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白辰回頭，對上了一張女人的臉。

  在慘白的粉底液、艷紅的唇釉的氛圍加持下，很有電影感。

  但是恐怖電影。

  裴白辰眉心一擰。

  他知道這個人，他的私生飯。

  曾經還偷偷潛入了他的酒店，偷走了他的內褲。

  他報了警，但對方還在上學，便沒再追究。

  他是成年男性，又有健身的習慣，對付一個纖細的少女，本應該易如反掌。

  可他想要起身時，發現雙腿軟綿綿的，用不上力氣。

  是剛才的香味不對！

  女孩興奮地搓著手，一點點靠近：

  「白辰哥哥，你知道我有多喜歡你嗎，可你為什麼不肯看我一眼呢。」

  「你儘管叫吧，叫破喉嚨也不會有人來救你的。」

  ……

  這一幕，被監控畫面前的阮莞盡收眼中

  五分鐘前，她在衛生間遇到了這個女孩。

  「你這賤人，你竟然敢勾引我們家白辰哥哥！」

  女孩似乎不知道偷襲時應該安靜，暴露了自己的位置。

  阮莞輕易就制服了她。

  對方年紀也不大，瞧著是上學的年紀。

  衛生間慘白的燈光下，照著女孩隨身攜帶的東西：

  高倍望遠鏡，單眼相機。

  還有一個正在播放畫面的筆記本電腦。

  「賤人，我告訴你，你要是想活著離開這裡，就離裴白辰遠點！」女孩瘋癲掙扎著。

  阮莞語氣慌亂，似乎害怕了，「不是的，你誤會了，他受傷了，我給他上藥而已……」

  「上藥？」女孩眼睛一眯，「你留在這裡，我去！」

  ……

  此刻，阮莞捧著筆記本電腦。

  上面播放的畫面，是女孩安裝的微型攝像頭拍的。

  阮莞欣賞了一會兒。

  隨後將視頻傳到自己的手機上。

  剛剛裴白辰給她演了一出「英雄救美」的戲。

  來而不往非禮也。

  阮莞自然也要回敬一齣戲。

  她走到了小屋，看著房間裡零落一地的衣服後，她故作訝異道，「抱歉裴少，打擾了。」

  「阮小姐，幫我，我不認識她！」一向斯文的裴白辰發出了求救。

  阮莞幫了他。

  她推開了女孩，握著裴白辰的手腕，「跟我走。」

  二人一路來到了車上。

  裴白辰狼狽道：「我沒力氣開車。」

  阮莞拿過鑰匙，「我來。」

  身後，女孩眼睛都綠了。

  「為什麼我這麼喜歡你！你卻和別的女人在一起！」

  「死去吧！你們都去死吧！」

  說著，也跑出了小屋，上了一輛山地車，一腳油門就朝二人衝來。

  阮莞也沒想到這個女孩這麼瘋。

  她迅速調整好座椅，把車開了出去。

  此時夜色籠罩，正在開發的山上只有零星的路燈照著。

  在對車、對路都不熟悉的情況下，阮莞讓裴白辰調出地圖。

  好在裴白辰只是沒有力氣，神志還是清醒的。

  他打開了車載地圖，分析道：

  「下山一共有兩條路，這條路況好，但繞遠；這條是山路，但距離最近。」

  「走這條。」阮莞指尖點著第三條路。

  「可這有一處斷崖。」

  「對方的車是牧馬人，無論是最大扭矩還是發動機最大功率都遠勝於你這輛車，尤其這還是山地，無論走哪條路，都會被她輕易追上。」

  「但這裡有斷崖。」裴白辰重複。

  阮莞沒再回答。

  在加州有一條公認的死亡賽道，百公里不到，但都是陡峭岩石。

  還有蜀地，有一個被稱為地球邊緣的雷波龍頭山大斷崖。

  她都挑戰過。

  和那些相比，這條路很簡單。

