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五百七十九章 英雄之墓 生者之痛

  阿靈頓國家公墓,一個用來紀念陣亡烈士的莊嚴場合。歷代戰爭中為美國而犧牲的有貢獻的軍人,都有資格入駐這裡,享受這份屬於烈士的榮譽。

  當然,詹姆斯羅德斯,超級英雄中的戰爭機器羅迪,也是理所應當的享有這個資格的。

  作為為了全人類自由、命運而戰死的超級英雄,雖然他的死並不光彩,甚至帶有些許陰謀論的意味,但是不管怎麼說,他死了之後的歸宿還是足夠理想的。

  被授予了最高等級烈士稱謂的他能夠安然地把自己的墓碑樹立在阿靈頓國家公墓中。雖然說因為死在了核彈的下面,使得他的遺體徹底地化為了灰燼,根本無法被安放在這裡。但是僅僅作為一個紀念意義的存在,一個衣冠冢其實也就夠了。

  最起碼的說,對於在他周年忌日的這一天專程跑到這裡來探望他的親人和朋友來說,這已經是足夠的了。因為,他們也無法再奢求更多了。

  作為曾經的朋友,也是最好的朋友。史塔克當然也免不了會在這一天出席這樣的場合。只是出人意料的是,他並沒有進入到國家公墓裡面,而是偷偷摸摸地坐在車裡,生怕別人會看見他的存在。

  很難想像,一向講究排場、喜歡炫耀的托尼史塔克也會有這麼低調的一天。但是,他的確是有著需要保持這份低調的理由。

  因為這個理由,他現在必須要待在這裡。也因為這個理由,他這麼一待就是好幾個小時。這幾個小時裡,他根本沒有做任何事情,只是枯坐在車裡,一口一口地往嘴裡灌著酒精。

  而隨著酒精的攝入,他的神情也開始的變得恍惚,目光也變得迷茫,顯眼的醉態里,再也看不到一丁點往日裡的精明和強幹。好像他徹底地變成了一個酒鬼一樣。

  不過,只是看著他的眼睛就知道,他並沒有喝醉。因為他的眼睛還是清亮的,眼神也是堅定。

  他沒有像是真正喝醉了的酒鬼那樣胡亂囈語,胡作非為。他只是這麼幹坐著,用酒精來麻木著自己的神經。雖然效果並不理想,但是終究卻還是聊勝於無的。而就在這樣漫長的等待和麻醉中,一個敲窗的聲音終於響在了他的耳邊,並且給他帶來了他想要的消息。

  「總統閣下,她們已經走了。」

  聽見自己的保鏢這麼說,史塔克立刻就是長長地出了一口氣,然後用力地拍起了自己的臉頰來。

  這讓他從那醉醺醺的狀態中好轉了過來,最起碼從表面上來看,他又恢復到了平日裡那副精明強幹的模樣。這讓一直盯著他看的保鏢連忙低下了頭,以示對他的尊敬。而他則是隨意地擺了擺手,並且再一次地對著他確認道。

  「你確定她們已經離開了嗎?你親眼看著她們從這裡走出去的嗎?」

  「是的,閣下。我很確定。我親眼看著她們坐上了車,和她的那些親人們一起離開。她們不會再回來了,我敢保證!」

  保鏢的信誓旦旦讓史塔克徹底地放下了心來。能在這個時候避免和她們的見面,對於他來說絕對是最重要的事情。至於說為什麼?很顯然,這完全是因為他根本就沒有臉面去面對她們,面對他至交好友的遺孀和子女。

  他已經把羅迪的死歸咎在了自己的身上,因為對於他來說,一切的起因和結果都是因為他的主意而決定的。如果不是他把馬克二代給了羅迪,羅迪就根本不會成為一個超級英雄。如果不是因為他成了總統,需要信任的人來為自己工作,羅迪根本就不會代表自己,成為復仇者的一員。而如果不是急切地想要復仇,想要讓史蒂夫付出代價,那麼羅迪根本就不會到印度去,也根本不會死在那個鬼地方。

  一切都是他的錯,是他的失誤導致了羅迪的死亡。是他的錯誤,使得那位可憐的妻子失去了丈夫,那個可愛的孩子失去了父親。在這樣的情況下,他怎麼有那個臉面去面對他們,他怎麼有勇氣對她們去說一聲對不起。

  他沒有這個勇氣,所以他只能選擇逃避,逃避開她們的目光,逃避和她們面對面的可能。然後獨自一人的,向著自己那個朋友的墓碑,把這一聲對不起給說出來。

  這是他目前唯一的想法,也是他在百忙之中抽出一天時間來也必須要做的事情。現在,安保人員已經清理了場面,給他騰出了一個足夠安全和安靜的空間。而他也是趁著這個時候整理好了心情,懷抱著一束白菊花,慢步地走到了那座新豎立起來的墓碑前。

