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6章 騙子

  第476章 騙子

  漢中。

  梁州城北關大街支著一家麵攤,攤邊的兩塊大石頭夾著一根竹竿,竿上旗幡在風中招搖。

  一個中年男子牽著兩匹駿馬走過,抬頭看著旗幡,喃喃念道:「天漢湯餅,嗬,好大的口氣。」

  「客官,小人這是『大漢湯餅』,幡上裂了,拿葛布補的,多了一橫。小人家的湯餅,大漢來吃也管飽。」

  中年男子眯起眼再一看,道:「來份湯餅。」

  他在攤子上坐了,四下一看,道:「關中戰亂連天,我看漢中似無太多影響?」

  「哪能沒影響?這湯餅,每碗就漲了兩文。」

  中年男子不以為意,體會不到這吃食上漲的區區兩文錢於普通百姓意味著什麼。目光落在對桌的年輕人身上,仔細打量了幾眼,開口打了招呼。

  「盧杞,范陽盧氏,家父留台御吏中丞,諱奕。小兄弟,我看你該是朝廷驛使?」

  「原來是盧中丞的郎君,失敬,盧中丞死節不降,小人萬分敬佩。」

  盧杞目露悲痛,見對方不否認驛使的身份,再次招過攤主,把對方的帳也會了,問道:「我看你的馬上有烙印,石門驛,從北邊來的,不知關中有何新的消息?唉,社稷危急,使人憂慮啊。」

