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同班的新兵戰士們見陸誠這個大學生也沒什麼架子,和誰都能聊得來,都願意圍在陸誠身邊。有時候,大家還會纏著陸誠給他們講兩段故事。
新兵連的訓練就那些內容,在過了最先出的新鮮勁兒之後,大家難免會感覺有些枯燥,自然也更想找點樂子,聚在一起抽根煙,打打牌,聊聊天。
見陸誠這麼好說話,就連最木訥的許三多,都想湊到陸誠身邊,可又不好意思。
每當陸誠給戰友們講故事的時候,許三多都會搬著小板凳,離得稍遠一些坐著,假裝寫東西,實際上也是在聽故事。
進了軍營,陸誠給新兵戰士們講的最多的,自然是戰爭故事和戰鬥英雄。
這一日,陸誠給大家講完狙擊之王的故事,讓大家散去之後,正準備寫點什麼,就見許三多鼓足了勇氣湊了過來。
到了陸誠面前之後,許三多還沒說話,就先來了個討好的笑容,露出自己滿嘴的大白牙。
「許三多,找我有啥事嗎?」
「也沒啥,就是看你可有學問,想找你請教個問題。」
「你說吧。」
「我們剛來的時候,連長說的,是騾子是馬,我專門查了字典,騾子,家畜,馬驢交配而生,無生育能力,可以馱貨物和拉車……」
「既然你都查了字典,還有什麼問題?」
「我就是想問問,這騾子和馬,究竟有什麼區別?」
「騾子是家畜,可以幫家裡干農活,吃苦耐勞。但卻上不了戰場。因為騾子速度很慢,膽子也很小。馬就可以上戰場,跟著主人衝鋒陷陣。咱們這裡是軍營,需要的當然是馬。三個月的新兵訓練,就是要看看,誰是騾子誰是馬?許三多,你覺得自己是騾子還是馬?」
「我…應該是騾子吧。」
陸誠拍了拍對方的肩膀:「你要是真把自己當成騾子,你就只能是騾子了。但如果你想要當馬,就要學著變得更強。」
「這個我不是太懂,騾子也能變成馬嗎?」
「騾子不能變成馬,但你是一個人,你自己有權利去選擇當騾子還是當馬。許三多,你自己想當什麼?你要是想當騾子,就適應不了這裡的運營環境,將來很可能會被退回去,回到老家。」
許三多聞言一愣,一想到回到老家,一想到再被父親追著滿村子的打,再被父親叫龜兒子,許三多立刻開口:「我想當馬。」
可話一出口,許三多又有些有些茫然:「可是,我該怎樣才能當馬?」
「很簡單,訣竅只有四個字:菜就多練。」
「什麼意思?你能不能說的明白點?我這個人比較笨。」
「你不是隊列走不好嗎?那就多練習,等別人休息的時候你去練習。別人放鬆的時候你去練習。既然你學的慢,那就多練。就算是再笨的人,只要練的多了,總有學會的一天。
聽說過笨鳥先飛吧?聽說過龜兔賽跑吧?笨一些,慢一些也不是什麼大事兒,只要肯付出努力,肯拼命,就有趕上別人,甚至超過別人的一天。
你想得到別人的認可嗎?想留在軍營嗎?如果不想被退老家,就去好好練習。」
「你說的這些,我聽明白了,謝謝你,陸誠,你是個好人。」
陸誠一陣無語,沒想到自己還有被人發好人卡的時候,而且還是許三多。
其實,這兩天陸誠也想了很多,自己要想完成任務,對於許三多這個不可避免的障礙,就只有兩種辦法。
要麼,想辦法讓許三多遠離鋼七連,遠離史今。
要麼,就讓許三多提前覺醒,儘快成熟,不要一直拖累史今。
對於前一種,陸誠目前人微言輕,再加上史今對許三多有種責任感使命感,還真不好斷開兩人的關係。
對於後一種,作為一個有著豐富經驗的醫生,陸誠也是懂一些催眠術和心理治療的。
