憤怒以及恥辱,這就是莫度男爵此時最真實的想法。
被人看穿了自己內心裡最真實的想法,這倒是沒什麼大不了的事情。關鍵是,自己內心裡的想法被看穿它的人如此的奚落,這就是讓他有些無法接受的事情了。
他也是有脾氣的。和那些喜怒不形於色的角色相比,莫度男爵雖然也空活了幾百年,但是卻還沒有養成那樣的秉性。畢竟他不是那種在滾滾紅塵里打滾的角色,多年的山門生活讓他在這方面的經驗幾乎沒有任何的增長,而也正是這麼一個原因,他才立刻就怒氣沖沖地這麼對著維克托質問了起來。
「幼稚?你以為你是誰?你有什麼資格說這樣的話?」
「資格?這可真是一個可笑的問題。我親愛的莫度爵士,如果你想要問我有什麼資格的話,那麼不妨想一想我所擁有的身份、地位還有力量。在這個強者為尊的世界裡,我覺得這就是我最大的資格。」
嘿然冷笑著,維克托在說出這麼一番話的同時,倒也沒有繼續以勢壓人下去。相反的,他轉變了一下自己的口風,開始讓自己的語氣變得稍微地柔和了起來。
「當然,作為抱有著相當誠意前來交涉的人,這種粗暴的說法實在是有些不太符合我的人設。如果你真的不願意接受我的這個解釋的話,我還有另外一個解釋可以給你!」
「這個解釋就是,我和至尊法師都是同一類人。所以我很清楚,她在這個問題上的想法。你以為像是我們這樣的人會因為親疏遠近的關係就決定我們繼承人的身份?別開玩笑了。力量、眼光和格局,以及心性。這才是決定我們選擇接班人的關鍵。你的力量足不足夠勝任這樣的一個職責,你的眼光有沒有縱覽全局的能力,你有沒有背負起這一切的覺悟。這才是真正關鍵的問題。而如果你沒有被選中的話,那麼你最好捫心自問一下,問題是不是出在你自己的身上!」
如果說之前的那番話還只是簡簡單單地打了他的臉的話,那麼現在的這番話已經是和往他心口上捅刀子沒有什麼區別了。
他畢竟還是要臉的人,所以哪怕就是心裡並沒有多大的底氣,他還是在這個時候怒不可遏地對著維克托叫嚷了起來。
「你認為我沒有資格繼承至尊法師的名號?可笑至極,除了我,這個世界還有誰有繼承他的資格?」
「這可說不定,莫度爵士。而且你的想法上有一點錯誤我需要指正你,那就是至尊法師的位置不是說除了你之外沒人繼承,就只能落在你身上的。它的硬性指標放在這裡,如果你摸不到這個指標的門檻的話,就算是你得到了古一法師的應允,也不過只是拿到了一個空名號而已。沒有人會把你當作是至尊法師的我繼承人,你在他們眼裡只會是一個跳樑小丑一般的角色。除了給這個名號增添污名之外,我並不覺得你有會其他的什麼作為。而自然的,就算是把我放到至尊法師的位置上去考慮,我也不會希望自己的繼承者會是這麼一個角色。我寧願它成為過去。最起碼這樣,我還能保留住它的威名。」
維克托以最現實的語言輕而易舉地就打破了莫度男爵內心裡的我僥倖。
這個道理他並非是不明白,畢竟也是活了幾百年的人,要是連這種道理都不懂,那麼這幾百年他就真是算是活到了狗的身上了。莫度男爵還沒有不堪到這種地步,所以自然的,他心裡是明白的。
只是明白歸明白,願不願意承認那就是另外的一回事了。
人類總是擅長於自我欺騙的動物。在現實和一輩子的野望面前,真的很難說他們會做出怎麼樣的選擇來。
莫度男爵可以在自己的心裡編織出一萬句假話,用來掩蓋自己內心裡察覺出來的真相。但是,就像是一個外表光鮮的氣球一樣,縱然他有本事把自己心裡所有的想法都給包裹起來,他也經不住來自外界的一根針稍微用力地那麼一戳。
真相就這麼被維克托擺在了他的面前,他要是再不承認這些,那麼就真的成了一個自欺欺人的鴕鳥,除了惹人嘲笑外也不會有什麼其他的結果了。
他到底還是要臉面的人,面對維克托,他當然不可能做出這樣的事情。當然,要說讓他就這麼軟弱下來,像是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一樣對著維克托苦苦哀求,這也是不大可能的事情。
