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之都,正午12時01分。
老鼠巷——
偶數是個好數字,尤其是對水之都的掌控者來說。
因為偶數就代表可以互相牽制,並不像奇數那樣一家獨大。
所以老鼠巷中的大型黑幫向來都是偶數,數量或多或少,從沒有單數的時候。
傑拉爾特的祖先最初也不過是個在當地混飯吃的小混混,但趕上了機遇,被水之都的高層扶植起來湊『偶數』。
所以傑拉爾特從在一次火拼當中受重傷的父親手裡接過權柄,就一直提醒自己不要試圖有什麼一家獨大的想法,有這種想法的幫派老大現在連幫派都已經沒了。
但也正因為水之都高層的平衡政策,老鼠巷內的各個幫派之間都有著血海深仇,傑拉爾特明知道巨大的危機正在靠近,卻除了自己的手下外再也沒有任何幫手。
是故他認為,自己必須親自去見白手協會的話事人,這種舉動出了表示尊重外,他也不放心把如此重要的事情交給手下。
但等他看到所謂『能做主』的人的時候,還是忍不住心裡生疑。
這麼年輕?
眼前的黑髮年輕人頂多只有二十,甚至更小,如果不是看到他胸口上那枚跟情報里說的一樣的胸針,傑拉爾特甚至以為他是個誤入老鼠巷的富家少爺。
心裡怎麼想的,並不會在臉上表露出來,這種基本功傑拉爾特早就駕輕就熟。
不管他長什麼樣,也無關於性別,傑拉爾特需要從他這裡得到事關家族生死的情報。
林天賜見襲擊小孩兒的大鳥被切成數塊,也有些忌憚對方那看不清的刀刃,指了指自己之前走出來的巷子道:
「如果你想給手下報仇,我得說是他們先找茬的。」
林小哥兒明顯誤會了對方的來意。
傑拉爾特沖手下使了個眼色,跟在他後面的黑西裝有七八個繞過林天賜走進另一邊的小巷,很快那裡面就踹來怒喝和痛呼的聲音。
「我沒有在自己的地盤上打劫外人的手下,那些不過是一群撈過界的小混混,我想跟你說的也不是這件事。」
隨即,傑拉爾特伸手從懷裡取出一張紙展開,那上面有一個惟妙惟肖的圖案。
說是惟妙惟肖,這還是有些謙虛了,那幅畫簡直就像是張照片,所畫之物特別的清晰。
那是一張面具,主要以黑色為底色,有點像舞台上用到的那種小丑面具,林天賜甚至還能看到面具上的淚滴狀裝飾。
「我想知道有關於這副面具的情報,但你的手下不肯告訴我,所以我只好來問能做主的人。」
林天賜可謂滿臉懵逼,我哪來的手下?
「抱歉,你們可能找錯人了,我第一次來水之都,根本沒有手下,也不知道有關於這副面具的事情。」
傑拉爾特盯著林天賜,周圍的氣氛就像是凝固了一樣,只有另一邊被嚇壞了的熊孩子爆哭的聲音幽幽傳來。
時間像是很漫長,但其實不過只有兩三秒,傑拉爾特又掏出一張紙展開:
「既然你不知道這副面具的事情,那麼這個呢?」
和面具一樣,那張紙也像是照片似的特別清晰,上面畫著一小堆堆放在一起的藍色寶石,甚至還能看到每一塊寶石上都有顯眼的星紋……
極藍輝星體的碎片!
「看來你知道這個」
一看林天賜的面部表情,傑拉爾特就猜到了。
「那麼,有關於這件事,能否借一步說話?我知道離這裡不遠有一家咖啡店。」
林天賜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點點頭。
到其他位面去找碎片,最重要的是不要跟當地的地頭蛇起衝突,如果能得到他們的協助最好。
雖然林天賜現在還弄不明白狀況,但那張紙上畫著的一堆寶石肯定是極藍輝星體的碎片沒錯,這可能是個線索,所以林小哥兒才勉強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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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12時01分
當傑拉爾特和林天賜說話的時候,誰也沒有注意到,之前被孩子們當成玩具,又因為獵鷲襲擊而被無視的那顆足球慢慢自行滾動,就像有一雙手在背後推著一樣,滾入噴泉廣場另一側的陰暗小巷。
當陽光因高牆而逐漸變得昏暗,那顆球在一個垃圾桶邊上停下。
只聽球中傳來如同拉鏈拉開的聲音,圓滾滾的球體從當中裂開個口子,一團肉色的東西從裡面擠出來。
像是麵團,也像是凝膠,但動作很快,一眨眼的功夫這團肉色的東西分成兩份,並逐漸有了人的形狀。
