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驚馬

  「七天內三十把?這時間太趕了,價格又壓得這樣低,就算做出來,質量也不會好......」老闆興致缺缺地抱怨不停。

  王揚輕鬆一笑:「那如果我說,七天後,每把讓你掙一千錢的話,你怎麼說?」

  「多少?!」老闆瞪大眼睛,懷疑耳朵出了問題。

  「公子說一千錢!」小阿五豎起一根手指。

  王揚笑而不語。

  「公子是來拿我尋開心的?」老闆臉一沉。

  「本公子哪有這個閒工夫?三十把扇子要十把黑柄,二十把原木色柄。

  七日後,你先把黑柄扇拿出賣,每把售價一萬錢。

  另外二十把原木色柄,等黑柄賣光再拿出來,每把賣八千,不可降價。

  我有辦法讓這三十把摺扇銷售一空!

  黑柄賣出一把,一萬錢里給你提一千錢。原木色柄的賣出一把,每把給你提八百。

  怎麼樣?這錢你賺不賺?」

  老闆都聽傻了,若非看王揚穿著像個士族,肯定以為他得了失心瘋!那樣一把沒啥用的破紙扇,居然要賣一萬錢!上哪找這麼多傻子?!

  不過轉念又一想,這小公子發瘋就隨他瘋,反正就算賣不出去,自己又沒損失,便換上笑臉道:

  「那就多謝公子了。只是我這是小本生意,三十柄扇一共一千兩百錢,公子您是付現錢,還是——」

  王揚隨手取出一百錢放下:

  「不用找了。你先做一柄給我看,明晚前送到司馬街的郡學,就說找王公子。記住,錢不是問題,質量第一。做得好我就在你這兒繼續定三十把,如果做得不好,這買賣就算吹了。」

  老闆見王揚出手闊綽,樂得眉開眼笑,連連道謝。卻根本想不到這個士族公子現在根本付不起扇錢。

  王揚又細細叮囑一番,說摺扇要做出什麼樣的效果,老闆都點頭記下。

  王揚出店後,小阿五不解問道:「明明四十錢就能買到,公子你為什麼給他那麼多啊?」

  「該省錢要省,但該花錢的時候也不能含糊,不然就可能壞事。比如說這摺扇,以前從來沒人做過,也沒人會做。如果店家心不甘情不願,哪能盡心竭力?所以一定要給些甜頭,讓他既高興又覺得未來可期,這樣才有動力。」

  小阿五若有所思,說道:「那阿五做錯了,不該說四十文。」

  「你沒做錯。這價呢必須壓,不然老闆以為咱們是冤大頭,比方說,如果一上來就報價一百文,就算成交他也未必滿意,說不定還覺得要少了呢。但先敲定四十文,再給他一百文,他就會喜出望外。同樣是給一百文,效果卻完全不同。」

  「好像有點懂了,但這是什麼道理啊?」

  「人情如此。你聽過『朝三暮四』的故事嗎?」

  阿五搖搖頭。

  「從前有個人養猴子,他和猴子們說,以後每隻猴子,早上領三顆栗子,晚上四顆栗子。猴子們很不高興。那人馬上改口說,好吧,那以後早上領四顆,晚上領三顆。猴子們就都開心了。阿五覺得這個故事告訴我們什麼道理?」王揚循循善誘地問道。

  「呃......公子,能不能......買包栗子......」

  王揚:-_-||

  ......

  「這也不到一袋啊!說好的是一袋!」

  「不夠滿!請裝滿一些!」

  「再滿一些!」

  小阿五緊盯著小販的動作,聲聲督促。

  小販的「手抖絕技」遇到阿五確實沒有什麼施展的空間,栗子裝得滿滿的,以致於最上面的幾顆栗子滾落於地。

  阿五趕忙跑去撿栗子。

  小販沒好氣道:「你看你看,我都說了裝不下了!」

  王揚笑道:「阿五,回來,這些夠了。」

  「閃開!」

  只聽一聲呼喝!

  馬蹄聲疾!

  一人騎著快馬飛馳而至!!!

  阿五剛撿起兩顆栗子,便覺腦後生風,轉頭一看,只見兩根粗壯的馬蹄向她踩來!

  「阿五!」

  王揚嚇得魂飛魄散,卻根本來不及相救!

  眾人只道這小女孩下一刻便會慘死在馬蹄下,

  可誰知路旁突然竄出一道青影,如風似電,抄起阿五,滾地而走!

  青影在間不容髮的瞬間,一個前滾翻,腰間黑色劍鞘一橫,打得馬蹄啪的一聲脆響!

  馬蹄奮起,嘶鳴徹空!

  馬上男子緊急勒住馬脖,馬匹受驚,一頭撞到對面店鋪的石牆上。

  另一邊,青衣人抱著阿五翻到路邊,以手撐地停下。

  那人本來頭上戴著斗笠,可剛才這麼一滾,斗笠落下,露出三千青絲如瀑,隨風飄揚。

  竟是一個美麗女郎!

  這麼美的女子竟然有如此利落的身手?!

  路旁眾人都鼓起掌來。

  「阿五!你怎麼樣?傷到沒有?」

  王揚趕忙沖了過去,從那女郎手中接過阿五,前後查看。

  小阿五也被嚇傻了,撲到王揚懷中,為了保持形象,忍著不哭。

  王揚摸著小阿五的頭,連聲安撫。

  青衣女郎站起身,王揚也趕緊跟著起身,作揖道:「多謝仗義出手!在下感激不盡!」

  女子點頭:「沒事。」

  聲音清清冷冷,無形中有一種拒人千里之外的感覺。

  她做男裝打扮,身材高挑勁俏,腿線修長,和謝星涵一樣,無當時一般女兒家的忸怩之態。

  只是謝星涵表現出的是聰明練達與完美教養混合而成的一種從容自若,沉靜又不失活潑。

  而此女則是清孤冷峻,高挺的瓊鼻與秀冷的眉峰又為這種清冷感增添了幾分倔強鋒利與冷淡疏離的味道。

  仿佛任何喧鬧、任何意外都不能打擾到她,就像方才的驚險狀況,對她來說似乎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以致於她清美幽冷的眉眼間沒有任何波瀾。

  「哪個不長眼睛的東西,敢傷我的馬?!」

  「散開!都散開!」

  一個下頜胡青的青年男子氣勢洶洶地撥開人群,走了過來。他身穿淺藍色褲褶服,衣上無甲,手腕處卻有皮製護臂。

  「褲褶」也叫「袴褶」,是南北朝時流行的套裝。具體形制是上短衣、下長褲,因其輕便簡捷,故而成為當時軍中慣穿的武服,不分兵將貴賤。

  當男子看到青衣女郎的俏臉,滿面怒氣頓時化為殷勤笑意:「姑娘怎麼樣了?沒傷到吧?」

  女郎面無表情,徑直向前方走去,男子微笑抱拳相迎,繼續搭訕:「我乃——」

  可女郎眼中仿佛根本沒有這個人一般,與他擦肩而過。

  男子的笑容一僵,解釋道:「姑娘,我只是擔心你受傷,沒有別的意思。」

  女郎自顧自地走到道中間,彎腰去撿斗笠。

  周圍人見男子訕訕的模樣,都暗自竊笑。

  男子笑容一點點地收斂起來:「我在和你說話,你聽不見嗎?」

  女郎拍著斗笠上塵土,不向男子看一眼。

  男子聲音漸高:「是聽不見啊,還是不會說話啊?」

  正當氣氛變得緊張時,突然有個男子聲音說道:

  「你倒是會說話,可惜不會說人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