  很快，阮莞就開到了斷崖之前，裴白辰素來運籌帷幄的臉上浮出了慌張。

  「阮莞，你冷靜。」

  「這個斷崖很長，不是你能越過去的。」

  阮莞淡聲：「放心，抓緊扶手。」

  她的聲音不大，目光堅毅而專注地注視著前方。

  莫名的，讓人心安。

  下一秒，一陣滯空感襲來。

  裴白辰只覺得自己飛到了天端。

  很快，隨著咣當一聲，汽車平穩落地。

  他們真的飛越了斷崖！

  而狂熱粉絲駕駛的那輛牧馬人則極速剎車，停在了斷崖之前。

  在後視鏡中，甚至能看到女孩急得捶胸頓足的模樣。

  裴白辰鬆了一口氣。

  而阮莞卻道：「她的越野車性能足以跨越這條斷崖，但她熟悉地形，知道這個斷崖不是最恐怖的。」

  「什麼意思。」

  「最恐怖的，是前面的死亡轉彎。」

  這是一段陡峭的俯衝山路，而正前方是一個90°大轉彎。

  一旦她不能剎住車，她連同裴白辰都要墜下這無盡崖底。

  裴白辰的視線陡然看向了前方。

  就見遠光燈衝破了迷霧，面前果然是一個急轉彎。

  他的心再一次揪起來。

  從來沒有一刻像是現在這麼緊張。

  他能感受到阮莞正在猛踩剎車。

  甚至都能想像到車輪和地面劇烈摩擦而生出的星火。

  他的手緊緊握在了車門上方的扶手。

  他想要閉眼，可卻偏頭看向了阮莞。

  她的額頭布著一層細密的汗，洇濕了額前的碎發，黏在了細膩的皮膚上，而目光卻格外專注，穩穩地握著方向盤。

  空氣中，是她身上淺淺的香味，在車內蔓延開來，讓裴白辰漸漸平靜了下來。

  隨著車內的一陣劇烈晃蕩，裴白辰一陣心悸。

  但下一秒，車身就安全轉過了死亡轉彎，開上了平坦的道路。

  路燈柔柔地照在兩側，還能看到遠方小鎮上的人家燈火。

  車內格外安靜。

  咚咚咚——

  是裴白辰的心跳聲。

  他從小循規蹈矩，在厲明瀾和江頌為了爭奪心愛的女孩飆車時，他一直都是冷靜的旁觀者。

  而今天。

  他感受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緊張和刺激，那是超出他感知的，一種腎上腺素分泌的衝擊力。

  他從來不知道，表面乖乖牌的阮莞竟然做出了這麼危險的事情。

  他再次看向了阮莞。

  只見阮莞打開了一半的車窗，風聲呼嘯在她的臉上，是一種無法用語言描述的生命力。

  裴白辰喉結一滾。

  等到了鎮上，車子按照導航駛回了酒店。

  停車時，阮莞的手機響了。

  是厲淵。

  而就在剛剛，厲淵給她發了好幾條微信，問她怎麼還沒到家。

  阮莞才想起來，她出差這件事情忘記和厲淵說了。

  她把倒車入庫的事情交給了裴白辰，自己則來到了安靜的地方，接起了電話：「抱歉，我臨時接到了採訪裴白辰的任務，大概明天才能回家。」

  話筒內，厲淵聲音懶洋洋：「可惜了，我做了兩個人的晚餐，熱了兩次。」

  阮莞心中一陣愧疚，「抱歉呀，厲淵。」

  「你叫我什麼？」

  「那應該叫什麼？」

  「你說呢？」

  阮莞臉一紅，舌尖抵著唇，可那兩個字怎麼也叫不出口，只憋紅了臉說了一句，「你早點休息，晚安。」

  *

  涼風拂面。

  裴白辰停好了車，來到門口以為阮莞在和厲明瀾通話，眸色晦暗。

  恍然間，好像什麼都沒變。

  又好像什麼都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