他並不傻。維克托心裡到底打著什麼主意,他就是不能完全洞悉出來也能猜出個大概來。堂堂地獄之主,專程跑到自己面前,怎麼想都不大可能是為了奚落自己這麼一頓。說句不好聽的話,自己還沒有讓他這麼做的資格。
縱覽自己身邊的人,也就只有一個至尊法師有讓他這麼做的理由。而從這方面來看,他到底打著一個什麼鬼主意也就是一個昭然若揭的問題了。
自覺自己還是有那麼一點節操的莫度男爵並不打算在這個時候出賣自己的老師,當然,他也沒有那個勇氣當面指出維克托的狼子野心,並且義正詞嚴地拒絕他。這和自殺沒有什麼區別。
所以,在一番長久的沉默和思索之後,他就操持起了自己的權杖,然後有些戒備地對著維克托這樣質問了起來。
「你想要從我這裡得到什麼?地獄之主,別告訴我你出現在我面前只是一時心血來潮。你對我說的這些話,還有你的意圖。你到底想要對我做什麼?」
「做什麼?這是一個很好的問題。」從自己的鐵面具後發出一聲沙啞的笑聲,維克托就已經是毫不客氣地說出了自己的意圖來。「就如你所見那般,我既然出現在你面前並且對你說出這樣的話,肯定不會是因為無聊的關係。相信你也猜得到,除了至尊法師之外,其他的理由都是不成立的。」
「說句明白點的話。至尊法師在我地盤上的所作所為實在是讓我很苦惱。在我最意想不到的地方和時候,她陰謀發動了對地獄的戰爭。而很可笑的是,因為她像是老鼠一樣藏在下水道里的緣故,我想要對付她還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我並不喜歡這種被動挨打還不能還手的感覺,所以我就在想,為什麼我不能用一樣的手段來對付她呢?」
「所以你就選中了我,是嗎?」
嘴裡滿是苦澀的滋味。說實話,這種被牽連無辜的感覺實在是讓莫度男爵有些不是滋味。
如果說僅僅是倒霉的問題,那麼也就算了。但是這種問題明明是可以避免的。以至尊法師那種百般算計的性格,只要她肯為自己多操一份心,她一定能預見今天的這種情況。而只要她稍微提點自己一下,事情根本就不會發展到這種地步。
自己這算是被至尊法師給放棄了嗎?這個時候真的是容不得莫度男爵不這麼想。而似乎也是因為看出了他的想法,維克托立刻就步步緊逼一般地對著他說道。
「你應該明白我的意思。沒錯,我是打算利用你來對付至尊法師。所以,你心裡也應該明白拒絕我的下場。在你做出最後的選擇之前,我勸你最好還是考慮清楚了再說。」
「至尊法師在你心中的地位,到底值不值得你為她做出這麼沉重的犧牲。」
「沒錯,他是你的導師,也是把你養育成才的人。但是你能肯定,她為你所做的這一切真的就沒有一點的功利心嗎?或者說,你在她心裡的地位,真的有足夠的分量嗎?」
「我雖然和她本人沒有什麼深入的接觸。但是通過對她所在地位的了解,我也能猜得到,作為至尊法師的她培育你們這些卡瑪泰姬法師的原因所在。與其說是培養人才和繼承者,倒不如說,她是在為自己培養打手來的準確一些。」
「人間那麼大,單憑她一個人又能阻止多少起入侵人間的事件呢?而且,像是她這樣的存在,要是因為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就隨意出動,豈不是顯得她太廉價了一些?所以不管是從人間的安全出發,還是從她的身份和地位出發,你們這些卡瑪泰姬法師的存在都是很有必要的。只不過,這種必要並不是你想的那樣如同母親和孩子一般,而是更單純的如同利用工具一般。」
「你只是她手裡的一件工具,你們之間並沒有你想的那麼脈脈溫情。這麼想的話,你是不是就對接受我的條件沒有那麼多牴觸了呢!」
