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誤入豪門富貴圈(三)

  宋念中語畢,只見四周寂靜無聲,宋念中又怯怯地掃視眾人,在座的人皆是一言不發,宋念中只能滿臉尷尬地嘿嘿一笑。

  少頃,從宋念中的口袋裡傳出聲聲古老的手機鈴聲。宋念中凝神掃過四周,訕訕一笑,「抱歉各位,我接個電話。」

  大廳里,在眾人神色各異的注視下,宋念中躲到一處角落,摁下了接聽鍵。

  「林警官,有什麼事嗎?」

  宋念中聽見電話那頭傳來急切的嗓音,又隱約伴隨著喧鬧的噪音,「念中,你還記得,那個被你和高堯一起綁架的老師李雲飛嗎?」

  宋念中面露不解,「我記得啊。事情結束的當晚,我就立馬和劉警官說了。劉警官也立刻幫我去放人了。我想上門賠罪道歉,結果他說他不想見我,我就沒有去了。」

  林望舒無奈一嘆,「問題是,前幾天,李雲飛還好好的,今天接到群眾報案,他在飛無人機的時候,看到了李雲飛一直坐在天台邊緣,坐了很久了,地點就在埃斯頓的學生們相繼跳樓的那個天台。

  我們也不知道怎麼辦了,問他話,他也不說,後來警局的人才查到,這幾天他一直鬱鬱寡歡,病例單也確診了,他有重度抑鬱症。情緒很不穩定。

  總之,他一直坐在邊緣抱頭痛哭,那個位置很危險,如果他一個不注意就會掉下去。

  因為樓層太高,所以救援可能有很大的難度,我們雖然已經移去地面上所有可移動的障礙物,但地表上那些不可移動的障礙物,比如樹木,鐵柵欄等等還是很多,萬一他掉下來,救生氣墊可能都無法接住他。

  無論消防員怎麼勸說,他都沒有聽進去,一天下來,他唯一說了一句話,他說,他要見你,為什麼要毀了他。」

  宋念中蹙眉,心底湧起幾分不安,道:「我會儘快趕到,你們先穩住他。」

  掛掉電話後,只見眾人面面相覷,宋念中將手機揣進兜里,道:「我有事情要忙,要先走了。」

  「念中。」俞扶搖在背後喚住如熱鍋螞蟻般急躁不安的宋念中,宋念中轉頭,只見俞扶搖那抹溫和的笑容依舊不變。

  俞扶搖走向前,牽住宋念中的手,「路上情況多變,你也不熟路,既然趕路的話,我送你過去吧。」

  宋念中點頭,「好。」

  ——

  邁巴赫正快馬加鞭,鼓足馬力地疾速行駛在高速公路上。僅僅半小時,宋念中便到了埃斯頓校園,可這兒早已車水馬龍,人潮湧動,那輛長達6.2米的邁巴赫也僅能在人流里止步不前。

  宋念中抬眼,一望便能看到那座長達40層的高樓如一根銀針,聳立在埃斯頓的正中間。

  可密密麻麻的人流早將此地堵得水泄不通,宋念中宛如一隻泥鰍,有空就鑽。

  宋念中試圖從人縫中擠進去,但人牆堅固,又將她擋在原處。

  俞扶搖俯身,低聲朝身旁的秘書,道:「不管花多少錢,去看看能不能開出另一邊通道。」

  宋念中出手制止,又掏出兜中的手機,幾聲嘟嘟之後,便撥通了林望舒的電話,「喂,林警官,我已經到樓下了。我在樓的西北角方向,那裡有一個亭子。對,比較顯眼的參照物是距離我100米的地方,停著一輛6.2米的邁巴赫。