  「放心,天子守京,局勢還穩妥。」

  那驛使口風很緊,說話時目光依舊盯著長街那頭的衙署處。

  署前有一片高台名為「漢台」,乃是劉邦當漢中王時的王府地基。

  盧杞順著他的目光看去,道:「我聽說如今暫駐梁州官位最高者乃劍南節度副使崔圓,你的驛信不是遞給他的?」

  「公文已遞過了。」

  「哦?」盧杞追問道:「你還在找誰?」

  「沒有,沒有。」

  他們說話時,旁邊的攤主已經燒開了大鍋,把麵條下入鍋中,熱氣騰騰而起。再一掀開那裝著打滷汁的大瓮,香氣撲鼻,饞得遠處的流民們直勾勾地往這邊看。

  盧杞端坐於人們的目光之中,安之若素,手指卻在膝蓋上輕輕敲著,似不經意地問道:「我還聽聞一樁消息,說是聖人在陳倉時……出了意外,倒不知真假?」

  「自然是假的,聖人還好端端地在長安。」

  驛使答了,恰見一隊人從南邊策馬而來,他遂匆匆一拱手,拿起始終放在膝上的行囊起身,快步趕了過去,身手極是矯健。

  待到近處,他遞了一塊牌符,輕聲道:「敢問可是通義高長史?長安急信。」

  「與你交談的那人是誰?」

  「死節的留台御史盧中丞之子,喜歡打聽。」

  高適最後瞥了盧杞一眼,對這種熱衷權力之輩不感興趣,領著驛使進了梁州衙署。

  ~~

  「湯餅來嘍!」

  「店家,可知那些蜀郡官員們來了多久了?」

  「陸陸續續的,有一個多月了哩。」

  盧杞又問道:「怎不往關中勤王?」

  「小人哪懂這些……呀!瞿帥頭來了,小人今早剛剁了半斤狗肉,想孝敬帥頭,這便給帥頭拿上。」

  盧杞轉頭看去,見是梁州城的捉不良帥帶著差役們路過,還押著個鬚髮皆白的老頭。他便請對方喝了杯酒,再次自報了家門。

  地方上的小吏不像長安的禁軍見多識廣,對盧杞這種有官身的名門子弟就殷勤得多,點頭哈腰,有問必答的。

  「小人也見過崔節帥一次,好像聽說,他得到的聖旨不是入關中勤王的,而是來迎接聖駕的。其它的,只知這一月,衙署堂上每有爭吵,還有,大軍駐在城外,糧草也不夠哩。」

  盧杞道:「可聖駕已返回長安了啊。」

  「那小人就不知了,哦,郎君可知小人今日拿的這老傢伙是犯了什麼事?」

  盧杞目光看去,只見那老者看起來六旬模樣,頗有氣度,不似尋常百姓,該是名門望族,不由疑惑起來,問道:「他犯了何事?」

  「自己招吧!」

  「小老兒行騙,得了些金銀財帛,已經還回去了。」

  「行騙?你那是行騙嗎?你冒充聖人,犯的是殺頭的死罪!」

  盧杞當即就來了興趣,再仔細端詳了那老者一眼,發現他雖然不是聖人,但言談舉止倒也有幾分威嚴。

  他又賞了那捉不良帥一吊錢,讓攤主端來茶水,坐在那細細聽著。

  原來那老頭跑到了城北的二十里舖,尋了一家大戶叩門,自稱是聖人,在從長安往蜀郡的路上與護送的兵馬失散了,命令那大戶護送他到蜀郡,到時重重有賞。當夜,老頭便在大戶家中吃喝嚼用,夜裡還讓一個美妾侍寢,次日,他們出發梁州城,路上,老頭便藉口如廁,揣著金銀跑了。

  若這般跑了,差役們也捉不到他,偏他貪心不足。又跑去矇騙另一家鄉紳,不巧,那鄉紳竟是已聽過類似的騙局,嘴上「陛下」喚著,暗地裡卻遣人報了官,趁著老頭沐浴更衣時將其拿下。

  「近來這等騙局很多嗎?」盧杞不由問道。

  「有幾起,但這是殺頭的大罪,敢犯的人該是不多。」瞿帥頭道。

  盧杞又轉向那老頭,問道:「你如何想到這主意?」

  「小老兒哪知是殺頭的罪啊,真就只想混口飯吃……」

  「問伱如何想到這主意!」

  「也是聽說的,小老兒住在石門鎮,聽聞有人這般冒充聖人騙到了錢,一時糊塗。」

  盧杞搖搖頭,心想,叛亂一起,這天下真是什麼破事都出來了。

  他吃過湯餅,便去拜訪崔圓。因他與崔圓其實有一段淵源,早年間,他們都曾受過當時任京兆尹的蕭炅舉薦,盧杞成了京兆府法曹,崔圓則是司勛員外郎。

  可惜後來盧杞捲入了造紙案,得罪了薛白,棄官逃出長安。反而是崔圓,依附了楊國忠,青雲直上。

  是日,盧杞牽馬到了衙署,遞上名帖求見崔圓,並稱是故人來訪,被引入小廳坐下。之後,有一名崔圓的幕僚來接待他。

  盧杞便拉著對方閒談,打聽崔圓是如何依附上楊國忠的。

  此事倒有幾分奇異,說是崔圓有個親戚李彥允,在洛陽任留台刑部尚書,某次,崔圓往江淮任官,路過洛陽,住於李府。李彥允當夜夢到自己身戴枷鎖,被押入府衙待審,抬頭一看,上首坐著的紫袍高官正是崔圓。夢醒之後,李彥允認為崔圓來日必貴,遂將其引見給了楊國忠……

  「紫袍?」盧杞喃喃著,心中又羨又妒。

  他知道,李彥允之所以夢到崔圓來日必貴,根本就不是因為那個夢,而是因為崔圓出身清河崔氏青州房,家世極為顯赫,乃高宗皇帝的禁婚詔中明令禁止互相通婚的「七姓十家」之一,而這禁婚詔非但沒有削弱崔家的影響力,反而抬高了其身份。而楊國忠之所以厚待崔圓,也是因為看中崔家的門第高貴。

  說著話,又有小吏過來,稱崔圓請盧杞入內。

  「這便去。」

  盧杞撐著膝蓋站起來,衙署外一瞥,卻是愣了一下。

  他看到人群中有一名老者往衙署看了一眼,之後便走掉了。

  「盧郎君,怎麼了?」

  「沒事,一時眼花了吧。」盧杞揉了揉眼,繼續去見崔圓。

  須臾,他卻停下腳步。

  「等我一會。」

  說著,他大步趕出衙署,環顧四望,尋找著方才看到的那道身影。

  ~~

  崔圓剛剛見過了高適,兩人談得不歡而散。

  之後,他原本打算見盧杞的,但不知為何,盧杞沒有馬上過來,崔圓也不著急,揉著眉頭,思忖著眼下的時局。

  他是楊國忠的人,叛軍攻破潼關之後,他便得到了楊國忠的消息,知道聖人有可能會到蜀郡避難。故而提前整備兵馬,營造行宮,積極安排了迎駕事宜,並親自到漢中等候聖駕。

  聖駕沒來,來的卻是眼花繚亂的消息,簡單來說,他現在有兩個選擇。一是相信靈武遞來的旨意,聖人已經駕崩了,從此尊奉新帝;二是相信長安的公文,出兵關中勤王,這也是方才高適極力勸說他去做的事。