許三多身上的那些毛病和缺點,都是原生家庭造成的。出身貧窮,又是家裡最小的孩子,還經常被村裡的孩子們集體霸凌,就連他爹都天天罵他龜兒子,這讓許三多從小養成了膽小、懦弱、不敢反抗的性格。
但許三多也一直很迫切的想要得到周圍人的認可。
而且,想要激發許三多內心的反抗,只需要找對密碼,也是有辦法的。
至於這密碼,比如被退回老家,比如那一句「龜兒子」。
所以,陸誠考慮再三,準備雙管齊下,先試著能不能改變一下許三多,甚至影響他的命運軌跡。
如果最後實在無法避免,許三多還是被分配到了鋼七連,也就只能提前讓他覺醒了。
不管怎麼說,許三多身上還是有很大的潛力可以挖掘的。
想到此處,陸誠也是有些無奈。
忽然想到了什麼,陸誠開口喊了一句:「許三多。」
「在。陸誠,還有啥事?」
「咱們軍隊的保密條例你知道嗎?」
「保密條例?」
「就是在軍隊的一切,都不能跟外面的人說,就算是你爸,你哥也不行。比如,咱們平常訓練什麼內容,以後訓練用的裝備,槍枝,坦克等等。這些都是秘密,我們記在腦子裡,絕對不能對外面的人說。明白了嗎?」
「明白了,那我要是給我爸寫信。」
「一句話都不要提,你在部隊很好,訓練刻苦,進步很快。別把部隊學的東西說出去,那可是要坐牢的。」
「哦,我明白了,謝謝你,陸誠。」
「好了,去玩吧。」
送走了許三多,陸誠開始在本子上寫寫畫畫,記錄自己所需要的東西和藥材,等回頭能夠外出的時候採買,又或者找領導說一下。
這天訓練結束,連長高成給大家開了個動員會,想要鼓舞一下士氣,調動一下情緒。
「這幾天天天讓大家訓練隊練,大家煩不煩?」
「不煩。」
「不煩才有鬼,我都煩了。不過,我告訴你們,要是你們連隊列都走不好,即便是當一輩子兵,誰也不會承認你是個合格的兵。
但是有一點你們要記住,回頭給家裡人寫信的時候,別跟家裡人說,新兵訓練就是走隊練。等回頭分到各連隊之後,各種先進的裝備,能夠眼花死你們。就那我那個連隊來說,9輛車外加3個狙擊組。那可都是全連的尖子兵!」
說著說著,連長高成自己都興奮了起來,摘下自己的帽子放在一邊,隨手一指旁邊的史今:「史今,來,你跟大家說說,去年演習的時候,你們班收拾掉了多少輛坦克?」
「報告連長,五輛。」
「五輛,聽到了嗎?知道這是什麼含義嗎?現在你們可能還不明白。總有一天,你們會懂得這其中的含義。就說我那鋼七連,訓練科目有各種型號的槍械射擊,在各種作戰環境下的射擊。以及槍械的保養維修。戰車駕駛,車載武器的運用,單兵反坦克飛彈……」
就在連長講這些的時候,坐在隊伍中的許三多,嘴巴不停的動著,似乎在說什麼。
高成見狀,直接指了指許三多:「那個兵,那個兵,你在說什麼呢?給我站起來。」
「報告連長,我沒說什麼。」
「那你嘴一直動?」
「報告連長,我在背你剛剛說的內容。」
「呦呵?你還能背?背一個給我聽聽。」
許三多也的確是不含糊,張嘴就開始背了起來,竟然把高連長剛剛說過的訓練科目都背了出來,幾乎沒什麼錯漏之處。
前面坐著的史今嘴角露出微笑,顯然很滿意許三多的表現。
高成也有些驚訝:「這小子記憶力可以呀。那你說說。你懂這些嗎?」
「報告連長,我不懂。」
「不懂你背這些幹什麼?」
「我…我也不知道,就想先背下來。」
許三多遲疑了一下,終究他還記得陸誠說過的話,並沒有說出,要把這些寫在給父親的信里。
「好了好了,你坐下吧。」
坐在一旁的陸誠也暗自點了點頭,這許三多還不算無藥可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