  新立起來的墓碑並沒有像是其他的那些墓碑一樣,在墓碑上印刻上十字架的標誌。事實上,隨著信仰的起落更迭,已經很少有人願意再用十字架代替自己的死亡之途了。他們會選擇更乾淨的墓碑,更能象徵自己的東西。而不是一個破落宗教的象徵物。這一點,在過去就已經被重複了很多遍。就像是基督教取代羅馬人,取代北歐人,取代凱爾特人的傳統那樣。現在,也輪到它走進歷史的墳墓了。

  當然,這和羅迪沒有關係,哪怕是基督教依然強盛,他的墓碑也不會有十字架的標誌。十字架代替不了他。對於那些為他豎碑的人來說,能代替他的只有這麼一個身份而已。那就是超級英雄——戰爭機器。

  羅迪的墓碑被雕刻成了栩栩如生的戰爭機器半身像的模樣,如同他生前一樣,冰冷而肅穆地矗立在這裡。

  這些在以往的歲月里被羅迪救下來的人,這些因為羅迪拼死作戰才勉強從印度戰場活下來的士兵們。他們選擇用這樣的方式來感激羅迪的奉獻,來彌補自己內心裡的愧疚。而這也就使得,當史塔克站在這裡,站在這座墓碑前的時候,他幾乎就有了一種羅迪就站在自己面前,並且用冰冷的目光譴責著自己的感覺。

  這讓他有些無地自容,甚至說都些不敢把自己的目光對向它。不過,他畢竟也清楚,這只是一個人雕像,一個死物而已。所以在久久地沉默了那麼一番之後,他還是鼓起了勇氣。對著這個不會開口回答他的雕像說起了話來。

  「抱歉,老朋友,我選擇了這個時候過來看你。」

  「我沒有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如果我能猜得到的話,我一定不會讓你去做這樣的事情。對不起,羅迪。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你死在那種鬼地方。是我讓珍妮失去了丈夫,讓小西弗失去了父親。我對不起你,我真的很抱歉!」

  這不是一個總統該說的話。如果是以總統的身份的話,他應該誇讚他的英勇,讚揚他的犧牲。並且為他的犧牲感到可惜,並且號召更多的人來向他學習才對。像是這樣把錯過完全歸咎在自己身上的言語,不僅僅會顯得他軟弱無能,而且更會證明他的決策從根本上就是錯誤的。

  這才是最要命的事情。要知道,過往的美國總統可沒有一個願意承認這樣的事情是錯誤的。哪怕他們在中東地區死傷慘重,數以億萬計的美金打了水漂。他們還是咬著牙堅稱,這一切都是為了美利堅的利益,這一切都是為了全人類的幸福。

  他們真的是這麼想的嗎?答案當然是否定的。這種事情只有傻子才會相信。

  但是有一點卻是真的。那就是他們絕對不會承認這是個錯誤。不論是從個人利益的角度上,還是從國家利益的角度上,他們都會堅持自己的這個觀點。而史塔克也是一樣,如果是在公眾的場合之中,以總統的身份發表講話,他同樣也會理直氣壯,聲稱這一切的正確和正義。

  但是這不是公眾的場合,這是私人的場合。他的身份是一個朋友,一個犯了錯的朋友。所以他說這些話合情合理,並沒有什麼錯誤存在著。只是事到如今,不管他說什麼都已經是晚了。

  羅迪已經死了,他所說的這些話只有一個冰冷的雕像能夠聽到。所以,哪怕他認了錯,承認了自己的罪行。他也根本沒有辦法得到任何的回應,一絲半點的原諒。

  這一點,他自己也是知道的。所以在久久凝視著眼前朋友的墓碑之後,他深深地彎下了腰,並且準備將手中的白菊花敬奉在他的面前。

  這算是他最後的致意,也是他目前唯一能對自己朋友所作的事情。他知道這不夠,但是他沒有更多的選擇。所以,他只能用這種方式來聊表安慰。

  安慰他自己,讓他的良心不至於那麼難受和痛苦。除此之外,他並沒有更多的選擇。

  不過,他雖然是這麼想的。但是其他的一些人可並不這麼想。因為就在這個時候,一道藍色的火焰已經是浮現在了他的白菊花上面,並且很快的,就將其燒成了灰燼。

  這樣的特徵足以證明已經來了不速之客。而事實上,也的確是如此。

  低沉的聲音在這個時候從重重墓碑的後方傳來,如同刀劍般斬釘截鐵的聲音響徹在了史塔克的耳邊。

  「你沒有資格這麼做,總統閣下!你沒有資格稱他為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