  高適說了很多,戰略如何、社稷如何,說劍南兵馬至關中解了長安之圍天下形勢會有如何好轉。但,高適卻忘了說,他崔圓會如何。

  首先擺在眼前的一個問題是,高適與薛白關係親近,顯然是慶王一系,守住了長安,前程不需贅言。可作為官長的崔圓,反而與慶王一系並不相熟。

  個人私利倒也罷了,崔圓不在乎。擺在眼前,更重要的事是,劍南這一點兵馬冒然進入關中,應對得了十餘萬驍勇的范陽鐵騎嗎?顯然不可能的,衝動行事,只會禍國殃民。

  眼下唯一能與范陽驍騎抗衡的,只有安西、河朔的邊軍。

  另外,李亨的旨意也送到了,對崔圓頗有讚譽之詞。崔圓確實也寫了奉表,承認這位新帝。當然,這只是表態,更多事目前還說不準。

  想到這裡,崔圓又想到了李彥允說過的那個夢,稱他早晚必然要披上紫袍,眼前這站隊的時候就是豪賭的時候。

  「節帥,盧杞到了。」

  崔圓本以為盧杞不來了,看了眼更漏,發現盧杞晚了半個時辰,心中不悅,面上卻是不顯,道:「我親自去迎。」

  他當然不是為了盧杞,而是沖其父盧奕的面子。

  「子良,節哀順變。」

  甫一見面,崔圓便拍著盧杞的肩,無比悲慟地道:「我都聽說了,賊犯東都,唯盧中丞正身守位,義不出奔,以死全節,何其忠烈?!」

  「崔公。」

  盧杞抹了兩把哭,作為對他那死掉的阿爺的追悼,之後,匆匆與崔圓小聲道:「我有極要緊之事與你說。」

  崔圓原本還打算哭祭盧奕一番,聞言愣了愣,帶著盧杞入內,屏退旁人,問道:「何事?」

  盧杞竟還動手動腳,拉著他的衣袖往裡走了幾步,以神神秘秘的口吻,道:「崔公可是往靈武遞了奉表。」

  「你這是何意?」

  「請崔公速派人去把奉表追回來。」

  崔圓當即不悅,沉著臉,道:「為何?」

  「聖人尚健在,忠王擅自登基稱帝,與謀逆何異?」

  「原來是慶王的說客。」崔圓一拂袖,叱道:「若如此,便不必再談了,恕不遠送。」

  「崔公誤會了,我並非慶王派來的。」

  「請吧。」

  盧杞無奈,死死拽住崔圓的袖子不放,俯身過去,又要耳語。

  崔圓沒想到他如此無禮,一邊躲避,一邊喝道:「來人!」

  「崔公聽我說,我今日見到聖人了。」

  崔圓先是錯愕了一下,之後,看著盧杞,目光逐漸凝固,像在看一個傻子。

  「崔公,你不該給忠王奉表,好在,此事還可補救……」

  「你被騙了啊。」崔圓嘆道。

  盧杞一愣,接著,屋門被「咣」地撞開,兩個守衛進來,徑直押住了他。

  「輕些。」崔圓抬了抬手,道:「他並非有意要傷我,是遇到了騙子。」

  「我不是……」

  「我知道,那些騙子騙術很高明。」崔圓嘆道,「前次,連我也信了,親自到洋州去迎駕,結果大失所望,一怒之下,將那敢假冒聖駕的逆賊給斬首了。」

  盧杞錯愕了一下,道:「難怪聖人不信你,你聽我說……」

  忽然,有士卒狂奔而來。

  「節帥,不好了!」

  「何事驚慌?」

  「高適、嚴武、田神功等將,擅自召集勤王兵馬,拔營北上了!」

  「放肆!」

  崔圓大怒,叱道:「他們沒有兵符,豈能調兵?!」

  「高適領了聖旨,嚴武拿了李節帥的兵符。」

  「什麼?」

  崔圓張了張嘴,啞口無言,高適所謂的那聖旨他知道,是長安遞來的,有慶王監國的蓋章與中書門下的印鈐。至於劍南節度使李宓的兵符,想必是嚴武趁這段時日趕去蜀郡拿到的。他被稱為節帥久了,常常忘了自己只是個副節度使。