最終,變成兩個成年男子站在足球邊上,其中一個一頭短髮,看著跟掃把似的男子抱怨道:
「你的『第二口袋』就不能找個好點的移動方式嗎?我都快吐了。」
另一個男子看起來很是陰鬱,翻了個白眼沒理同伴的抱怨,用低沉沙啞的聲音說:
「預定接頭的人在哪?」
「我在這兒。」
聲音突兀的出現在兩人對面,視線中的一塊牆壁出現變形,一個渾身上下都被包裹在黑色袍子裡的人出現,他臉上帶著一張同樣黑色的小丑面具,上面還有淚滴狀的裝飾。
「你們來晚了,比預定時間慢了一分鐘。」
短髮男子做了個舉手投降的手勢:
「饒了我們吧,你不知道想要找一個安全進來的方法有多難,我可是做了不少工作才弄了顆球交給廣場上的那些小鬼。」
他又道道:
「在我們的地盤上你不放心,所以才選了傑拉爾特的地盤作為交易地點,多少有些給別人添麻煩的自覺啊。」
「哼。」
黑衣人沒有繼續揪著這個問題,而是輕聲道:
「東西帶來了嗎?」
短髮男子反問道:
「我們要的東西呢?」
黑衣人伸手一拽,從空氣中取出一支皮質的手提箱打開。
裡面墊著一層層的絨布,掀開絨布下面則是三塊大小不一形狀也不一樣的藍色寶石,就以寶石的價值來說,絕對是上品中的上品。
但它們並不是單純的藍寶石,而是無可替代的,極藍輝星體。
「我想先驗驗貨。」
黑衣人隨手捏起一枚丟給短髮男子,後者也不客氣,就這麼赤手捏著寶石。
這倆個人明面上的身份是老鼠巷的一個幫派成員,但真實身份其實是灰脊山脈另一端,耶利爾德帝國派來的密探。
耶利爾德是個山國,雖然有優質礦石,但耕地極少,無法養活更多的百姓。而居民是一個國家的根本,沒有人就沒有軍隊,他們也無法變得更強大。
離開山脈的路,只有兩條。
東側被灰脊山脈下面的塔哈卡王國堵住,何況那邊還有更為強大的帕倫德修王國,根本出不去,北面則有正對著水之都。
對於耶利爾德帝國來說,他們想要發展壯大,就必須移開擋在自己面前的攔路虎,而正面作戰,不管是走東側還是北側,都無異於以卵擊石。
既然正面打不過,那就上點不一樣的花活兒吧。
帕倫德修在五六十年前爆發過一次饑荒,雖然國家的動作很快,饑荒並沒有造成太大的影響,但也有不少人選擇逃難到了水之都。
這兩人的爺爺那輩,便是在這時候混在難民當中進入的。
他們從小就接受秘密間諜培訓,將情報一條條傳遞給耶利爾德帝國,也在密謀著如何直接消滅水之都這一心頭大患。
雖然到了他們這輩,忠誠心已經不剩下多少了,但只要做得好,就不會再當一個遊走於灰色地帶的邊緣人,而是去帝國當貴族享福,這當然十分有動力。
而能否成功的關鍵,就在於黑衣人帶來的『藍寶石』身上。
這人到底是誰,叫什麼名字,並不重要,計劃本身來自耶利爾德帝國的命令,他只是個負責運貨的,且雙方也並不是一路人。
短髮男子捏著寶石看了看,伸手拉開夾克外套,衣服內側插著八把閃亮的匕首,反射的銳芒單是看著就有刺痛的感覺。
於此同時周圍響起什麼東西被切斷的聲音,但沒有實物被切開,只是本就昏暗的陽光突然之間更加暗下去,如同陽光本身被切斷了。
光線暗了下去,手裡的藍寶石卻依舊散發著迷人的藍色光輝,甚至能看到一閃一閃的星紋。
這代表是正品,並沒有作假。
「貨你看了,我要的東西呢?」
「關於這個有一點小意外。」
短髮男從兜里掏出一張疊好的紙,薄薄的紙張透出上面似乎畫了什麼密密麻麻的線條。
「我們沒能查到安保系統的詳細解除方法,不過我們找到了路線圖,為了彌補,我們還找到了看守的詳細資料,包括家庭住址和能力說明。」
短髮男笑了笑:
「不過這點小意外你們應該不會在意。」
黑衣人也確實不在意,他接過短髮男手裡的紙展開看了看,隨手就把箱子交給了他。
「交易結束,你知道我們並不介意用交易的方式達成目的,希望下次還有合作的機會。」
「沒問題,但下次請不要再選這麼操蛋的地方。」
這話說的,連他自己都不信。這個黑衣人,或者說黑衣人背後的組織十分謹慎,謹慎到都有些魔怔了。
看著黑衣人再度融入牆壁最終消失不見,短髮男招呼同伴一聲:
「唉,還要繼續變成一顆球回去。」
「少廢話,你就說干不干吧。」
短髮男確實沒轍,在一聲拉鏈被打開的聲音之後,兩人再度變成一團爛泥似的東西被塞進球里,最終那顆足球一路滾出了小巷,落入街邊的排水溝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