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立宇很不爽。
作為太白郭家的一份子,郭立宇很在乎傢伙對自己的評價,而這一次的事情,無疑會讓許多人說他過於的無能。
不過是屠了個村子,惹來了這樣的麻煩,那些急著上位的兄弟們絕對會造謠而且火上加油。
你看,他掌控的村子,都已經成了什麼樣子,農民們抗稅不說,還死了那麼多的人等等。
他爹有幾十個兒女,叔叔伯伯也都子女眾多,大家的競爭非常激烈,一不小心就會被打落塵埃。
他下定了決心,要將這批人往死里折磨,讓所有人一聽到郭家和他的威名,就嚇得連反抗的勇氣都沒有。
就像是那些村民們,看到郭家的旗幟的時候,寧可跪在地上求饒,也不願意起來反抗。
「小林子。」
被扔出的人頭,落到了大家的中間,沈漁身邊的女子發出了一聲悲鳴,眼淚珠子噼里啪啦的流了下來。
「嗯,你是他的老婆?他倒是一個很硬氣的人,硬是扛了一天時間,但是最後還是招了你們的消息,知道為什麼,他承受不了那麼多的痛苦,他……」
「我不是他們的人。」
小廟裡面有點昏暗,說話的沈漁,眸子更加黝黑深遠。
就像是立在了高台上的佛像一樣。
「閣下過了,我也是剛剛才見到了他們,這位姑娘和我的一位故人有點像,所以能否請閣下高抬貴手,放過他們。」
沈漁的話,前半段像是在求饒,但是下半段,更像是一種威脅。
這時候,郭立宇才真正的看清楚沈漁。
這個僧人,不但沒有畏懼,相反,平靜的坐在了哪裡,平靜而又淡然,對了,他居然看不出這個僧人的修為有多高。
「我是太白郭家的人,你……」
下一刻,他的聲音停住了,沈漁的手一伸,那個人頭飛了起來,落到了那名女子的手中。
「擒龍手?」
沈漁這一手,讓郭立宇楞了一下,他當然認識擒龍手,這是一門各大門派都傳授的武功,大家施展的手法大同小異,內力越高威力越大,能夠隔空吸取五米之外的人頭,這已經是江湖一流高手了。
「不知閣下出身什麼門派?在下郭立宇乃是太白郭家之人!」
郭立宇稍微慎重了一點點。
也只是一點點。
「在下不是和尚,一身僧袍不過是遊戲之舉,我的一身傳承就我一人,沒有門派,只不過這位林姑娘曾經與我有恩,所以今日請閣下高抬貴手,放過她如何?」
沈漁的聲音溫潤如玉,一點沒有焦躁的姿態。
這是他第二次和這群人溝通。
「那麼,蘇凱,你和他比劃一下,這位大師,你要是贏了,我就放他們一條生路,如何?」
郭立宇對著身邊的一個黑衣人使了個眼色,江湖很大,有時候藏龍臥虎,面前這個和尚來路很是詭異,現在還是小心一點的好。
蘇凱是他身邊武功最強大的人,三十二路青雲霧繞劍法,更是剛中有柔,錦里藏針,遇到比自己強悍數倍的高手都可以一戰。
至於說他真的打贏了就放這群人走?
做夢,只要搞清楚了這個和尚沒有朋友、師門不強,那麼郭立宇一定會弄死他。
現在小廟外面,還有整整一隊血刃,郭家最強的精兵。
「兩次了。」
沈漁悠悠的嘆了一口氣,他的話讓周圍的人有點發愣,什麼兩次了。
「我給你提出建議,已經兩次了。」
沈漁嘆了一口氣。
有風從外面吹過,懸掛著的紗幔隨風飄蕩,台上的佛像明暗不定,唯有低頭垂目的慈悲永恆不變。
「我說,讓你們放過他們,你們沒有聽懂嗎?」
中年漢子的腰上,是一把三尺長,加寬了的厚背刀,沈漁的手一伸,這把刀就落在了他的手中,一道完美無瑕的圓弧劃出,這是大漠落日圓的圓字訣!
他和郭立宇距離足足有十來米,但是他揮刀的那一瞬間,已經來到了他的面前。
風吹過,刀在鳴!
一刀之下,除了郭立宇之外,他身邊站著的五名護衛包括蘇凱,全部被這一刀攔腰斬斷!
