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158：徐夏靈
房門被輕輕推開，一個小小的腦袋緊張兮兮地探了進來，一雙烏黑明亮的眼睛四下打量，看上去就像是一隻偷偷溜進廚房準備偷吃飯菜的小老鼠一樣。
「怎麼是個孩子？」
躲在牆角雜物後面的凱特上上下下地將面前這個小女孩打量了一番，根據對方身上旺盛的生命活力，她能確定這個小小的女孩子不是一位發育不良的侏儒，這樣的話，她就肯定是這個軍事堡壘裡面的人了。
「窗戶怎麼是開著的？」
小姑娘進入房間後小心翼翼地將門關上然後鎖死，她小跑到被凱特打開後就沒有關上的窗戶面前，踮起腳尖悄咪咪地看了演武場上呼呼哈哈著相互對練的一群士兵們一眼，隨後她關好窗戶，在這間全封閉的房間內叉著腰道：「哼！你們都不教我又怎樣？老娘自己學！」
小小身子蹦蹦跳跳地跑到一尊被擱置在牆角的橡膠假人旁邊，凱特看著小姑娘將那具沉重的實心橡膠假人背到房間的正中央。
放好後，徐夏靈拍了拍手，從她平淡的表情和平穩的呼吸聲中不難看出，剛才的動作對她來說並不是什麼負擔；在這之後，她將手伸進口袋，從裡面摸出來一張被揉成小紙團了的全彩照片將其貼在了橡膠假人的頭上。
由於角度原因，凱特看不見照片上的人長什麼樣子，但這不妨礙她知道眼前這個名叫徐夏靈的小姑娘對他究竟抱有一種怎樣的態度。
果不其然。
徐夏靈從一旁的武器架上取下一根盤卷在一起的繩子，等展開以後才發現這根繩子的最前面固定著一根帶有彎曲放血槽的尖銳槍尖模樣的長刺，徐夏靈一手拿著繩子的中間位置，另一隻手將繩端的鋒銳尖刺揮舞起來，她一邊圍著橡膠假人來回變換著步伐，一邊嘴裡惡狠狠地咒罵道：「徐尚氣！老娘今天一定要把你這個沒有誠信的狗東西給活活打爛！」
俯身，低頭，那根在徐夏靈手中不斷做圓周運動積攢動能地尖刺在前者精妙絕倫地控制下，像一條從淤泥中竄出來的毒蛇一樣，猝不及防防不勝防地從徐夏靈的身後鑽了出來。
「嗖——啪！」
只一瞬間，在尖刺破空而出聲音產生的同時，那張被貼在橡膠假人頭上的紙質照片上就破開了一個大口子。
收鏢，轉身蓄力，甩身出鏢！
收鏢，騰空後翻，鏢中下陰！
……
伴隨著一道道憤怒至極的怒罵聲，那根繩鏢像是一條被賦予了生命力的攻擊性極強的毒蛇，它不斷從徐夏靈周身任何位置神出鬼沒地探出，在精準地命中敵人後瞬間收回積攢起下一波攻勢。
在一旁偷窺了半天的凱特在驚訝於這種武器的靈活多變的同時，也終於知道了這個小女孩的身份——徐夏靈，徐文武之女，這座軍事堡壘的小公主！
「嗖——啪！」
「嗖——啪！」
「嗖——啪！」
「……」
隨著繩鏢的不斷探出，那張被貼在橡膠假人頭上的紙質照片早已碎成了一片片紙屑飄落在地，徐夏靈的咒罵也逐漸沒有了新鮮的詞句，她只是不斷的收繩、出鏢，喉嚨里發出一陣陣委屈而又憤怒的低吼聲。
出鏢的速度越來越慢，繩鏢擊中橡膠假人後發出的聲音也越來越小……
終究是一個連窗戶都要踮起腳來才能夠得到的小姑娘，在體力這方面她並不占優勢，根本不能支持長時間的劇烈運動，而徐夏靈顯然也是意識到了。
在一次命中早已沒了照片代表身份的橡膠假人後，她不再收回那根扎在假人心臟處的繩鏢，小小的臉蛋上滿是劇烈運動過後產生的汗水，但最令人心疼的，還是她強忍著不讓其流出來的眼眶中的淚水。
「哼……嗚……」
在凱特的注視下，小姑娘蹲下身子，伸出一雙布滿繭子和傷疤的小手，啜泣著將那些前不久被她打成一地碎片的照片紙一張一張、一點一點小心翼翼地撿了起來。
