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二一章 我保證說的是實話

  亞歷山大·皮爾斯帶著與向前達成的交易離開了咖啡館；看上去他似乎對這一次溝通的效果感到滿意，至於這種「滿意」是真是假，恐怕就只有他本人知道了。

  另一邊，羅傑斯隊長半是質疑半是警告地對向前說：「你應該知道，這個人不值得相信。」

  向前啞然失笑。

  雖然在冰川之下沉睡了六十多年，但是對史蒂夫·羅傑斯本人而言，時間僅僅過去了一年多點，他還沒有從二戰的硝煙烽火中徹底走出來。此時的羅傑斯隊長依然保持著典型的軍人思維。

  久在情報機構的人或許會認同「懷疑一切」的做法，但是軍人可不會；在軍人的處事邏輯中，動用武裝突擊隊隨時戒備甚至提防自己人，都是毋庸置疑的背叛行徑。

  不得不說，在這一次事件中，直來直去的軍人思維反而能夠把握本質，成功破開偽裝直指真相。

  「這一點我當然不會忘記。」向前笑著說，「從一開始我就說過，走近咖啡館大門的人，不論是知曉真相的幕後黑手，還是單純執行命令的無辜參與者，本質上都是為了迷惑我們以拖延時間而來。」

  「從亞歷山大·皮爾斯的身份地位來看，恐怕第一種的可能性更大一些。即便他不是主使者，也必然是幕後知情者中的一員。」向前如此補充了一句。

  羅傑斯隊長不明白了：「那你為什麼要同他交易，還把佩姬委託你開展調查的事都告訴了他？」

  向前目光斜乜：「是什麼原因讓你產生了我會對他說實話的錯覺？又是什麼讓你產生了我們雙方都會老老實實完成交易的錯覺？」

  「What?」隊長有點不能理解這種坦然承認自己說謊的行為，「我怎麼一點都沒聽出來你說的是謊話？」

  「我無意冒犯，但是，如果你都能聽出來是謊話，恐怕全世界大多數人也都能聽出來，更不用說皮爾斯這種老狐狸。」

  羅傑斯隊長又忍不住想翻白眼了。他不喜歡和向前——包括托尼·斯塔克——說話的很大一部分原因就在於，這兩個人總能把嘲諷、蔑視、冒犯他人的話語用最平淡、最理所當然的語氣說出來。

  這難道就是億萬富豪們的通病？又或者只是這兩個花花公子臭味相投？

  「交給MI6的資料與卡特阿姨完全無關，只不過是波斯灣附近幾個恐怖組織訓練基地的地址，都是小魚小蝦，沒什麼價值。」向前好心解釋道，「我交給皮爾斯的資料並不完整，我相信他也不會讓我的人隨意問訊公寓服務人員，拖延時間幾乎是必然而且輕而易舉。」

  「那你做的交易，說的這些話有什麼意義？為了迷惑他？」

  向前頗為訝異地看著隊長：「居然被你說中了，我就是為了迷惑他。剛才我和皮爾斯說了那麼多話，其實唯一想讓他聽到的是關於卡特女士委託我調取神矛局資料那一段。」

  「那也是假的？」

  「半真半假吧。確切地說，除了時間順序之外，其他可以算真的。」

  「時間順序？」隊長越聽越迷糊。

  「從時間順序上來說，並不是卡特女士先發現問題，然後請我協助調查；而是我發現了線索，然後交給了卡特女士。這一點我之前告訴過你，但是皮爾斯卻不知道。」

  隊長明白了：「你想讓皮爾斯誤以為你介入的並不深，對真相所知不多？」

  見對方終於被點醒，向前滿意地笑了笑；他指了指桌上的文件袋，又指了指自己：「這份文件是個魚餌，MI6參與調查的假象也是魚餌，我交給皮爾斯的資料同樣還是魚餌；甚至連我本人出現在倫敦，也是其中最引人注目的魚餌。」

