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美人如畫，千嬌百媚，眸子中閃現著哀求、傷心等的表情躍然於表面——沈漁和小師叔對著話語的間隙，每一次沈漁的目光落到了高夫人身上的時候，她都努力的想辦法讓沈漁注意到她。

  可是，沈漁沒有理她。

  無論她心中醞釀了多少說辭，多少方案，沈漁根本不給她發揮的機會。

  七小姐在一旁看著，心中充滿了冰冷。

  她甚至不敢再為二姐求情，因為公孫家的未來也好不了多少。

  事情發生的太倉促，很多事情都是臨時得到消息，誰也不知道消息的真假，更不知道怎麼樣選擇才是正確如否。

  揚州城的消息販子都被從床上拉了起來，刀架在脖子上要各種情報，任何關於沈漁的消息都很珍貴，這也是各家使者今天晚上，包括公孫小意親自過來的緣故。

  兩雙同樣的鞋子，一雙擺在門口，風吹雨淋滿是灰塵，一雙擺在屋裡環境很好乾淨如新。

  是鞋子的錯誤，還是人的選擇？

  七小姐一路上過來，看到的是沈漁手下兵強馬壯，氣勢如虹，看到的是沈漁做事狠辣、手段老道，諷刺意味的是，沈漁越狠越毒，他的勝利機率反而越高。

  七小姐很喜歡二姐，如果和二姐一起遇到了危險，她可以不惜犧牲自己來保護二姐，但是，今天晚上，她代表的不是她一個人。

  就像是二姐，一旦揚州城的人認為她的叛徒，那麼她的親人、女兒、部屬包括丫鬟等會是什麼樣的結果？

  一想起這些東西，七小姐就不寒而慄。

  她只能努力的讓自己看起來更加的乖巧和聽話，對了，發揮女性的魅力是沒有什麼用的，這個人修煉的是太監功法，純陽童子功。

  外面傳來了腳步聲，那些使者過來了。

  表演開始。

  「魚兒，我們成功了。」

  「小意姐姐，多謝了，沒有你的幫助，我不可能走到了今天的，謝謝你的協助。」

  沈漁笑意盈盈的對著高夫人說這話，目光中充滿了深情。當然，沈漁不能憑白污衊高夫人的清白，這個意思大概就是姐弟之情吧。

  高夫人無法說話，是臉上只能擺出盈盈的笑容，身軀在岳玲瓏的支撐下，微微的行了一個禮。

  外面傳來了倒吸一口涼氣的聲音，那群人來到了帳篷旁，雖然看不到裡面的場景，不過單薄的帳篷並不能掩飾說話的聲音。

  「多謝小意姐姐，你的幫助，我是絕對不會遺忘的。」

  沈漁再次對著面前的麗人行了一個禮之後，站起了身來。

  她能說話的眼睛中充滿了期盼，只求沈漁給她一個說話的機會，她想必無比的後悔親自來到了這裡，可是，她已經選擇了自己的路。

  臉上帶著爽朗的笑容，沈漁打開了帳篷的帘子，讓那些使者們進來。

  每一個使者進來的時候，都會把目光放到了案前的兩位女子身上，一位是七小姐，一位是公孫小意。

  江湖中有著各種各樣的易容術，自然也有許許多多辨別易容術的手段，還有一些辨析個人身份的隱秘手段，比如看腰、看手、看腳、看耳朵等等手段。

  這一次事發突然，沈漁兵臨城下之後，城中出來的這些人，都是家族中的精英——誰也不知道沈漁什麼時候攻城，萬一派出的是酒囊飯袋，傳錯了消息或者沒有見到沈漁，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

  這些精英們，一個個審視著笑容滿臉的兩位女士，一邊交換著各自的目光。

  不錯，七小姐和公孫小意臉上帶著一絲勉強和僵硬，但是這也說明不了什麼，而且這種事情經常發生。

  某個人找人談生意，結果對方直接把競爭夥伴叫來了，這種情況下，誰的笑容不僵硬？

  某些奸細被利用完了，然後拉到了大庭廣眾之下，來震撼對手。

  就是這短短的一瞬間，很多人腦海中都編排出了許許多多合情合理的故事。

  公孫小意和人私通，被沈漁抓住了把柄，公孫世家也不得不站隊，坑了高家。

  高適的頭上綠綠的，公孫小意和沈漁達成了協議，兩個人早就……

  現在到了緊急時刻，沈漁是龍是蟲就在乎這一搏了，公孫小意之前再重要，現在已經成為了墊腳石，所以他出現了。

  這些東西，不會有人真正問沈漁，反正不管怎麼樣，公孫小意出現在這裡，給各路使者以極大的震撼，高適死了，他的老婆和沈漁私通，城裡還鬧得一塌糊塗，請問這時候大家要站隊那一邊？