徐夏靈兩隻小腿向兩側打開，像一隻小鴨子一樣低著頭彎著腰蹲坐在冰涼的地面上，她那雙因為剛剛運動而有些顫抖的小手將收集來的照片紙一張張擺放在地面上，支零破碎的彩色圖案隱約能看出出來一個黃種人的模樣。
「哥哥，夏靈錯了……」
嗚咽的聲音斷斷續續地從蹲坐在地上的小姑娘嘴裡響起，她捏起一張張碎裂的照片，很是熟練地將它們各自擺在應該存在的位置，一顆顆豆大的眼淚混合著汗水從她光滑的小臉蛋上滑落，一滴一滴全都落在那張逐漸恢復原樣的照片上。
「媽媽不要我，爸爸不理我，你也把我丟在這裡……」
「我不想在這裡，我想跟著你走……」
「我把你拼好，你就來接我走好不好？」
「求求你了，夏靈真的好孤獨……」
躲在雜物後面的凱特聽著小姑娘的低訴，不由自主地皺起了眉頭，一股怪異的情緒從她的內心升騰而起，這是一種她從來沒有感受到過的情緒，那種壓抑的感覺，那種窒息般的痛苦……
「這是悲傷，還是同情？」
凱特深吸一口氣，此時此刻，她真的很想主動走出來，將那個可憐兮兮的小姑娘給拉起來，擦乾她臉上的汗水，抹去她眼角的淚水……
「首領讓我們體會做人的感覺，那我是不是應該按照人類的做法去做呢？」
小姑娘的哽咽聲還在繼續，在這個監獄也似的軍事堡壘中，在失去了媽媽的疼愛和哥哥的袒護後，就連哭泣也要壓著聲音不敢大聲哭個痛快，凱特臉上的表情變幻數次，最終還是說服了自己。
「首領的命令是儘可能地找到十環並把它帶回去，可徐文武帶著十環去向不明，這任務肯定是無法完成的，但對於徐文武來說，十環對他很重要，女兒對他也很重要，我帶不走十環，但我可以帶走他的女兒。」
凱特分析一波後，得出了最後的結論：「把他女兒帶走，就等於帶走了十環！」
下定決心後，凱特直接從雜物堆後走了出來，她輕手輕腳地靠近蹲在地上哽咽啜泣的小女孩身邊，輕輕地拍了拍後者的肩膀。
「誰！」
小姑娘在被觸碰的一瞬間，像是一頭受驚了的小獸一般迅速朝前翻滾，她穩住身形後抬頭看向那個無聲無息出現在自己身後的陌生人，發現對方竟然是個既好看又充滿親和力的大姐姐。
凱特最大限度的施展自己的心靈控制，努力地影響著對面那個哭的梨花帶雨的小姑娘對自己的感官，她伸出一隻手道：「不要怕，孩子，如果你想離開這裡的話，那就拉著我的手，我會帶你出去。」
徐夏靈怯生生地看著那隻近在眼前的手掌，她不知道對方是怎麼在不驚動這裡密密麻麻的守衛的情況下來到這個房間的，也不知道這個人來到這裡的目的是什麼，但她能感受到面前這個人身上散發出的善意和溫暖，那是她載哥哥離開之後就再也沒有感受到的。
「你，你能帶我找哥哥嗎？」
面對眼前這個小姑娘布靈布靈的大眼睛，凱特點點頭一臉篤定地回答道：「可以的，沒問題。」
徐夏靈點點頭，鬼使神差地就把自己的手送到了凱特的手掌之中，一大一小兩隻手掌互相握緊，她們都感受到了來自對方的溫度，沒有再多說什麼，凱特拉著徐夏靈的手，一大一小兩個身影貓著腰做賊似的打開訓練室的房門竄了出去。
在小姑娘驚訝又佩服的眼神中，凱特帶著她輕而易舉地躲過了每一個可能致使她們暴露的監察，兩個人離開堡壘，鑽進叢林，緊張的氣氛一下子就稍稍緩和了下來。
看到徐夏靈還穿著那身被汗水浸濕的衣服，凱特當即停下腳步，她當著前者的面打開自己的收納空間，從裡面取出了兩件往常都是當做情趣道具來穿的小衣服。
就在徐夏靈換衣服的時候，站在一旁把風的凱特不時地問著對方關於徐文武和徐尚氣的事情，這樣一來可以增進對對方的了解，另一方面也可以得到許多只有徐文武自己人才知道的情報。
