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姬卡特,這個有著讓人驚艷一生的女人的離開已經是一件無法挽回的事情了。她這一生堅信著上帝,但是上帝並不能賜予她永生。然而,對於這個女人來說,她的這一生卻是無怨無悔。
因為她愛過一個男人,而直到生命的最後一刻,這個男人也伴隨在她的身邊。對於世界上所有的女人來說,這都是一份不可多得的幸運。雖然她是在生命的最後時刻才得到的這一切,但是這已經足以讓她滿懷欣慰地離開這個世界。
她是笑著離開的,但是對於隊長來說,這卻足以讓他餘下的終身都感到遺憾。七十年後的甦醒不是喜劇的重逢,而是再一次的永別。這樣的現實對於這個男人來說,實在是個巨大的打擊。
而這個打擊讓他在接下來的幾天裡全然失去了如同失去了靈魂一樣,整個人都只能像是行屍走肉一樣過活著。直到,佩姬葬禮的那一天。
因為美國現在所處的糟糕環境的原因,佩姬的葬禮上並沒有出現太多的政治人物,不論是軍方的、還是政府的。這一點,即便是佩姬有著神盾局創始人的身份,也沒有太多的改變。
但是相反的,在這種情況下。一群年紀不小的老人卻是紛紛來到了這個不甚顯眼的葬禮上。這些人大都是佩姬曾經的戰友,下屬。而他們的到來,也為這個簡樸的葬禮平添了幾分肅穆。
因為要想千里迢迢得來參加這次葬禮可並不容易,因為美國現在的局勢,那種混亂不僅僅是政治上的,更是蔓延到了這個國家的每一個地方,可以說僅僅是出門,都已經到了要提心弔膽的地步。然而這卻足以說明,他們是真的來哀悼的,而不是懷著什麼特殊的政治目的的。這份真摯的情感,足以讓這場葬禮變得意義非凡。
不過,這一切和隊長並沒有什麼關係。他只是默默地坐在第一排,像是一個雕像一樣注視著佩姬的棺木。即便是有曾經的戰友站到了他的身邊,對他施以問候,他也沒有任何的回應。就好像對於他來說,這個世界上的一切都已經和他徹底地無關了一樣。
這種表現當然是沒有禮貌的行為。但是這些來問候的老人卻並沒有什麼怪罪的意思,他們只是嘆息著搖了搖頭。就來到了佩姬的侄女莎倫卡特面前,向她呈之以最後的哀思。
佩姬一生都在等候隊長的歸來,她並沒有結婚,自然也沒有孩子。而她的侄女,就成為了她理所應當的繼承者。而莎倫卡特也很好的履行了這份職責,她認真地回應了每一位老人的思念,儘可能地讓佩姬的音容相貌永遠地被銘記下來。
當然,這場葬禮不可能是無止境的。隨著所有人的離去,佩姬的棺木被下葬到墓碑之下,她的一生也算是終於走到了終點,徹底地塵埃落定。死去的人有死去的去所,而活著的人則必須去過自己的生活。
所以在最後,留在這墓碑前的也只有隊長和莎倫兩個人而已。
看著這個兀自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男人,莎倫幾乎不知道自己到底該怎麼做才是正確的。也許該把他拉出來,或者,做一個相反的舉動。她有些猶豫不決,但是在最後,她還是決定了,把他從這其中拉扯出來。因為她相信,他的姑媽也一定是這樣想的。
美國隊長有著屬於他自己的責任和任務,他不能一直待在這個地方,對一個已經死去了的人,一段已經徹底結束的感情永遠地懷念下去。
所以,她鼓起了勇氣,打斷了隊長在自己世界中的沉浸。
「我想,佩姬姑媽也許不會希望看到你現在的這個樣子?」
「我知道!」靜待了許久之後,莎倫得到了來自隊長的回應。就像是從幽深空洞裡發出的聲音一樣,那聲音一聽,就讓人感覺到一種深切的悲哀。「不過,請給我最後一天的時間好嗎?或者,再給我一首曲子的時間。我答應過她,要請她再跳一支舞的,只是沒有想到,七十年過去了,這個承諾依舊無法兌現。」
「這並不是你的過錯,隊長。發生了那些事情,我們誰都無法預料到。而且,對於姑媽來說,你承諾的那支舞,也不會有你的歸來來的重要。你不會知道的,當知道你從冰塊里甦醒過來的時候,姑媽當時有多高興。」
「在我的印象里,佩姬姑媽從來都是一個不苟言笑的人。她很成功,成功的讓人只能仰視,我一直把她作為偶像看待著,也在盡力地向著她的方向靠攏著。我從來都沒有想像過,她會有那麼失態的一天。儘管那個時候病痛在折磨著她的身軀,但是我能看得出來,那種流露自內心深處的喜悅。隊長,對於我的姑媽來說,認識你是一件非常幸運的事情。」
「對不起,請不要再說了好嗎?」
