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你猜我看到什麼了？」

  電話中，厲雅沫的聲音透著激動。

  莫斯科時間下午一點半。

  厲明瀾終於從宿醉中清醒了一些，接通視頻電話時，他正在刷牙。

  掃了眼妹妹身後的紅磚小洋樓，他篤定道：「你去阮莞公司了。」

  「這不是重點。」厲雅沫興奮，「你猜我看到什麼了！」

  鏡頭調轉。

  只見法國梧桐樹下，一輛京A的黑色汽車停在路邊。

  後排的車光斜照在車內，可以輕易窺見車內的場景。

  厲明瀾看到，他那位素來冷淡的大哥坐在了后座，抬起了手，指尖落在了一個年輕女人的臉上。

  那個女人背對著車門，瞧不清面容。

  只能看到柔順黑色的長髮下露出了一塊白皙的薄肩。

  很熟悉。

  「是咱們大嫂誒。」

  「二哥，你想不想看看咱們大嫂長什麼樣子？」

  「我去和大哥打招呼！」

  厲雅沫嘰嘰喳喳，已經來到了車旁。

  她笑眯眯敲了敲車窗，甜甜一笑：

  「大哥，好巧，沒想到會在這裡遇到你！」

  「這位是大嫂吧！大嫂好，我是雅沫，大哥的堂……」

  「妹」字還沒說完，厲雅沫擴大的瞳仁中便映出了阮莞的臉。

  「阮莞！怎麼是你！」

  而手機另一頭。

  厲明瀾也在看到了阮莞的瞬間，手中一頓，牙刷毫無預兆撞在了牙床上。

  鮮血瞬間湧出，襯得他因宿醉而慘白的臉，格外恐怖。

  當厲雅沫下意識看向屏幕中的二哥時，就撞上了這一幕。

  「啊！」

  接二連三的驚嚇，她近乎當場暈厥。

  而話筒里，厲明瀾的聲音壓抑著隱隱怒意：「阮莞，你們在做什麼？」

  阮莞眉心一擰。

  怎麼剛巧撞上了厲雅沫？

  按照她的計劃，她現在不能公開自己和厲淵的關係。

  厲淵的身份太惹眼，也太張揚。

  有他這位黃雀在，螳螂怎麼會放鬆警惕地捕她這隻蟬？

  她斂眸，思考如何回答之際。

  耳畔響起了厲淵涼薄的聲音，「有什麼問題嗎，二弟。」

  他的語氣太平靜，從容而坦蕩。

  漆黑的眸瞥著手機鏡頭，仿佛透過屏幕，直視著厲明瀾。

  一點也沒有被撞破「姦情」後的心虛尷尬，又或是惱羞成怒的情緒。

  ——當然，他們本來就是合法夫妻。

  可厲明瀾和厲雅沫不知道。

  厲明瀾甚至開始反思：

  他剛剛是不是看錯了。

  畢竟透過暗色的車窗，他並未真切看到厲淵的手落在了阮莞的臉上。

  或許，只是錯位。

  她喜歡了他這麼多年。

  怎麼會和他大哥曖昧不清。

  又不是狗血的替身文學。

  就算宛宛類卿，他也是卿。

  厲明瀾的思維亂七八糟的，各種念頭齊齊湧上來。

  恍然間他又記起來了，早上他曾打電話給大哥，托他照顧阮莞。

  大哥當時並沒回答。

  沒想到，大哥是真的放在了心上。

  厲明瀾心中一陣動容。

  大哥是因為他才去照顧阮莞的，可他竟然誤會了大哥。

  真是太不應該了。

  可是，看到屏幕中阮莞和大哥並排坐在一起，一個沉靜明麗，一個冷厲嚴肅，竟然透著一股說不出來的般配時，他的心還是不舒服了一下。

  他沉聲，「阮莞，別麻煩大哥了，我讓雅沫送你回去，還有那個愛豆的事情我也會幫你澄清。」

  短短一句話，阮莞聽出了很大的信息量。

  一是厲明瀾曾托厲淵照顧自己。

  二是他聲音嘶啞，是宿醉後的表現。

  三是厲明瀾似乎並不知道，是他點讚的那條微博才把她推向網暴的風口浪尖，還停留在周逸誣陷她的階段。