也許是涉世未深，也許是真的很喜歡凱特，面對她的詢問，小姑娘表現出出人意料的配合：關於徐文武，她的語氣是又愛又畏，說自從媽媽走了之後，爸爸就變得不像爸爸了，在逼走哥哥之後，他幾乎就沒有跟自己說過什麼話；關於徐尚氣，小姑娘的語氣中充滿了委屈，對方說好的會回來接她離開這裡，但她都等了一年多，後者也沒有露過面……
「爸爸說哥哥沒有完成任務死在外面了，但我才不信呢！」
徐夏靈穿著一聲剛好合身的學生制服，亦步亦趨地跟在凱特的大長腿左右小聲道：「媽媽留給我們倆一人一塊玉佩，我們是可以相互感應到對方的，我知道他還活著，但是不明白他為什麼不回來。」
「就算沒能力救我出去，見見我也是好的呀……」
徐夏靈揚起腦袋，看著低下頭地凱特無比認真地說道：「等我找到他了，一定要當面問個清楚，如果他不能給我一個解釋，凱特姐姐，你幫我揍他，狠狠地揍他！」
凱特一邊應下這個小小地請求，一邊根據徐夏靈提供的信息，在網絡中搜索著徐尚氣的相關信息。
值得一提的是，雖然當初金並倒台後尤里一行人沒有接手地下世界的統治地位，但對於情報等重要渠道，他們還是在裡面安插了屬於自己的人手，就好比這次的任務，雖然還是付出了一定的代價，但相比於其他人來說，這份代價不但少的離譜，得到的情報也很全面。
作為曾經一統世界的徐文武，他不可能連自己逃走的兒子的行蹤都摸不著頭腦，事實上，他手下的情報部門將徐尚氣離開之後的行蹤摸得一清二楚，毫不誇張的說，只要徐文武想，他連兒子今天穿的什麼顏色的內褲都能知道。
而地下情報這一行從來都是情報互通的，雖然不知道一個看上去普普通通甚至有點丑的黃種人為什麼能引來那麼多人的關注，但這不影響他們未雨綢繆提前準備，於是乎，只要凱特想，雖然今天徐尚氣穿什麼顏色的內褲她很難知道，但對方昨天前天穿的什麼顏色的內褲……
雖然她根本不想知道。
一大一小兩個女人從山林中走出，鑽進了載著凱特來到這附近的一輛越野車中，她好奇地問副駕駛上左顧右盼的小女孩道：「你都離開這麼長時間了，為什麼那裡一點動靜都沒有？」
「唔……」
徐夏靈的表情有些黯淡：「我不喜歡和那些人打交道，所以很少會和他們交流，久而久之，也就沒人原意理我了。」
汽車緩緩駛過崎嶇不平的山路，它載著車內暢談甚歡的兩個人開上平坦的公路，然後被凱特丟棄在路邊一把火燒掉，兩人搭上了一輛通往城市的大巴車，幾經輾轉後坐上了通往紐約的飛機。
徐夏靈挨著凱特坐在靠窗的座椅上滿懷忐忑地看著逐漸變小的地面建築，莫名的，她對於那個已經一年沒有見過的哥哥產生了一絲陌生，為了緩解自己內心的恐慌，她只好轉過頭看向正拿著一本時尚雜誌看的津津有味的凱特道：
「凱特姐姐，你說哥哥見到我之後，會不會裝作不認識呀？」
凱特放下雜誌，將徐夏靈一頭剛剛洗乾淨的烏黑頭髮揉亂，她的語氣無比篤定：「怎麼可能，我們的夏靈這麼可愛，誰見了都會喜歡，更別說你哥哥了。」
「你放心，那小子只要敢裝作不認識你，我幫你把他的卵蛋給噶了，讓他再也當不成你的哥哥！」
徐夏靈將座位間的隔板拿開，把腦袋輕輕地枕在了凱特的小腹處，她一點也不討厭對方將自己的頭髮揉亂，對她來說，那股從手心產生，從天靈蓋直接鑽進心裡的溫暖是她在過去的一年裡最想得到但始終感受不到的溫度。
「姐姐，你真好。」
徐夏靈揚起臉，像一隻小貓一樣輕輕地蹭著凱特的手掌：「要是哥哥不要我了，我就跟著你好不好？」
凱特捏捏她的小臉蛋，內心忽然有了一種做母親的感覺，她點點頭，無比肯定地承諾道：「好！」
……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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