驀然打斷了莎倫對於佩姬的回憶,隊長的眉頭中漸漸浮現出無法自抑的悲傷和無力。他的眼睛開始波動了起來,就連他那高大的身軀也在這樣的話語中出現了一陣陣顫抖。這是一個英雄,一個公認的英雄。但是在感情面前,他脆弱的和正常人沒有任何的區別。
剝開他身上的面具,他就是一個普通人。一個因為某個重要的人離開而無可自拔的可憐的傢伙。
這種認識讓莎倫忍不住在心中生出了許多的憐惜。不管怎麼說,她都是一個女人,而女人對於這種因為愛情而脆弱的,有著硬漢和英雄形象的男人,總是特別的包容的。
所以這個時候,她真的很想給眼前的這個男人一些安慰,哪怕是說上一些溫馨的話語,只要能讓他的內心好過點就行。但是,當她想要張開口的時候,她卻發現,自己幾乎沒有任何的話能夠說出口來。
她對於七十年前發生的那一切的認知實在是太過單薄的,而對於那朵在戰火中盛放的,但卻凋零的更快的愛情玫瑰,她更是一無所知。無知讓她沒有任何的發言權,而那種空洞的安慰,在這裡也只不過是對這段感情的褻瀆而已。
而這樣的事情,她是不會去做的。不論是出自對眼前這個人的尊重,還是對自己姑媽的深厚感情。她都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所以,她也跟著沉默了下來。直到許久之後,綿綿的陰雨浸透了她黑色的衣裙,她才陡然像是想起來什麼一樣的,對著隊長說道。
「對了,有一樣東西我也許應該給你看看。那是佩姬姑媽的遺物,她非常重要的東西。」
說完了這些,莎倫根本不等隊長給出任何的反應,就跑到了自己的車上,從那收拾出來的,屬於佩姬的遺物中找出了一樣特別的存在。
那是一張照片,一張老舊的黑白照片。照片中,年輕模樣的佩姬英姿勃勃地站在正中央的位置上,而在她身邊,那個穿著更像是戲服的隊長則是一副完全無所適從的模樣。看得出來,那個時候的他很是生澀。因為他根本不敢看著相機的方向,而是悄悄地把視線放到了身邊的女軍官上。
而佩姬也沒有看著相機,她在隊長根本不知情的情況下,也在用餘光凝視著她。同時,她的嘴角微微地挑了起來,帶著一絲莫名的笑意,讓她看起來格外的明艷。
從相片上來說,這張相片並不算是成功。因為裡面的兩個角色並不怎麼配合拍攝者的工作。但是對於隊長來說,這張相片所代表的卻是一份最美好的回憶。
他從莎倫的手中接過了相片,然後眼神迷離著,似乎飛到了很遙遠的地方。甚至就連他的聲音,也開始重新煥發起生命力來。
「這是我第一次正式出任務的時候,那個時候我剛剛孤軍深入到敵後,完成一份救援工作。幾乎所有人都相信,我不可能在回來了。但是只有卡特,她一直堅信著我會回來。說真的,其實我自己都沒有太大的把握,不過最終,我沒有讓她失望。」
「從那以後,我終於開始以一個戰士的身份活躍在戰場上。但是在那之前,一件對我來說更重要,也更值得激動的事情發生了。佩姬答應了和我約會,就在這次任務結束的時候。你知道嗎?那是我人生中第一次約會,我真的非常激動。」
「我不知道其中還有著這樣的故事,難怪姑媽每次看到這張照片的時候都會笑出來。」
莎倫靜靜地回答著,同時,她也開始在自己的腦海中描繪著那段戰爭歲月的愛情故事。
女人總是對這種事情浮想聯翩,而隊長也並沒有打斷她的意思。他只是靜靜地用手指撫摸著相片中那個笑的非常燦爛的女人,在自己的記憶中一點一滴地回憶著關於她的每個部分。
那是一件幸福的事情,也是一件悲哀的事情。記憶是無法被取代的,但是記憶中的人卻是會成為過去,成為一片塵土的。他還活著,而她卻已經死了。這無疑是命運對他們最大的諷刺。
而對此,隊長沒有任何的辦法。他不能忘記過去,也不可能拋下一切去追隨佩姬的腳步。所以他只能摸著相片,對著莎倫提出了這樣的一個要求。
「很久以前,我也有一張相片。是佩姬給我的,可惜,在我墜入冰海的時候,那張相片也失去了蹤跡。所以,能把這份相片給我嗎?」
隊長的眼神幾乎完全就是懇求,而面對這樣的懇求,莎倫沒有任何拒絕的理由。她只能點了點頭,然後默默地為眼前的男人送上自己的祝福。
而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覆。隊長艱難地露出了一個笑容,抱著相片轉過了身子。
「謝謝。還有再見了。再見,莎倫。再見,佩姬!」
說完這話,他就徑直離去,頭也不回地消失在了陰雨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