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尼向來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人。這一點從他對整個美國施展的手腳都能看得出來。
美國立國兩百多年,雖然到了今天已經是弊病叢生,但是誰敢說沒有一個有見識的能人,能夠看出這些弊病的。誰敢說沒有一個志士,想要拔出這些弊病的?有。絕對有。只是,這些所謂的高瞻遠矚的人,這些所謂的仁人志士,在美國的這些弊病面前統統地折戟沉沙了,統統地偃旗息鼓了。遍數美國兩百多年,也就出了一個托尼史塔克,有這樣的決心,這樣的本事,徹底地把這個弊病給連根拔起。光從這一點上來說,他就已經是顯示出了自己的膽氣,自己那無法無天,敢把天都給捅破的魄力。
但是在如今,在面對自己兒子所指出的這麼一個解決問題的辦法的時候,他卻是第一次的,從心裡生出了害怕和猶豫來。
之所以會是這個樣子,不是因為弗蘭克說的這個辦法有什麼問題。事實上這個辦法一點問題也沒有,只要他能放開手腳地去做,那麼恢復美國的輝煌根本就只是時間問題而已。而且,這個時間絕對只會短不會長。但是為什麼托尼會這麼顧首顧尾,甚至都已經到了心生退意的地步呢?問題還是出在這個辦法上。
製造黃金。這固然可以讓托尼解決掉自己國家的經濟難題,但是緊接著而來的是,他會把一個更大的問題帶到世界之上。那就是由大量黃金湧入市場而導致的全球性金融危機。
要知道,這個世界上幾乎所有的國家都有著不同程度的黃金儲備,他們是把黃金當做自己國家經濟的壓艙石來看待的。而之所以會這樣,則是因為黃金本身的穩定價值。從古到今,黃金都是人類所創造的貨幣中最貴重的一種金屬,它們的穩定性遠遠超出了其他任何一種貴重奢侈品。所以,任何有憂患意識的個人和組織都偏愛於儲備黃金,來防止和應對不測。
但是,這是建立在黃金穩定的前提之下的。而托尼如果真的開始製造黃金了,那麼這個穩定也就等同於被打破了。大量的黃金湧入到市場之中,改變的不僅僅是美國的經濟,還有整個世界的格局。因為市場是有規則的,在價值與產物的衡量之間,黃金出產的越是多,那麼黃金的價格就會越發地低。而這傷害到的則是全世界所有國家的利益,等同於是在他們的基石上狠狠地挖上幾鋤頭。沒有人,或者說沒有國家能夠容忍這樣的事情。所以這麼做可以說是,舉世為敵。
沒人敢這麼做。俄羅斯有著世界上最大的隕石撞擊鑽石坑,價值無法計數,但是他們就是強忍著不去開採,為的是什麼?不就是害怕衝擊了奢侈品市場,導致這個市場出現崩盤,最終得罪了全世界嗎?
這還是鑽石,不是黃金。不要說鑽石的價值比黃金高,鑽石價值再高也沒有能混到國家戰略儲備的這個地位。而黃金,恰恰就是國家戰略儲備的重要資源。對於國家來說,這是關係著穩定的重要儲備,是足夠讓他們和任何人為敵的根本利益。而托尼如果把手伸到了他們的根本利益里會是怎麼樣的?這根本就是一個想都不用想,就可以知道結果的問題。
再怎麼天不怕地不怕,托尼也絕對不敢和全世界為敵。他很清楚如今的美國到底是個什麼模樣,這脆弱的經濟和孱弱的國力讓他們根本拿不出與任何一個國家為敵的底氣,更不要說是和全世界為敵了。
所以,哪怕就是為了這個國家的未來著想,哪怕就是為了他自己著想。他都必須拒絕這個誘人的辦法,必須要狠狠地把他拒之門外。這個狠不僅僅是對他自己的,也是對他的兒子的。為了徹底地打消掉弗蘭克的這個主意,他已經是把他給架了起來,用一張罕有的嚴厲的口吻對著他說道。
「聽著,弗蘭克。這件事情到此為止了。我們從來就沒有進行過這個問題,我們也從來沒有想出過這個辦法,你知道嗎?」
弗蘭克雖然聰明,聰明的超乎了想像。但是這種人情還有政治上的經驗閱歷,作為一個孩子的他畢竟還是欠缺的。所以他不明白為什麼托尼會這麼說,而也正是因為不明白,他立刻就反問了起來。
「爸爸你是擔心製造黃金會造成的黃金市場膨脹,從而最終影響到整個黃金價格嗎?其實不用擔心這個問題的。我們可以製造黃金一點點地拋售出去。如果黃金的價格受到太大的影響的話,我們還可以製造白銀、製造其他的貴重金屬。積少成多,我們完全可以在不知不覺的情況下振興這個國家的經濟。」
