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泠當著眾人的面,將那塊魚肉夾到了青雀的碗裡。
「你多吃點,別再瘦下去了。」
說著,她渾然不顧一旁慕景深的失落神情,又給他盛了一碗湯。
青雀伸手接下,還不忘了看旁邊的慕景深一眼。
男人低垂著頭,看起來十分失落,卻還是強撐著笑意。
那個模樣,就連簡一看了都有些心生不忍。
唐父唐母此時也是對著青雀一頓夸,在他們的誇獎聲中,慕景深逐漸了解了他和唐泠的過去。
原來他們很小的時候就認識,是很多年的朋友。
怪不得唐泠對他那麼信任。
他心中泛出一陣酸楚,他說不清那陣酸楚的來源,像是他以為一直屬於他的東西,忽然有人覬覦,而且那人還比他獲得了更多人的支持。
他孤立無援,第一次在這段感情里生出了懷疑自己的情緒。
他們有過去,有那麼多年的友誼作為基礎,還有唐家人的支持。
而他有什麼呢?
他意識恍惚,直到面前的碗裡忽然被人放了一塊排骨。
「大家都在吃飯,你愣著做什麼?」
女孩緊繃著臉,卻仍是忍不住望向他這邊。
慕景深心裡又驚又喜,眼中頓時綻出了一絲光彩。
唐泠看見他這個模樣,卻是轉過了頭去。
他頓時又像是一個被拋下了的孤兒,悵然若失。
許是發現了氣氛不對勁,簡一開了口。
「慕景深,你的手藝不錯啊,雖然比起我,還是差了那麼一丟丟。」
說著,她還比了個手勢,引得唐泠和唐母都笑出了聲。
唐父臉色繃得緊緊的,筷子夾菜的動作沒停,卻還是嘴硬著,「哪有你說得那麼好哦,也就一般般吧,勉強說得過去!」
只是從他的動作里,眾人還是看出了他對慕景深廚藝的認可。
而唐泠也破天荒地吃了兩大碗飯,還喝了一碗湯。
也不知道是在無聲地支持慕景深,還是單純餓了。
晚飯過後,厲司夜率先起身告別。
簡一也緊跟著站了起來,還不等開口,唐父沒好氣地看了慕景深一眼。
「你們把他也帶走吧,免得在這礙我的眼!」
簡一先是一怔,瞥見唐泠臉上有些掙扎的模樣,卻是爽快的答應了下來。
「好,叔叔阿姨,那我們就帶他先走了,明天再來看你們。」
唐父假裝不耐的點點頭,眼看著他們走到了門口,又趕緊叮囑道,「明天你們過來就行了,可別帶上他啊,不然小心我把他趕出去!」
慕景深的臉上浮現出一抹受傷的模樣,隨之看向唐泠。
卻見她眼神躲閃地轉過頭去。
他心中頓生出一陣失落,卻還是沒有再硬留。
等三人都回到車上,簡一轉過頭,看著后座的男人。
「你的傷沒事吧,要不要帶你去醫院?」
男人搖頭,「就這點傷,死不了。」
話是這麼說,但是他那一臉青紫看著實在駭人,簡一還要再勸,厲司夜拉住她的手。
「你隨他去。」
他的話音剛落,慕景深忽然有些哀怨的看了他一眼。
男人從後視鏡里看到,特別欠揍的輕笑一聲。
「這麼看著我幹什麼,我揍你揍錯了?」
慕景深懶得搭理他,索性閉上眼假寐。
厲司夜見他這模樣,毫不客氣的吐槽道,「狗脾氣。」
簡一看著他們之間的互動,只覺得有些大跌眼鏡。
原來慕景深還會有這麼孩子氣的一面。
原來厲司夜還有這麼毒舌的一面。
過了一會兒,車子在雲巔別墅停下,厲司夜率先下車,然後快步走過去,一把拉開后座的門。
「滾下來。」
慕景深氣的差點給他一拳,卻被他躲過了。
「你這段時間算是賣給我了,記得對救命恩人客氣一點。」
慕景深超大力的關上車門,頭也不回的往別墅裡面走。
簡一此刻已經驚得目瞪口呆。
原來他們私底下,一直都是這樣的相處方式嗎?
這些天一直都沉悶陰鬱的慕景深,現在卻像是個鬧脾氣的小孩,就差把「我很不爽」四個字寫在臉上。
而對於厲司夜對慕景深廚藝的評價,簡一覺得肯定是帶了幾分私人情緒在裡面。
畢竟,他們的廚藝實在是一個天一個地。
簡一快步跟了進去,只見慕景深已經被厲司夜按著在沙發上坐下了。
「讓王叔給你處理傷口。」
男人掙扎著,一臉不情願。
「我都說了不用!」
厲司夜漫不經心地在他面前坐下了,「那要不我現在和你父親打個電話,讓他給這個項目換個負責人?」
慕景深憤憤的重新坐下,臉上卻是一副不堪受辱的模樣。
簡一看著這一幕,只覺得哭笑不得。
原來私底下的慕景深,被他壓得這麼死死的啊。
慕景深見她笑容這麼燦爛,只覺得他們夫妻倆都是一丘之貉,索性轉過頭去,眼不見為淨。
等到王管家幫他的傷口都塗好了藥,他轉過身,只見他們還沒走。
「你們到底要……」
「你生母那邊,你打算怎麼辦?」
厲司夜率先發問,簡一也是一臉焦急的看著他。
這是眼下最棘手的問題。
慕景深忽然就恢復了冷靜,他垂著頭,神情染上幾分落寞。
「我能想的辦法都想了,但就是一點她的消息都沒有。我不知道她到底被藏在了哪裡,但是據慕景舟說,她身體很不好,常年都需要吃藥。」
這個他沒見過幾面的女人,這個給了他生命的女人,卻成了壓垮他的最後一根稻草。
若是她知道,她的親生兒子,因為她,被威脅,被控制,被迫成為一個傀儡……
可她不會知道,也許永遠不會知道。
厲司夜看著他這個模樣,沉聲道,「我已經讓我的手下人去打探消息了,但是若是你父親下定決心要把她藏起來,我的手也沒辦法伸得那麼長,你要做好心理準備。」
慕景深剛要點頭,一旁的簡一忽然焦急地問道,「你母親身邊的人你認識嗎,可以聯繫到她們嗎?」
他們這些外人能做的畢竟有限,若是能從內部瓦解……
慕景深看著她一臉期盼的神情,卻是搖了搖頭。
「我僅有幾次和她見面的機會,也都是隔著很遠的距離,她的身邊守著很多人,我甚至不知道,她有沒有認出我。」
他一出生就被抱到了老宅,甚至都沒有和她相處過一天,那個可憐的女人也許都不知道他是否還活著。
簡一忍不住唏噓,卻不知道是該感嘆這個女人的可憐可悲,還是唏噓於慕景深這麼多年都被蒙在鼓裡。
忽然,她包里的手機響了起來,她從包里拿出手機,看見來電顯示的那一刻,卻是不由自主的看向了慕景深。
「是唐泠的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