  這一次，站錯隊，要死全家的！

  十來位使者的表情更加恭順了，大家各自坐好，向沈漁表示種種的好意，同時拿出各家的禮單。

  十萬兩銀子，上百套盔甲，城裡的各種鋪面，各種金銀珠寶等等……

  當然，這些東西，沈漁也沒有當真，他拿不下揚州城，這些東西就不是他的，拿下了，再多要十倍都有人給。

  這可是揚州，天下間有名的富有的州府。

  大家客套寒暄了一會，沈漁點點頭，表示自己有話要說。

  「各位，你們的文書、說辭我都看了，在這裡，我也不多說別的話，只是想和大家聊一聊。

  一個人要做事，首先要講清楚，自己做什麼，準備做什麼，團結什麼人，以什麼人為核心，建立起自己的班底。

  我是北方人，也是南方人，被師傅帶著滿世界跑，這些年也遇到了許許多多的事情，見識最多的是民間的疾苦，我先說我的個人觀點，民為貴，簡簡單單說，我做大事的目的，是讓民眾過得更好一點，生活更舒服一點。」

  沈漁的話，傳到了這些權貴的耳中，大家有點驚訝的看著這個年輕人，他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天下，從來就是武者和朝廷共同建立的天下，這時候，沈漁不是應該拉攏大家嗎？

  「水能載舟亦能覆舟，我和夥伴們，立下了約法三章，進入揚州城之後，殺人者死，傷人及盜抵罪。」

  沈漁的話，讓大家的臉色有點沉重，水能載舟亦能覆舟是大唐立國的太祖所云，後者約法三章據說來自於大漢帝國，沈漁在這裡說了這句話，表明了他的志向很不簡單。

  「要做大事，首先要有三個條件，有錢，有錢，有錢。」

  這一下，大家都笑了起來，沈漁難道要問大家要錢嗎？如果僅僅是為了錢財上的問題，大家倒是可以和沈漁好好的坐下來談談。

  「我和高大帥才衝突的時候，師傅說怕個錘子，老子啥都沒有，就是不缺錢，這句話說得好呀，我有錢。」

  沈漁對著大家說出了自己的底線。

  「熊大師會為我提供大還丹，我也可以煉製小還丹，大唐帝國疆域西至黑海之濱，北到極寒之地，人口億億萬，其中武者不計其數，想要靈丹妙藥的人更是不計其數。

  我入主了揚州城之後，不會大肆剝削大家，更不會搶奪正當行業的收入，賦稅什麼不會加重還會減輕，我自己賺到的錢，足夠養活我的軍隊。」

  沈漁的話，讓所有人的眼睛都亮了起來。

  新官上任三把火，抓的就是錢錢錢，而新的節度使上台，必然要對地方大肆勒索，可是沈漁不一樣，人家是真的有錢，而且非常有錢，一顆小還丹現在能賣五百兩銀子，一顆大還丹更是有價無市，買都買不到。