  想這些無用,重要的是,眼下這情形,是否該調兵去攔住高適等人。對方奉旨往關中勤王,一旦攔了,萬一局勢有變又如何?

  那邊,盧杞幾番開口欲語,但看著崔圓舉棋不定的樣子,遂又作罷。

  有些事若現在告訴崔圓,只怕很難保證不會落入慶王一系耳中。

  ~~

  蜀道難,難於上青天。

  從漢中往秦川的棧道絕對不好走。

  高適手持一柄長槍,橫著背也不是,豎著背也不是,最後只好摘下來,拿在手裡當拐杖用。

  他有時會回頭看上一眼,只見士卒們一個接著一個,隊伍長得看不到盡頭,可其實只有區區五千士卒,糧草帶得也不多,到了關中之後,恐怕不夠一個月嚼用。

  這是他們進入陳倉道的第五日,傍晚時分,他們下到一片河谷,遂紮營暫歇。

  隊伍的主將是嚴武,他與高適官職相當,軍略上的才幹卻更厲害,高適遂推他為主,自己作為副手。

  嚴武是個很沉毅的人,眼神里透著股狠勁,平時話不多,但做事雷厲風行。當陳倉消息傳來,旁人還待在漢中猶豫不決的時候,他已果斷奔回蜀郡說服李宓。

  可情形依舊不容樂觀,叛軍有十餘萬精騎,他們卻只有這點兵力,哪怕是要虛張聲勢,扮作安西、朔方大軍,也難。

  「這戰,只怕不好打啊。」私下裡,高適終於是感慨道。

  「只要長安還在,那就一定不會只有我們一支援軍。」嚴武的聲音沙啞低沉,道:「越是不好打的仗,越是能立功。」

  「我有件事不明白。」高適問道:「你是怎麼說服李節度使的?」

  嚴武道:「我把刀架在他脖子上。」

  換作旁人這麼說,高適一定不信,但嚴武的性格一向是極為強橫的,孩提時便殺死過他父親的妾室,這種事是真幹得出來。

  「真的?」

  「假的。」嚴武道,「於我們這些劍南的官員們而言,眼下靜觀其變最好。如崔圓一般,最後還是少不了他的功勞,但李宓所憂慮的,是另一件事。」

  「什麼?」

  「吐蕃。」

  高適一聽就明白了,一場叛亂,發展至如火如荼的情況,吐蕃暫時雖然還不知道。可若不能及早平叛,就要被吐蕃趁虛而入了。

  僅從叛亂而言,它斷不了大唐的氣運。可大唐與吐蕃是兩隻猛虎正在相爭,一旦其中一隻受了小傷,也有被另一隻咬死的可能。李宓身為劍南節度使,不得不從這方面考慮,遣五千兵馬北上關中,若能救長安,既立了功,又能儘早平叛,若不能,便當是盡力一把。