「不是這個原因,弗蘭克。事情沒有你想像中的那麼簡單。總之這件事情你必須要聽我的,我們絕對不能做這種事情,這種事情的後果我們承擔不起。你明白嗎?美國還不到要使用這種手段來謀取重新崛起的地步。」
「那麼我需要理由,爸爸。我想知道你這樣做的理由?難道這個辦法就那麼讓你不能接受嗎?」
弗蘭克天性里的求知慾是巨大的。他雖然已經從奧創的網絡里得到了幾乎人類所有的知識,但是這並不能讓他滿足,他依然懷有求知慾。在這種情況下,他並不認為自己的辦法有什麼明顯的漏洞。所以他一定要弄清楚了,為什麼自己的父親不願意接受他的這個辦法。
弗蘭克是要打破砂鍋問到底了。托尼也不可能阻止得了他。他心裡也清楚,要想讓弗蘭克徹底地放棄掉這個打算,他必須要有一個能夠完全說服他的理由。不然他表面上放棄了,暗地裡卻把這個想法告訴給了奧創,那還是一樣的結果。
他需要一個能夠詳細說明白一切的道理,但是他又不能把這種事情說得太明白了。因為不管怎麼說,弗蘭克還小,太早讓他接觸到這種骯髒齷齪的東西,說不定會對他未來的成長造成什麼不利的影響。所以他必須要足夠的委婉,必須要讓他儘可能少得了解一些這世間的黑暗。而到底該怎麼說了,他撓破了腦袋,才算是想出這麼一個不是說法的說法。
「夥計,該怎麼和你說呢?這麼打個比方吧。這個方法就像是一個法術,一個能讓我們變成蚊子,去吸別人血的法術。我們吸了別人的血,肥了我們自己的同時卻也是讓這些人受到了損失。而這種損失對於任何一個人來說都是不能接受的。他們不知道還好,一旦他們知道了,那麼他們肯定是會不顧一切地去揮動自己的巴掌,想要拍死這個蚊子的。而這也正是我所顧忌的,美國現在很脆弱,我們承受不了這些巴掌的打擊。所以不管是為了他們,還是為了我們自己,我們都不能這麼做。你明白我的苦心嗎?」
「你可以悄悄地做,不是嗎?爸爸。悄悄地進行,控制著自己自己吸血的分量。就像是那些真正的蚊子一樣,吸了血還不讓人發現,一切不就不是問題了嗎?」
弗蘭克自以為自己說的很有道理,只是面對他這麼的一個說辭,托尼卻只是笑著搖了搖頭。
「這筆帳不是這麼算的,兒子。你要知道一句話,如果不想讓人知道你幹了什麼,那麼你最好就從一開始就不要做這種事情。同樣的道理,你所說的這個辦法一旦開始做了,那麼就是不可能不讓別人知道的。沒有不透風的牆,也沒有能永遠埋藏的秘密。與其做了這種事情之後提心弔膽,擔心受怕。那麼還不如從一開始,我們就放棄這種手段。」
說到了這裡,托尼的臉上卻是微微一沉,然後就用一副有些鄭重的語氣對著弗蘭克說道。
「而且,還有一個道理我要告訴你。有些事情我們可以運用自己的智慧去解決,但是有時候智慧提供給你的並不是最好的解決辦法。就像是你說的這個辦法,也許在你看來,它是能夠解決我困境的一個手段。但是在我看來,這卻是一扇關著地獄的大門。打開它,無窮的欲望很可能就會將你徹底吞噬。到時候你再想要停下來,很可能就會身不由己了。所以我寧願放棄它,寧願從一開始就當它沒出現過。也不願意像是你說的那樣,利用它在暗地裡一點點謀劃經營。因為我也怕我會把持不住,會徹底地被它所操縱。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嗎?」
如果說前面還是個像樣的理由的話,那麼後面這個就實在是一個有些唯心的說法了。弗蘭克的人生閱歷還不能理解這樣的一個說法,所以他很乾脆地搖了搖頭,說道。
「我還是不能理解,尤其是後面的這段話。控制自己不被欲望主宰,這真的有那麼難嗎?」
「當然,我的兒子。如果人人都能控制自己的欲望的話,那麼人也就不會犯錯了。就像是我一樣,如果我能控制住自己的話,我想我們的生活應該不至於像現在這樣吧。我們應該會生活的更幸福一點,也更美滿一點。而不是像現在這樣。」
臉上泛起了苦笑,托尼看向了自己妻兒的眼神中也是充滿了歉意。
「我對不起你們,這是我的錯。可惜,現在的我已經是不能回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