  我試著擠進去,但是依舊沒有辦法進來,能找幾個人疏通一下道路,讓我進去嗎?」

  宋念中抬頭望去,那輛邁巴赫的四周早已圍滿了拍照的路人,但宋念中心不在於此,她更擔心李雲飛,只覺李雲飛不像是會開玩笑。

  自邪神灰飛煙滅後,李雲飛亦是失去了精神寄託,萎靡不振。

  宋念中早已預感這顆埋在心底的定時炸彈會在將來的某一天的某一時刻轟然爆炸。

  可沒想到,那一天會如此的快。

  畢竟當時的厲鬼吞噬了妹妹的鬼魂,一年過去了,風早已帶走了妹妹的痕跡,如果厲鬼也消失了,那麼在這世界上,與妹妹有關的一切東西都不復存在了。

  這幾日,宋念中提著禮盒,多次與劉安登門造訪,最終只得到李雲飛一聲平淡且狠厲的「滾。」

  宋念中不知如何開導他,可正邪本就難兩立,身為驅魔人,誅殺邪魔本就是正道。

  人命關天,宋念中顧不得其他。

  相比宋念中的迫不及待,站在一旁的俞扶搖更顯優雅從容。

  頃刻,便有幾名身著制服的警察拉著警戒線,為宋念中在嘈雜的人群里開闢了一條嶄新的小路。

  宋念中一刻不敢耽擱,健步如飛地撒腿就跑,兩分鐘後,宋念中氣喘吁吁地跑到了電梯,踏入電梯門的那刻,宋念中便即刻摁下電梯左側的最高樓層鍵。

  見門仍未關閉,宋念中右眼始終不停地跳動,心如鹿撞又萬分急切,手指不停地摁著關門鍵,完全忘了身後的俞扶搖。

  電梯緩緩升起,終是停留在了頂樓,面對著淚流滿面的李雲飛,宋念中不知所措地向前走了幾步。

  只見高聳入雲的天台上站立著數名談判勸解的警察和時刻準備的消防員。

  李雲飛的每個動作都如牽繩般,他一動,眾人緊繃的心弦便跟著他的行為而跳動。

  宋念中吐出壓抑在心底的濁氣,道:「我知道你在找我。我現在來了,我們可以下來,有話好好說。」

  李雲飛循聲望去,只見他的淚眼婆娑中仍帶著不掩的恨意,「宋念中,我終於等到你了,你要永遠記得這一天,你親手逼死了我!」

  在李雲飛抬腳的那刻,宋念中嚇傻了眼,連忙喊道:「等一下。別再動了。」

  李雲飛頓下腳步,宋念中屏氣凝神,又是一嘆,道:「我在這個事件里不明不白,你根本就沒有陳列我的罪證,你又怎麼能逼得我認罪呢,我根本就不了解你為什麼跳樓!

  如果你想讓我慚愧餘生,難道不應該告訴我,我對你做了什麼。

  不然在你一躍之下之後,我只是偶爾在夜間想起,有一個人在今天跳樓自殺,我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

  我剛來,你就急著死,難道你不應該拿出一點時間,告訴我,我的罪行嗎?

  如果你現在什麼也不說,就跳了,大家就會在今天,及過去發生的事情不清不楚,他們也只會嘆息一個生命的逝去,並不會對我多加指責,你明白嗎?」

  李雲飛勾唇慘笑,淚水奪眶而出,「哼,果然霸凌者永遠不會知道自己在霸凌別人,只有被霸凌的人記得!有錯的人也一樣,只有受傷害的人記得。」

  言罷,這下輪到宋念中想跳樓了。

  宋念中冥思苦想,終是沒有片點記憶,宋念中抬手扶額,道:「等一下,我們就認識一個星期多一點,我霸凌什麼了?」

  「不是你!你沒有霸凌我!」李雲飛急了,他立在天台邊緣,身子似隨風飄蕩的柳樹,只要長風一吹,人便搖搖欲墜。

  宋念中道:「你別動!」又平復了心情,緩緩地向前移動,「我們慢慢說,不要再動了!」

  李雲飛眼見宋念中緩緩逼近。與自己的距離不過五米,他失了控般吼道:「你別過來!停下!」

  宋念中停下腳步,道:「好,我不過去,你也別再動了!」

  李雲飛漸漸冷靜,他抬頭望著無邊無際的藍天,問道:「你知道在埃斯頓備受折磨,飽受霸凌的人有多少嗎?」

  宋念中不言,甚至有點無語想笑,但她忍住了。

  李雲飛愈發激動,「可是你卻殺了唯一可以救贖我們的神,你讓我怎麼不恨你!

  我想放下,想接受你的示好,但日子漸漸過去,這個痛就是一根刺,越扎越深,我發現我還是無法原諒你。我想讓你死,死在無邊無際的愧疚里,這是你弒神的懲罰。」

  宋念中面露難色,心中不耐,卻見不遠處身系救生繩的消防員正在悄悄向李雲飛靠近。

  宋念中終是又忍下了所有,問道:「你還記得你的妹妹,李雲曉嗎?」

  李雲飛聞言一怔,倏然,又似點燃了導火索般怒吼,「你不配提她的名字,你不配!都是因為你害死了神,再也沒有人可以幫助我們普通人擊鼓鳴冤,報仇雪恨了。」

  宋念中皺眉,道:「可已經死了那麼多人,還要報什麼仇?死的人還不夠嗎?」

  「不夠!」李雲飛怒吼,他此時的情緒如席捲而來的浪潮,時而攜風翻湧,時而看似平靜,簡直越發不穩定,仿若處於崩潰邊緣,卻極力在控制著自己。

  李雲飛哽咽地說道:「在霸凌的世界裡,漠視旁觀就是幫凶,所以他們都得死!都得死!都得為我妹妹殉葬,你知道她有多可愛嗎?她明明什麼壞事都沒有做過,卻被那些人活生生逼死了。」

  宋念中聞言一怔,「她將靈魂獻給了魔鬼,對嗎?」

  李雲飛雖不解,卻仍是趾高氣揚地說,「對,又怎麼了?只要神明多處置一個壞人,就會少幾個無辜的受害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