都是難民，這樣的情景，在各大城市裡面都有，給民眾一口稀粥不讓他們餓死，或者說不讓一部分人餓死，或者說讓大家慢慢餓死，這樣能維持市面的穩定，大老爺們也捨得出點錢。

  可是……各地施粥的環境，真的是慘絕人寰。

  長長的隊伍排下來，沒有一個小時兩個小時領不到食物，薄的如同水一樣的稀粥裡面是發霉的食物，禿鷲一樣的人販子在周圍看著，挑選出……不，用他們的話說是做善事！

  「怎麼，劉小姐，你看不慣這樣的場景？」

  沈漁眨了眨眼睛，顯得有點好奇。

  「崑崙派之前，也曾經建立起了施粥處，我就是負責人。

  那時候，我盡力的去做，調集糧食，擴充隊伍，本著能多救一個是一個的理念，好好的做事。

  可惜……施粥從開始的三分稠，到後來的如同清水一樣，餓死的人不計其數，聚集起了幾十萬人無法安置，那一場歷程對我來說是一場悲劇，到現在，我都不想再看到類似的場景。」

  「我明白，幾十萬人的調度、分配，以及後勤的補給等等，本來就是災難性的，更何況糧食這東西看起來廉價，但是有時候拿著銀子也買不到，你也沒有必要為當時的情景後悔，你只要盡力就是了。」

  沈漁和藹的說道，歷史記載中劉雅芝小姐姐是一個充滿善心的好MM，做事公平公正而且光輝無比，所以沈漁就懶得看那些資料，結果沒有記下多少。

  他也很後悔呀，他要早知道能穿越到古代，成為古墓派掌門，他也一定會好好的了解過去呀。

  「我沒有什麼可以教導你的，簡單說就是心要硬，規劃好救多少人就救多少人，多了的一個都別伸手，就算是對方再可憐，都是孩子，嗷嗷待哺你都不能伸手，這樣，才能救更多的人。」

  劉雅芝輕聲的說道，沈漁甚至能看到了她身上的黑氣。

  張嬌說，劉雅芝切開了裡面黑透了，沈漁本來不信，但是現在看起來……可憐的女孩很可能兩三年前受到了悲慘的打擊，想必她那時候也是求爺爺告奶奶，想盡一切辦法想救人，然後……想盡了辦法，說不定連舔狗、備胎什麼都騙了，卻不但沒有救活多少人，反而把事情鬧得越來越大，最後一發不可收拾。

  「繼續講一些魔門的事情吧，對此我很好奇。」

  沈漁這樣的說道。

  「嗯，魔門，簡單說就是不容於名門正派的邪魔外道，他們做事情什麼都不講究，一個個殺人如麻，心狠手辣，當然，這些客套話是必須先說的，下面就是重點。」

  劉雅芝伸手，把長發聊起，對著沈漁一笑，陽光下，劉雅芝宛如一朵白蓮花一樣的美麗。

  「你覺得，我像是魔門弟子嗎？「

  「不像，你還是清白的身子。」

  「呸！」

  苦苦醞釀的形象，被三鞭大師一下子給毀了，劉雅芝啐了一口。

  「魔門，和那些邪魔外道，並不是一路人，和那些江洋大盜、土匪地痞什麼，更不是一批人，最早的一批魔門弟子，都是名門正派的弟子，或者說，魔門和名門正派，是一體兩面。」

  ……

  千里之外，黃大戶的塢堡前。

  總共有一百多人站出來了，還有更多的人在猶豫。

  雖然面前的這個白鬍子老頭說只有三十分之一的機會，可是，留在這裡，大家還有多少機會？

  「這裡有六十顆藥丸，裡面有一條蠱蟲，名為夢蟲，能激發一個人體內的神秘力量。

  人是上蒼的寵兒，有著無數生靈無比羨慕的身軀，天地人三寶，天寶如同先天紫氣、流雲霞丹，服下之後身強體壯，步入仙途，地寶如同靈芝、老參等等，價值連城，珍貴難求，同樣，人其實也是一種寶貝。

  多餘的話我不多講，我們太上感應宗這一脈，講究的是在不可能之間，求得一絲生機，我今日來給你們一個機緣，也把話說到了前面，免得以後翻臉。

  聖門不是你們的仇人，我們只是想找到更多志同道合的朋友，服下了丹藥之後，並不好很痛苦，相反，絕大多數人，會在非常甜蜜的夢中死亡。」

  林長老並沒有騙人。

  這種蠱蟲名為夢蟲，人服下之後，就會產生各種的幻覺，幻想自己妻妾滿堂、生活如意，金銀如山包括成為人上人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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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種幻想是需要付出代價的，個人的精氣神滋養著夢蟲，才能在短短一夢中度過數十年的時光。

  這中間，只有大毅力，超凡意志的人才能清醒，才有機會掙脫夢蟲的束縛，從虛幻中醒來。

  夢蟲進入人體之後，會開發個人的腦域，讓人腦高速運行，凡是醒來的人，神魂都會得到極大的提升，有資格加入太上感應宗宗。

  這是普通人的通天之路，研究出來這種手段的太上感應宗卻沒有因此成為名門正派，相反被屠滅了不知道多少次。

  你給了我服下藥物，三十分之一的生存的機會，讓我從普通人成為了強者，我發誓我一定會報答你的，我強大了一定會殺你全家，三十分之一的機會，我草你祖宗！

  你是我的師父，你對我恩重如山，我的師兄師妹和我一樣，願意為師父上刀山下火海，然後有一天，你告訴我們，可以讓我們步入超凡之路，於是我們服下了丹藥，醒來時候看到了屍橫遍野的師兄師妹，師父，我不會恨你的，我只會有機會殺你全家！