  「各位，我不需要你們在這一次攻城的時候協助我，當然誰要是幫了我，我一定會記得的。

  各位今天既然來到我這裡，我就拜託大家一件事，好好的維持住揚州城的秩序，不要出現搶掠、大火等局面，拜託了。」

  沈漁的話，讓在場的人都不停的點頭。

  不管是不是真的，但是沈漁已經很有誠意了，正當大家以為沈漁還會說什麼的時候，沈漁卻端起了茶杯。

  「就這樣，大家散了吧，未來幾天，希望大家不要兵戈相見。」

  沈漁對著這些人說道。

  自始至終，沈漁沒有再和高夫人談話，因為沒有必要。

  ……

  使者們陸續的回到了揚州城，沈漁則是來回巡視營地。

  時間一分分的過去了，遠處的揚州城依舊很平靜，這讓沈漁有點失望。

  那邊被解開了啞穴的高夫人痛哭流涕的想要和沈漁說話，但是沈漁沒有見她，有溫嫵媚和岳玲瓏和她談話，別的沈漁並不想插手。

  「主上，真的不去見公孫小意嗎？」

  身後傳來了岳掌門輕柔的聲音，沈漁搖了搖頭。

  「不見不見，我這個人心軟，她現在保證哭的淚水漣漣，一個比我年紀大十來歲的姐姐這樣哭泣，我是真的受不了。」

  沈漁有點苦惱的說道，讓身後的岳掌門也是嘆了一口氣。

  剛才她審訊高夫人的時候，高夫人哭的淚水漣漣，恨不得將心都掏出來，可是……

  高夫人的勢力，是隸屬於高適的勢力，夫妻兩人本是一體，平日給這些人的教育，都是要忠心與高家，要如何如何。

  這些人死的越多，大家會越安全，攻打揚州城越容易。

  高夫人求放她回到揚州城，怎麼可能答應？

  沈漁情報不足，無法做出判斷，萬一把高夫人放回去，她和小叔子兩個人繼續攜手共贏，相忍為國，那時候怎麼辦？

  兩種選擇，前一種，你百分百能贏，後一種能有輸有贏，那麼你會選擇哪一種？

  還有什麼比得上讓高家人自相殘殺，沈漁在一旁旁觀好嗎？

  「你覺得她是真心投降嗎？」

  「當然不是，你要是在她面前，她一口能咬下你的一塊肉！」

  岳掌門笑嘻嘻的說道。

  她把另一個傳音符遞給了沈漁，裡面是高夫人求饒的錄音。

  「你真是個壞蛋。」

  她這樣笑眯眯的說道。

  她甚至很同情高夫人了。

  ……

  揚州城，早上九點。

  高遠靜靜的坐在了帥府的中堂，聽著下面的人種種的議論紛紛。

  昨天晚上，他一晚上沒有睡好，平息城內的種種情況，和各大豪門商量事情，和自己內部人協商做事。

  可是……這些事情做的再多再好，也擋不住他昨天做的一件蠢事！

  他居然讓嫂子去城外探一個究竟！

  這是一個不錯的提議，嫂子真的去了，說明沒有二心，他也可以順便解決城裡的一些問題，同時探知城外的消息，可是，誰能想到，嫂子一去，就被抓了。

  消息已經傳開，各種各樣的說法都有，什麼嫂子叛變了，什麼嫂子其實就是沈漁的奸細等等。

  高遠連忙生命，嫂子是奉了他的命令，去城外打聽消息才被抓的，這些事情和嫂子無關等等，而高家上下，這時候也支持他的行為，因為再傻的人都知道，高家這時候絕對不能內鬥了。

  這時候，絕對不能內鬥！

  「大帥，接到了信息，高適還活著，正在和餘部會合，然後趕回來，他沒有死。」

  就在這時，一位心腹走了過來，傳給了他一個消息。

  高適奪命而逃之後，逃了一天後，發現身後沒有人跟隨，就去了某個縣城的聯絡點，用特殊的標記和話語寫了一封密信，通過飛鴿傳書發回來。

  「確定？」

  「這是信。」

  信上的標記沒有問題，還提到了兩件只有很隱秘的事情。

  手捏著這封信，高遠陷入了沉思，這時候，是公布消息呢，還是等一等？大哥還活著是好事，高家一股精銳力量正在朝著這裡來，但是問題就是，大哥回來之後，自己怎麼辦？

  「不好了，城西發生了混亂，有人鬧事！」

  突然間，有人闖了進來，給高遠報告了這個消息。

  於此同時，更多的噩耗傳來了。

  高家上下達成了共識，沒有發生內亂，但是這不代表別人沒有想法。

  公孫家七小姐回城之後，天一亮就開始轉移公孫家的財產、人員、典籍，同樣這樣做的，還有城中各大豪門。

  如果一家一戶這樣做高家還可以容忍，但是大家都這樣做，尤其是收攏人手，分發兵刃盔甲等，他們說是為了家族安全，但是高家的人卻覺得這是別有用心。

  已經說不清到底是什麼時候，什麼發生了衝突了，大概就是兩個人吵架，一個人說你們的主母都投降了，你們還打個錘子等等，另一個士兵受不了上來一刀，然後一下子爆發了衝突，然後城中大亂。

  而這時候，高夫人的手下，也爆發了——他們從昨天被監視，被看管，幾枚傳音符在他們中間流通，一個個提心弔膽的等候著命運的決斷，等到揚州城開始大亂的時候，這些人再也忍不住了，也開始亂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