兵刃、護甲、真氣、軀體……
渾圓的刀光席捲了一切,所有的抵擋都是斷斷斷斷斷!
「我說了兩遍,你沒有聽懂嗎?」
沈漁的聲音中帶著一絲的不耐,還有不爽。
郭立宇的身體一動不敢動,就算是被鮮血噴灑了一身,他也只能呆呆的站在那裡,什麼都不敢做!
身邊的五個人,全部被一刀攔腰砍斷。
人被攔腰砍斷之後,並不會立刻死亡,相反,無比的疼痛和絕望襲上了身體,倒地的五個人發出了無比瘋狂的慘叫。
「對了,什麼是血刃?」
沈漁的身體再次消失了,然後小廟的外面,傳來了兵刃撞擊,以及更加悽慘的聲音。
「救命!」
「不要殺我!」
「我和你拼了。」
「你是什麼怪物!」
「殺了我!」
郭立宇呆呆的站在了哪裡,耳朵里聽到的則是此起彼伏的呼喊聲。
到底發生了什麼?怎麼會這樣?
血刃是他們這一支最精銳的戰鬥部隊,平日裡由父親掌控,不到重要的時刻不會出動,這一次之所以交給他,是因為林嬌等人不但殺人,而且還鼓動周圍人造反。
他以為這一次行動十拿九穩,唯一的問題就是如何活著抓住了林嬌這批人,至於說這個突然出現的野和尚,他一點都不在意。
真的有本領的人,都在大城市裡面吃香的喝辣的,更厲害的則是錦衣玉食,一呼百應,那裡會如何這個野和尚一樣,穿著破破爛爛的僧袍?
可是,可是,可是!
可是這個野和尚,一刀就殺了他的五大護衛!
五大護衛都是江湖中一流的高手,每一個都有著豐富的實戰經驗,可是現在,他們卻被人殺了。
不,他們還沒有死。
身邊斷成了兩截的身體正在拼命的扭曲著,蘇凱甚至抓住了他的褲腿,殘破的半身想向著上面爬去,這個昔日裡和他吃酒玩樂的手下,這個驕傲的號稱三十歲就要突破先天的高手,如今卑微的如同蟲子一樣。
「殺了我!」
他是這樣的說著,可是,郭立宇動都不敢動,身體仿佛被冰雪凍僵了一樣,整個人一點都沒有反抗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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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是一個人碰上了一大群野獸,就像是……就像是那些農民,見到了他的時候,只知道深深的跪倒在地上,把頭埋在了泥土裡,寧可看著他奪走他們的糧食、金銀,欺辱他們的老婆、女兒,把他們掉在了樹上,也一動不敢動。
不是因為他們懦弱,而是他們的祖祖輩輩一茬茬的被殺,於是明白反抗沒有意義。
「你居然沒有逃?」
一個聲音在郭立宇的耳邊響起,脖子僵硬的回過頭,郭立宇看到了那名和尚。
破舊的僧袍上面沒有沾到一滴鮮血,平靜的臉上也沒有什麼激動,時間只過去了一會會,甚至不到一盞茶的時候,他就從外面回來了,仿佛只是去閒逛了一圈。
可是,外面的血刃部隊,這樣的一隊人,足夠幹掉一個小門派,足夠殺掉江湖中一等一的高手,他曾經以為這群人不管怎麼樣都能抵抗一二,可是現在看起來,一個都沒有逃脫!
「大師剛才說了兩次,我天資愚鈍,不知好歹,所以大師說第三次的時候,我一定要留在原地,好好的聆聽。」
突然跪倒在地上,郭立宇把頭深深地低在了血泊中,一動不動,一點都不敢抬起來。
他無比的後悔,後悔為什麼剛才那樣的耀武揚威!
「嗯,你倒是很會看眼色,這樣吧,我也不想得罪太白郭家,你留下一隻胳膊,走人吧。」
沈漁平淡的說道,這時候蘇凱正好咽下了最後一口氣,郭立宇什麼話都沒有說,一刀砍斷了自己的左臂,然後捂著傷口,飛快的跑了。
「好了,你說這些年輕人,怎麼都不聽人勸呢?我好好的和他說話,他聽都不聽,但是動起了刀子,卻比誰都聽話,唉……他要是求我一下,說點好聽的話,我說不定就讓他完好無缺的走了呢,唉……」
沈漁嘆了一口氣。
不殺郭立宇的理由很簡單,這個人已經廢了,留給林嬌吧。
當年暗影殺人就是這樣告訴他的,復仇的美酒,一定要自己動手。
……
林嬌驚恐的看著面前的僧人,心中的小鹿砰砰砰的往死里撞。
發生了什麼?