  仔細想想，也是。

  畢竟作為原著中的男主，他擁有絕對的道德優勢。

  在書中，厲明瀾曾出於責任，並沒想過和她離婚。

  是自己被勾引「出軌」後，親口提出的離婚。

  所以，那條微博並不是他主觀點讚的。

  其中一定有一個推波助瀾的人物。

  ——裴白辰。

  思路理清了，阮莞眉心一動。

  她想起厲明瀾說過，他改了明瀾別墅門鎖的密碼。

  而她必須要回去，找到那個假結婚證。

  阮莞淡聲：「不必麻煩了，畢竟我和你沒什麼關係。」

  「你什麼意思？」

  「你不是點讚那條微博了嗎。」

  「什麼微博？」

  越說越迷糊，厲明瀾顧不上牙疼，想到了裴白辰發給他的那條連結。

  翻到下方的評論，真相漸漸在他面前鋪開。

  裴白辰找來的對照組女嘉賓，竟然是阮莞？

  「……」

  厲明瀾右眼皮哐哐直跳。

  他不敢想阮莞看到那條點讚時的反應。

  「這裡面有誤會，等我回去和你解釋。」

  旋即，又對厲雅沫道：「送你嫂子回別墅，聽清楚了嗎？」

  厲雅沫一愣。

  她很少聽到二哥會用命令的口吻和自己說話，訥訥應了一聲好。

  電話掛斷，厲雅沫對厲淵道：「大哥，能送我和阮……嫂子去一趟明嵐別墅嗎，我打車來的。」

  厲淵目光掠過了阮莞，眉峰一挑，點了頭。

  *

  莫斯科。

  「你怎麼沒告訴我，你找來的對照組是阮莞？」

  厲明瀾一通電話打給了裴白辰。

  聲音夾雜著慍怒。

  裴白辰略驚訝，「你不知道嗎，我以為你知道的，阮莞沒和你說嗎，她那麼喜歡你，想必什麼都會告訴你的。」

  厲明瀾頓住。

  自從上周五，阮莞就搬回阮家了。

  他們二人幾乎也沒什麼聯繫。

  剛結婚時，她還會同他聯繫，商量如何瞞過爺爺，偽裝好一對夫妻，還給他分享過情侶頭像，問他要不要換上。

  他不怎麼回她。

  漸漸的，二人的聊天記錄就停滯在了某一天。

  對面，裴白辰又道：

  「所以，我也以為你是默認了的。畢竟犧牲一個阮莞，就能捧紅枝枝。」

  「你要是捨不得，那我換一個人，就是可惜了枝枝。」

  「現在的網絡環境很差，大家聽風是雨，你投資了枝枝的實驗室，就算你們二人坦坦蕩蕩，但網友們也會多想。」

  「枝枝是一個出身普通的女生，你認為網友會怎麼罵她？」

  「插足別人婚姻的第三者？」

  「妄圖嫁入豪門的心機撈女？」

  「……」

  裴白辰語氣溫和。

  可那一個個辛辣的字眼，聽得厲明瀾心中極為不適。

  他絕對不會讓枝枝陷入那種境地。

  「知道了。」

  「就讓阮莞繼續參加。」

  電話對面，裴白辰笑了笑，「阿瀾，你能這麼想，真的太好了，但這檔節目播出後，可能會影響到阮莞在雜誌社的工作，你捨得嗎？」

  「沒什麼捨不得的。」厲明瀾道，「枝枝是事業型女性，不應該被輿論束縛手腳，她有廣闊的天地，阮莞和她不一樣。」

  只是一份工作。

  要是阮莞喜歡，他可以安排她進入娛樂圈，出演最熱門的IP。

  她長得漂亮，遲早會紅的。

  但沈枝枝不同。

  *

  通話結束。

  裴白辰唇邊噙著笑，保存了錄音。

  他將錄音拖拽到一個名為【禮物】的文檔中。

  連同上次酒吧時江頌和蘇童安打賭的音頻一起壓縮，上傳到了雲端。

  琥珀色的眸子盛著溺人的深情，他很期待，阮莞聽到這些時的表情。

  會很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