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那是每一個母親，或者是即將成為母親的女人心裡最重要的一部分。
對於擁有著這樣一個身份角色的女人來說，孩子是比她們生命都更加重要的東西。這是天性使然，也是人類更迭了數萬年的文化傳承。在這兩個大前提下，相信對於很多母親來說，就算是讓她們拿自己的生命去換孩子的未來，也會是一個毫無疑問的回答。
而在這種情況下，失去孩子會意味著多麼巨大的打擊，那也是一個不言自明的答案了。
可以說，在聽到周易把這事說出來的瞬間，瑪利亞就已經是徹底地呆愣住了。她不可置信地撫摸著自己的肚子，想要從裡面感受到這種生命悸動的感覺。但是那全然一片的死寂，以及一種說不出來的沉墜感只能讓她的內心飛速地，如同墜崖一樣沉到了谷底去。
痛苦和絕望立刻就如同潮水一樣淹沒了她的內心，讓她在這個時候只能無助的拉住了托尼的衣領，看著他的眼睛，如同溺水之人抓住了一顆救命稻草一樣拼命地追問著。
「托尼，告訴我這不是真的，告訴我這不是真的。我們的孩子，我們的孩子？」
她的聲音里已經帶上了哭腔，而她臉上的表情也開始變得呆愣了起來。眼淚幾乎是斷了線一樣地從她的眼角滑落下來，讓抱著她的托尼立刻就心痛了起來。
對於托尼來說，孩子雖然很重要，但是卻比不了瑪利亞在他心裡的地位。所以當他從周易的眼神里看到肯定的回答之後，他立刻就用力地抱住了瑪利亞的身體，用好像是要把她揉進懷裡一樣的力量把她緊緊摟住，然後在她的耳邊對她小聲地安慰了起來。
「別傷心，瑪利亞。孩子沒了我們還可以再生。只要你和我都在，我們就是還有著希望的。所以放開些，別太難過了！」
他很努力地在安慰著悲痛的瑪利亞，但是這種努力實在是徒勞地。因為受到的打擊太大，瑪利亞現在整個人都已經是陷入到了失神的狀態。除了默默的流淚之外，什麼反應都沒有了。
而看到這一切，托尼立刻就是心口如同刀絞一般的疼痛。不過他終究是男人，而男人在外人的面前必須要表現出足夠的堅強。所以他只是抱緊了沒有任何反應的瑪利亞，以一副沉斂的神色對著周易說道。
「謝謝你告訴我們這些。在這件事情上，我知道你已經是盡力了，所以請放心，我不會因為這件事而責怪你的。另外，在這裡，我最後向你說一聲告別。這也許真的是我們最後一次會面了。」
托尼的心底現在究竟是怎麼樣一個想法，這一點周易是無法揣測出來的。但是他知道，現在托尼的心裡一定很複雜，而他現在所表露出來的也不過只是強顏歡笑而已。
作為一個已經是父親的人，他很能理解失去了孩子會是一種怎麼樣的痛苦。可以說，那是會讓人絕望的，也是會讓人瘋狂的事情。這種事情如果發生在他的身上，指不定他會做出什麼可怕的事情來。
而同樣的事情發生在托尼的身上，也會是一樣的結果。周易知道托尼對這個孩子是多麼的期盼。那是他生命和家族延續在這個世界上的象徵。他可以想像，當托尼知道這個孩子不會再有誕生出來的那一刻時，他的心裡到底是多麼痛苦的煎熬。
痛苦不發泄出來，是會把人給憋死的。而看托尼現在的意思，他根本就沒有發泄這種痛苦的想法。而是用自己的理智，一點一點地把這種痛苦深藏在了自己心裡的最深處。這樣的做法很讓人擔心，因為當這種痛苦的情感再也壓抑不住的話，它只會以一種更加兇猛的姿勢爆發出來，從而摧毀掉所有的一切。
不過，以周易現在的身份，他顯然是沒有資格去向他告誡些什麼，所以他也只能嘆息著，這麼對著托尼說道。
「是的，最後一次見面了。既然這樣，托尼，就讓我送你最後一程吧。另外，還希望你能想開一些，有些事情，是會隨著時間的流逝而被抹平的。」
他這麼說著，就隨手一划拉地在托尼的面前拉開了一道恍如門戶的虛空裂縫。而看著這個裂縫，又看了看周易那一臉誠摯的表情。托尼的臉上擠出了一個僵硬的笑容，然後就扶著瑪利亞頭也不回地走向了裂縫。
「謝謝你的好意，周易。只是，有些事情恐怕是時間永遠也抹不平的。」
這是他留給托尼的最後一句話，而當這句話傳過來的時候，他整個人就已經是步入到了虛空的裂縫裡。
而看著裂縫緩緩地合攏，他的背影也跟著慢慢地消失不見。周易搖了搖頭，再度深深地嘆息了起來。