  我們這一群人，被你們抓到了魔窟，強迫服下丹藥，最後只有我活下來，然後你想辦法對我好，讓我覺得你也是不得已等等，謝謝師傅，我還是要找機會殺你全家！

  夢蟲是好玩意，但是太上感應宗卻發現，這東西難以大量的推廣，好幾次好心幫了別人，卻被成功的人殺了自己全家。

  那麼……就不幫大家就是了。

  「你你你……你們這些人，退下去吧，你們的精氣神已經不行了，通過不了考驗，不必急著送死，還有，入選的諸位，我提前給諸位說了，天道無情，人道無親，我和諸位無親無故，這次幫忙之後，成功的人也只是我志同道合的朋友。

  請不要沒有必要的去死。」

  他很誠摯的說道。

  ……

  自在塢。

  「所謂幾千人挑選一個倖存者，所謂的斬殺弟子的父母還成為傳統人盡皆知等等……這些事情，魔門是不會幹的，他們很邪惡，但是不是白痴，你明白嗎？」

  「我知道，他們只是沒有上位的名門正派而已。」

  沈漁的話讓劉雅芝點點頭。

  「我們這些人，一出生就贏了，但是有時候很迷茫，不知道自己到底應該做什麼。

  比如我，我當初負責救濟災民，五十多萬人聚集在一起，我深入其中想盡辦法安撫他們，包括種種的承諾，我還能記得那份統計名單，三十八萬七千二百五十六名男性，十二萬三千女性，五千多兒童，男人的數量這樣準確是因為他們能出力，我努力的幫那些人，但是最後卻發現誰都救不了，我想盡了辦法，但情況越來越差……我被師傅打暈了帶回了山里，一個月之後聽說那處營地化為了烏有……」

  劉雅芝輕聲的說道，眸子中卻有某些東西在閃爍。

  那不是一百二百，那是五十多萬人。

  「人，不應該如同畜生一樣被餓死的，人，不應該付出了努力，卻始終得不到收穫的，沈漁，你覺得呢？」

  一直以來，魔門把自己稱為了聖門，被一次次圍剿之後依舊聖火不滅，不僅僅是因為魔門可以讓普通人強大起來，最重要的是，有一股恨意在心中始終無法消亡。

  憑什麼我們就不算是人？

  憑什麼他們就不算是人？

  「對呀，你說得對，劉大姐，想不想過來幫忙？我這裡忙的翻跟頭，三萬多難民就將我整的焦頭爛額，我要是早點知道你有管理超過五十萬人的水平，我跪著求你，也會求你過來幫忙的。」

  沈漁笑嘻嘻的說道，他的調皮話讓劉雅芝不屑的笑一笑。

  「你叫我劉大姐？」

  「我才十七歲，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信了。」

  「哼哼，你沒有經驗？我看你的經驗比我還多，這些日子你和城裡的那些人周旋，拉一派打一派，難民安置做的井井有條，你這樣的人物，我真的很奇怪是從哪裡冒出來的？」

  「從書上看到了學會的，劉大姐你一定要相信我。」

  「不和你亂說了，我前面提到的魔門，就是一些名門正派的弟子，創造出的一種手段，這些人有許許多多的非常牛的本領，也積累了許多經驗，他們最擅長的是在動亂的年代興風作浪，因為這時候，他們才能收割起來最豐碩的果實。」

  「嗯，這和我又有什麼關係呢？」

  「凡是大奸大惡之輩，往往就是大慈大悲之人，魔門的弟子，最喜歡的事情就是收買人心，行善救世，然後挑選出真正的魔門種子。」

  「你這話我聽了就聽不懂了，這還是魔門嗎？」

  「這世上最強大的力量是什麼？」

  「錢。」

  「說人話。」

  「愛的力量，我為了愛的女孩，能夠翻江倒海，把天下鬧得雞飛狗跳。」

  「是仇恨的力量。」

  天道不公，浮屍千里，三年不雨，民不聊生，這種情況之下，無數人會失去親朋好友，失去一切，仇恨的火焰生成，在大家的心中熊熊的燃燒。

  憑什麼，為什麼，以及我應該做什麼？

  一個組織，一個信念，能千古流傳，被一次次的絞殺、覆滅之後也可以重建，這就是仇恨的力量。

  就算是魔門的弟子死光了，依舊會有人從故紙堆裡面把他們翻出來。

  不是因為高官厚祿，金銀珠寶，傾國美人，只是因為，總有人覺得，這個世道很不對勁。

  千里之外的黃大戶的塢堡外，服下藥物的人中，有五個人活了下來。

  挑選出來的五十一個人，活下來了了五個人，這種生存的機率，遠遠超過了魔門長老說出的比例。

  可是，這又有什麼奇怪的？

  這些人，本來是勤勤懇懇的農夫，卻在年復一年的災難、賦稅、壓迫、飢餓中，失去了親人、朋友、子女甚至包括自己對生活的渴望。

  他們這些卑微的人，沒有天賦，沒有資源，被生活不停的捶打著，捶打著他們的神魂。

  直到，變成了鋼鐵。

  孫長老沒有騙人，三十選一的死亡機率指的是那些精心準備，努力培養的弟子們的，可是，那些人又怎麼比得上這些人？

  他們早就百鍊成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