  「問題的關鍵在華盛頓，不在倫敦。」隊長重複著向前說過的話，「你在美國安排了別人進行調查，是誰？」

  向前笑而不答，自顧自端起了咖啡杯子。

  羅傑斯隊長剛問出話，自己就想到了答案：「斯塔克？」

  「你不會真的以為，卡特阿姨失蹤這麼重大的事情，我會完全瞞著托尼吧？」向前微微蹙眉，放下了咖啡杯，「來英國還是更應該喝紅茶；歐洲大陸也就英國人還懂點茶文化。」

  「你們查到什麼了？」這是亞歷山大·皮爾斯進門之前隊長就問過的問題。

  「那個被釋放的九頭蛇骨幹——萊因哈特，如今化名懷特霍爾。他不僅重獲自由，而且超能人體試驗也大獲成功，他本人已經九十多歲了，卻恢復了四十歲壯年期的相貌和體質。現如今，他是一家生物科技公司的創始人，又一個被投資者追捧的技術型創業者。」

  「還真是一個很適合由斯塔克追蹤調查的身份。」羅傑斯隊長頗為感慨地吐槽。

  向前沒有回應史蒂夫·羅傑斯的感慨，因為他依然沒有說出全部實情。針對卡特女士失蹤案件的調查，確實是托尼承擔了大部分工作，但是對神盾局更深層次的調查工作，更多的還是沈然在發力。

  找到懷特霍爾並不難，畢竟對方有一個生死大敵賈盈如今和向前站在同一戰線上。只不過，接下來向前要做的，可不是史蒂夫·羅傑斯所謂的「追蹤調查」；他會讓沈然直接動手抓人。

  卡特女士被綁架是假的，懷特霍爾的綁架卻會是真的，而且已經進入了具體籌備、實施的過程。

  這些實情向前沒有對任何人說，包括托尼。

  策劃的是沈然，動手的時候會有賈盈手下那些不承認自己是變種人的「異人」參與。

  賈盈想要除掉懷特霍爾報一己私仇，向前卻打算從懷特霍爾身上打開缺口，徹底清查神盾局內部，查清老斯塔克夫婦的死亡真相。

  自從和老年隊長開誠布公談過之後，他已經確信無疑當年的車禍存在不可告人的陰謀。

  「我希望隊長你在倫敦再停留一段時間——先別急著反對。」向前安撫著對方，「我之前說過，皮爾斯試圖迷惑我們，我們也要迷惑他們；我們雙方都需要時間。你留在倫敦，主動把自己置身於對方的監控之下，可以讓他們放鬆警惕。」

  隊長也是知曉輕重的人，他按下急切的心情問道：「需要多久？」

  「我估計，皮爾斯不會讓我的人隨意問訊公寓的知情人；尤其是那些直接目擊、接觸過綁架者的人，對方一定會想方設法地干擾問訊。你再等三到四天，估計依然不會有明確的結果，這大約也是正常人的忍耐極限。」

  向前沒有說的是，這不僅是正常的忍耐極限，也是他預設的綁架懷特霍爾所需的行動時間。

  「你想讓我幫你拖延時間，把我當成一個工具人來用？」

  「哦豁，看來隊長你融入新時代的過程很順利，連『工具人』這個詞都會了。」向前並未否認對方的話，「其實更確切地說，是想讓你當一個演員，在皮爾斯面前進行一場真實的表演。我記得你應該很擅長，當年賣戰爭債券的時候，舞台劇至少演了兩百場，還是三百場？」

  隊長沒理會向前的插科打諢，對面前這個花花公子，他心裡一直存著某種難以言喻的猜疑。同樣是花花公子，托尼的我行我素就已經夠讓人頭疼的了，眼前這一個似乎更多了幾層讓人看不透的迷霧。