有些事情是可以預見到的。就像是現在，他已經是預見到了托尼未來所會遭受到的痛苦和折磨。這是從一開始就決定下來的事情，當他做出了一個重要的決定的時刻，這一切都已經是命中注定。
瑪利亞的遭遇，還有他們失去孩子的事情，這一切都只是一個開始，而不會是一切的結束。只要他還在自己選擇的道路上堅持著，這一切都不會有任何的改變。
而他會改變自己的初衷嗎？會因為這所有的一切而改變自己的堅持嗎？以周易對他的理解，這恐怕這是絕對不可能的事情。他並不是一個容易屈服的人，在這樣種種沉重的打擊之下，他只會變得更加堅挺和充滿鬥志。
這也是周易最欣賞他的一點，也是最佩服他的一點。因為他始終像是一個鬥士一樣，堅守在自己理念的道路上。不論承受到多麼沉重的擔子，不論接受到多少的打擊，他始終都是這樣堅持著自己的英雄道路。
沒錯，英雄！這是周易對於托尼的認知。相比於半途而廢的自己，他一直把托尼看做是一個更能體現出這個詞彙的象徵。
儘管托尼做了很多對不起他的事情，儘管托尼在很多昔日的朋友眼裡已經是變得冷血、市儈、不擇手段。但是任何一個人都不能否定的是，他所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守護自己的國家。
不是一般超級英雄那樣的小打小鬧，只關注著個別人的生死存亡。而是真正地扛起一整個國家的重量，把這個承載著億萬人的集體所代表的利益當成是自己所必須守護的東西。
這一點，除了他之外幾乎沒有哪個超級英雄能夠做到。就連周易自己也只是嘗試過，然後在一次次的打擊中終止了下來。
也正是因為嘗試過，周易才知道這有多麼難。因為你面對永遠是無數的希望，無數的奢望，無數的祝福以及無數的仇恨。那不是一個理想主義者能夠棲身的地方，那是最現實也最殘酷的人才能做的了得事情。
他知道自己不是那種人，他也知道托尼不是那種人。從某種角度來說，托尼其實和他是一樣的，他們都是那種理想主義的人。因為不是這樣的人，是不會愚蠢到想去當什麼英雄。不是這樣的人，是不會一次次豁出自己的性命，去做那一個個愚蠢的事情的。
大部分的超級英雄都是一樣的傢伙。只是有些人及早地從理想中醒悟了過來，學會了什麼是現實。就像是他這樣！而有些人則是，怎麼也學不會向現實低頭。就像是托尼這樣！
他就是因為理想而坐到了現在的這個位置上，也因為理想而徹底地扭曲了自己，使得自己變成了如今的這般模樣。
這種一種如同燃燒自我的毀滅，沒有人能夠救他，能救他也只有他自己而已。而他會醒悟過來嗎？當周易的心底出現這個疑問的時候，他已經是忍不住唏噓了起來。因為他已經是猜出了最後的答案。
英雄，從來都是沒有什麼好下場的。他們不會壽終正寢，他們只會倒在自己理想的道路上，如同可笑的石碑一樣去被人銘記，然後去欺騙更多的人，踏上同樣的道路。
也許就像是托尼自己說的那樣，這會是他們最後的會面吧。也許以後，他們真的是沒有再見的機會了吧。
如此感慨著的周易臉上已經是浮現出了寂落的神色。而看著他的神色，琴卻是慢慢地走了過來，靠在了他的懷裡。
「你在想些什麼？」
手指輕輕地撫弄過這個心愛男人的眉宇，從他的眼神里，她能感受到他現在心底所縈繞著的那種悲哀。
「我在想我和他之前的故事，在想那天下午他對我說過的話。他說過要拯救自己的城市，要拯救自己的國家。只是我沒有想到，他居然會用這樣的方式。如果我當初阻止了他的話，如果我在一開始就給他更多幫助的話。也許他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吧。」
說到這裡，他微微一笑，就放下了這種無謂的感慨。
「我沒事，我只是一時間有一些放不下他而已。」
搖了搖頭，琴顯然是沒有認同他的這個說法。因為對於周易無比了解的她早已經是把他看得非常通透。而她現在，已經是在自己的心底悄聲這麼說道。
「你不是放不下史塔克，你只是放不下你自己！放不下曾經的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