  談論了一會兒,高適拿出一面旗幟,親自縫起來。

  他要縫的是朔方軍的戰旗,這次出征太急,這些事前都沒有籌措好,只能路上製備了。

  「你還會做這個?」

  「少時家貧,什麼都得自己做啊。」

  「將軍!」忽有士卒大步往這邊趕來,道:「我們發現那邊有一塊石刻,請將軍過去看看。」

  ……

  說是石刻,其實是有人用獵物的血在石頭上寫了一段文字,石頭邊還找到一些火炭與吃剩的骨頭。

  高適原本還不在意這件小事,但看嚴武蹲在那看得認真,不由問道:「上面寫的什麼?」

  「你看吧。」

  高適遂俯身看去,只第一眼就愣住了,因那上面的第一句話就是「朕受命於天,宅帝位四十有二載」。

  那石頭上的字有些已經被沖刷、風乾,不可辨認了,但還是能看出大概的內容,是有人以天子口吻,自述了在陳倉遭遇兵變的經過。提及了慶王李琮、忠王李亨、薛白等都是叛徒。

  「這……」

  「假的,難怪近來漢中不少人敢冒充聖駕招搖撞騙。」

  嚴武說著,靴底已踩在那石塊上,用力一推,把那石塊推進了小溪里。

  高適很快會意,這石頭上指出的叛逆,乃是眼下在秦嶺那邊組織平叛的關鍵人物。若是把他們都打為叛逆,那大唐只怕要像西晉一樣丟掉一半的疆域。

  ~~

  長安城外。

  崔乾佑感到了十分困惑。

  他本以為,隨著李亨稱帝的消息傳來,長安城會人心動搖,不攻自潰。但結果反而是他受了一個小挫折,之後,長安城內反而不再出現內亂。

  「不對啊,唐軍的糧食愈不夠吃,愈不該如此齊心堅守。」

  「是啊。」田承嗣亦感到了意外,道:「我安插在城中的內應也沒了消息。」

  他們的兵馬雖然驍勇,卻也並非沒有壓力。

  整個大燕目前的形勢是,西進不利,東進也不順。不僅是長安城沒有拿下,安慶緒派去東略的兵馬也被攔在雍丘不能寸進。換言之,一旦遇上名將,塞北騎兵不擅攻城的弱點便暴露出來了,這導致他們無處擄掠,糧草不濟。

  與此同時,李亨在靈武稱帝,顯然也在集中兵馬,準備反攻叛軍。

  留給崔乾佑取長安城的時間實際上也不多了,安慶緒已經又有了退守范陽的打算,幾次下旨催促。

  從某方面而言,安慶緒的想法也沒錯,只要老巢在,雄兵在,暫時放棄已經被擄掠乾淨的河洛地區,以後再來,收穫也許更大。

  崔乾佑卻不想當只會入寇的強盜,他唯一能勸說安慶緒繼續攻長安的理由就是李氏正在內鬥,李亨指責李琮弒君。正是取長安的千載難逢的良機。

  他總認為拿下了長安,就等同於拿下了大唐天下。

  田承嗣的目光再次落到了當初邊令誠送出來的那張戰略圖上,沉吟道:「你說,這難道是假的嗎?」

  「不太像,若沒有援兵,他們還守著長安做甚?」

  正商議著,忽有哨馬趕來。

  「報!」

  「將軍,在長安城西又發現了朔方軍的哨騎!」

  崔乾佑道:「多少人?」

  「不多,僅數十騎。但是,末將有些疑惑……」

  「說!」

  「末將留意到,長安城頭上的守軍見到朔方軍的旗幟,盡皆歡呼。」

  此事就有些奇怪了,李亨即使要派朔方軍來解長安之圍,那城中弒君的叛逆也不該歡呼。

  崔乾佑想不明白,乾脆親自策馬出了大營。

  他趕馬到長安城西,遠遠便只見皂河畔塵煙滾滾,有數十名騎士打著朔方軍的旗號幾番想突圍奔到長安城下,燕軍的騎兵則試圖射殺他們。

  朔方騎兵一見便撤遠,等燕軍騎兵歸營又重新回來。

  崔乾佑抬起頭,往城頭上看去。

  他目力極好,能見到有些紫袍、紅袍的官員已登上城頭,眺望遠處。從他們的身形動作間,崔乾佑能感到他們的歡喜。

  看起來,李氏宗室之前的內鬥並不像他此前以為的那麼激烈。

  於是,燕軍把哨馬放得更遠,又過了數日,哨馬回報,在歧風發現了朔方軍先鋒進軍跡向。

  「還是迫不及待地來了。」

  「他們畢竟是一家,還能眼看我們奪了長安嗎?」

  田承嗣指著戰略圖道:「或許是唐軍故作不和,想偷襲我們。」

  崔乾佑沉思著,道:「不論如何,我們不能被牽著走,只要想清楚一件事——是與唐軍繼續攻防下去,還是野戰?」

  「你是說……西進,反過來偷襲他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