如果是那種意念堅定的人,這個時候一定會毫不客氣的斥責維克托,把他的這一番話歸為鬼話連篇的行列。但是,莫度男爵的意念可沒有他想的那麼堅定。或者說,他的表現早已經證明了他的內心,已經是不可抑制地動搖了起來。
他的內心在動搖,他的想法在自己和維克托的說法之間搖擺不定。現在的他,急缺的就是一個能起到一錘定音作用的說法。而對此,他也只能是猶猶豫豫地對著維克托質問了起來。
「你這麼說有什麼證據嗎?別把你自己的想法帶入到至尊法師的身上。你們不是一類人,從來都不是!」
「我們是不是一類人你應該很清楚的才對。當然,如果你一定要一個證據的話,我也不是不能給你。」
嘿然冷笑著,維克托就已經是對著莫度男爵這樣回答了起來。
「我這裡有兩個問題。如果你能回答的上來的話,那麼相信你要的證據也就擺在你的面前了。所以,你想要知道我的問題是什麼嗎?」
儘管心裡很清楚,這或許會是一個圈套。但是出自於內心深處的好奇,莫度男爵在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之後,還是堅定地點起了頭來。
而看著他這樣的反應。維克托當即就是哈哈一笑,然後立刻就對著他發問了起來。
「第一個問題。如果至尊法師真的在乎你的安全的話,為什麼她不對你的安全作出保護。別告訴我她忘了這種事情,我可是嘗試過很多種對付她的手段,所以我也很清楚,她到底是一個怎麼樣周密的傢伙。除非漠不關心,不然你根本就不可能在這裡遇上我!」
「這」
這樣的一個問題讓莫度男爵頓時就啞口無言了起來。他心裡顯然是有著同樣的疑問的,不然他不可能表現出這樣的沉默來。
而看著他這樣的表現,維克托更是嘴角一扯,然後就乘勝追擊一般的地再度追問了起來。
「第二個問題。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卡瑪泰姬是在上個世紀的時候遭受了毀滅性的打擊吧。曾經的法師聖地因為強敵襲擊的緣故徹底地毀於一旦,除了你們這群餘孽依傍著三大聖殿勉強撐起古修會的存在之外,就連至尊法師都消失匿跡了一段時間。說句實話,我們都以為她已經死在宇宙里的哪個角落了。但是顯然,她並沒有,而且還活的活蹦亂跳的。那麼問題也就來了……」
「既然她並沒有死,而是活的好好的。那麼她為什麼就沒有想過為覆滅的卡瑪泰姬,為她死掉的那些學徒們做些什麼呢?」
「也許讓他們死而復生有些不切實際,超出了你們這些自詡為秩序維護者的古修會法師的底線。那麼報仇呢?別告訴我,你們卡瑪泰姬法師連報仇都是不允許的!」
「如果至尊法師真的在乎你們這些學徒的存在,真的在心裡給你們留下了一席之地。那麼為什麼她不去給你們報仇?是不知道這個仇敵的身份,沒有能力去給你們報仇。還是單純的不想。我想,這就是一個很有意思的問題的!」
如果說之前的那個問題就已經是讓至尊法師在莫度男爵心裡的地位搖搖欲墜的話,那麼現在這個特殊的問題無疑就是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莫度男爵的內心裡顯然是無法再抱有什麼不該有的奢望了。他已經有了一個最殘酷的答案。而也是因為這個答案的存在,他的心裡也是再也沒有了任何的顧忌。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有了這麼一個認知,他立刻就不帶任何猶豫地對著維克托這麼說道。
「你想要我怎麼做?還有,你能給我帶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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