前身是什麼情況,她一點都不清楚,她沒有繼承記憶什麼的,這可怎麼辦呢?
身邊的同伴正在興高采烈的收集戰利品,血刃這群人身上的護甲、兵刃、金銀珠寶等等,都是貧窮的流浪武士們欠缺的,雖然這些都是大師的東西,但是想必大師有些東西看不上,是不是?
你們這些沒有腦子的傢伙,難道沒有發現這個和尚實際上是一個殺人魔王嗎?看看他剛才殺人的手段,還有技巧,冷血無情而且……她倒是很欣賞。
來到了這個世界半年多了,她也迅速的變化,從一個三觀端正的嬌嬌女,變成了外面是黑的,裡面切開才有一點點白的冷酷美少女。
「這些東西,我留下一半,剩下你們拿去吧,林嬌,跟我過來,我和你聊聊。」
沈漁對著林嬌說道,然後下一刻,她的幾個同伴馬上站了起來,連忙對著大和尚說道。
「大師,你要和林嬌談談,我們讓開就是了,我們現在去外面,我們現在就走。」
四個人連忙站起了身子,一溜煙的消失在了沈漁的面前。
小廟中陷入了寂靜,只剩下沈漁和林嬌兩個人。
「你,你不認識我了嗎?」
沈漁凝視著面前的女子,緩緩的問道。
「……對不起,大師,我跌到了撞到了石頭,真的記不清大師你的情況了,對不起,我。」
她這樣的回答道,心中忐忑不安,雖然這個大和尚看起來是好人,但是得知了她的秘密之後,很可能會出現一些別的問題。
「這樣呀,你想回家嗎?如果你想的話,我會盡全力,幫你回到家鄉的。」
沈漁這樣的說道。
「說真話,你可以不說,隱瞞,但是不要騙我,好嗎?」
沈漁的聲音帶著一絲的震顫,這是佛門的獅子吼,一種聲波功夫,不是催眠,但是可以讓自己或者對手明心見性,增加勇氣。
「我……」
林嬌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她不敢看面前的大和尚,只是凝視著地面,上面的血泊還沒有消散,小林的人頭放在了一邊。
「我……我想幫幫他們。」
她的聲音帶著一絲的怯懦和不舍,她有種感覺,只要答應了大和尚的話,大和尚就會全力幫助她回家,回到過去那個溫暖的家裡。
雖然是原身的家裡,不是大唐帝國的家中,但是那也是一條平穩幸福的路。
有好朋友、有父母,有……
「小林是我們隊伍中最機靈的一個,他在危急時刻,主動提出引開追兵……」
「老劉一直勸說我要穩重,但是遇到了危險的時候,卻總是第一個衝上去。」
「玉兒為人很摳,可是她省下的錢,都是寄回老家給家裡的兄弟姐妹……」
女孩講述著自己朋友的故事,聲音有點低,就像是她的心情一樣。
來到了這個世界,她的心情一直不好,她在另一個世界,以為平民窟就是人間地獄了,來到了這個世界,卻發現這裡才是真正的黑暗。
這些同伴們為什麼對她生死相隨?僅僅是因為她是一個負責任,是一個知道關心他們的人,會分享好處,會救人傳功的人!
「謝謝大師,我遇到了他們,是我的榮幸,我雖然想回去見我的父母,但是我更明白我的責任在哪裡。
我來到了這裡,我就要拯救這裡,我……」
「啪。」
沈漁一根木棍打在了她的腦袋上,打斷了她中二的發言。
很輕很溫柔的打了下去,不讓她繼續的激動下來。
「年紀輕輕的,說什麼豪言壯志?你既然不想回家,那麼……想不想我和學習武功?」
沈漁這樣的問道。
背叛師門是很重的罪行,少女你可要想清楚。
「師傅!」
果然,昔日的忠心徒兒,後來的孽障徒弟,現在毫不猶豫的曲下了膝蓋,對著沈漁行禮下跪。
一點都沒有提,她曾經為了拜師,發誓只仰慕沈漁大師的武功,別的任何人的功夫都看不上等等。
呵呵,呵呵。
沈漁突然想起了很久前,和張嬌練武的時候,受到的磨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