  「我已經不知道你說的哪些是實話，又有哪些是謊話，但是我的直覺告訴我，你有所隱瞞。」

  向前端著咖啡杯子，臉上不動聲色，心裡卻難免暗自嘀咕：這種在戰場上培養起來的、模糊而又準確的直覺有時候確實很讓人害怕。

  羅傑斯隊長並不知道向前的內心活動，他只看到了對方臉上的雲淡風輕，於是他更生氣了。

  「但是有一件事情，你必須對我說實話。」

  向前聳聳肩，依然不置可否：「我儘量……」

  「不是儘量，而是必須；否則，我們的合作計劃一筆勾銷，我現在就回美國去找斯塔克，馬上把那個懷特霍爾挖出來。」

  向前一時恍然，他大概知道隊長想問什麼了；「好吧，我保證我的回答的是實話，但是不能保證一定能讓你滿意……」

  羅傑斯隊長臉色一沉：「告訴我，佩姬現在在哪兒，她的安全能不能得到保證？別想說謊，我要的是實話！」

  「放心，隊長，我保證我說的是實話，你一聽就知道了。」向前大包大攬。

  「那我聽著呢！」

  向前左顧右盼，一副小心翼翼觀察四周有無竊聽者的模樣，然後俯身湊近過來；隊長也下意識地壓低了腦袋，側耳傾聽。

  「我是不會告訴你的！」向前用講述重大機密的語氣說了這麼一句。

  沒等羅傑斯隊長瞪圓眼珠子表達憤怒，就聽花花公子繼續火上澆油：「你瞧，我保證過，你只要一聽就知道我說的是真話。」

  隊長暗中將拳頭捏了又捏，只是理智告訴他不能動手；畢竟紐約大戰的時候親眼見過向前暴打洛基的實時轉播畫面，隊長以他的戰場經驗判斷，就算手裡拿著盾牌，自己也未必能打得過這個花花公子。

  羅傑斯隊長暗暗在心裡勸自己，這個答案其實還算可以接受。

  兩個花花公子同佩姬的感情不是假的。在如今佩姬「失蹤」的局面下，向前還有閒心思拿她的安全開玩笑，托尼還能沉得住氣留在美國調查線索，足以說明他們並不擔心佩姬的安全問題。

  就是他們用來表達的方式太他麼混蛋了！

  目送著隊長氣鼓鼓地離開，向前卻依然不打算走，而是慢條斯理地把壺中最後一杯咖啡倒了出來，慢慢地喝著，仿佛在等待著什麼。

  不一會兒，電子手環上傳來意料之中的通訊信號。

  接起來，對面是沈然。

  「最近神盾局方面大多都是日常小事，唯獨有一個大動作，在世界安全理事會推動空天母艦防禦體系實裝。」沈然說，「主要的推手就是兩個人，亞歷山大·皮爾斯，尼克·弗瑞。亞歷山大·皮爾斯似乎更急切一點，和世界安全理事會的交涉都是他在做，跑得很勤快。」

  向前若有所思。

  當亞歷山大·皮爾斯出現在咖啡館的時候，向前就第一時間暗中給沈然發去了消息，讓他打探神盾局尤其是皮爾斯最近的動向。畢竟去了一趟阿斯加德，回來沒幾天，向前這裡許多消息都滯後了。

  向前迫切地想要知道，皮爾斯或者說幕後黑手拖延時間的真實目的。

  總算沈然一直盯著神盾局，不到半個小時就有了回信。

  「我知道這個體系；利用空天航母的性能，在亞軌道長期部署，即時發現，即時打擊。不但可以用於日常打擊犯罪，還可以在遭遇入侵時即時反擊。神盾局方面曾經試探過神矛局的意見，希望神矛局的系統也接入這個體系，實現全球聯防；只不過被婉拒了。」

  沈然在另一頭說：「沒錯，在紐約大戰之前，世界安全理事會對這個計劃表現得很冷淡；但是紐約大戰之後，世界安全理事會的態度就迅速轉變，很多國家也變得傾向於部署這一體系。」

  「真的有國家願意讓渡自己的司法權限，而且讓一個不受控制的武器平台隨時懸在自己的頭頂上？」向前覺得自己只是去外星球轉了個把月，怎麼世界都變得有點不認識了？

  沈然解答了他的疑問：「據說神盾局方面承諾，武器平台的最終控制權在世界安全理事會手裡；只有理事會授權的情況下，才會開啟全部武器系統。平時只有小口徑武器用於打擊犯罪和恐怖主義。」

  「那幫老官僚，全都讓虛妄的權力迷住了眼睛。」向前冷笑，「那幫政客懂個屁的技術；所謂的系統授權，最終只會控制在一線技術人員手裡，技術層面上有一萬種辦法可以繞開所謂的『上級授權』。政客手裡的遙控器，到時候恐怕連航母上的投屏電視都打不開。」

  沈然在另一頭小心翼翼地問道：「你主持設計的那個『后羿』，是不是也……」

  向前聞言一怔，隨即義正辭嚴地說道：「這種破壞國際合作，破壞團結的話，以後就不要再說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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