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乾飯盆,在一個分叉口眾人分成兩隊,章總和章桃帶著其他人去局裡,木時、姚娜和苗回根返回苗疆。
苗回根揮手向他們告別,一抽一泣問木時,「為什麼只有我的靈魂存在?其他人呢?」
木時望著一排排漸行漸遠的屍體,道:「其他同志帶著一身功德早就轉世投胎了,現在他們又成為了華夏中的一員,將幸福美滿過完一生,看盡世間繁華。」
她走近苗回根瞧了瞧,隨即搖了搖頭,「你的特殊性我也不知道。」
或許是執念太深,靈魂留存於人世間。
又或許一切都是巧合,種種機緣下成為乾飯盆的地縛靈,幾十年如一日守在那裡,不能離開半步。
苗回根又哭又笑,哀嘆一聲,「我這是不幸呢?還是幸運呢?」
「走吧,我們去見苗疆族長。」木時摸出一張空白的符籙,臨時創新了一張趕屍符。
畫完後把趕屍符貼到苗回根屍體的腦門上,再掏出章總友情贈送的小銅鑼重重一敲,大喊一聲,「苗回根同志,請跟我回家。」
「咣當!噔噔咚!死啦擦……噔噔咚死啦擦……」
亂七八糟的聲音響徹整個山谷,深山裡的鳥瞬間被驚醒,揮動翅膀趕緊逃命,「啾咪!啾咪!」
姚娜和苗回根對視一眼,眼裡滿是驚愕,反應過來趕緊死死捂住耳朵,試圖阻擋噪音入耳。
可是不行,這聲音通過耳蝸直衝天靈蓋,姚娜和苗回根的靈魂無意識跟在屍體後面,隨著木時敲打的節奏一蹦一蹦。
姚娜想說話卻說不出,急得臉都紅了,幸好隊長和言森不在,不然她的形象全毀了。
苗回根心情十分複雜,跟在自己屍體後面蹦蹦跳跳,一種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奇妙體驗。
木時毫無察覺,走在最前面越敲越快樂,小銅鑼比長蕭好用多了,簡單、聲音大還不費力氣,簡直完美。
一路上沒有看見一隻鳥,甚至連蚊子都沒看到一隻,周圍安靜極了。
走了半個小時,終於到苗疆入口,木時放下小銅鑼,語氣透露出一絲絲興奮,「我們到了,苗回根同志,姚娜同志。」
沒有人回她的話,她回頭一看,苗回根和姚娜雙雙生無可戀,一臉鬱悶盯著她。
木時乾笑兩聲,「我看章總就是這麼敲的,哪不對勁啊?」
姚娜揉了揉太陽穴,深深嘆了口氣。
原來木時是個音痴,除了小銅鑼一樣,哪哪都不一樣,但凡好好聽聽都不至於敲成這樣。
噪音效果和傅聞璟的鬼畫符有的一拼。
緩了許久,姚娜終於能開口說話了,語重心長道:「木時,我勸你以後千萬不要碰樂器,這種東西太複雜,你把握不住,希望你記住我的良言。」
木時尷尬了一瞬,「下次一定。」
此時晚上八點,村子裡燈火通明,一片祥和之景。
苗回根站在村子入口躊躇不前,「苗疆的房子比以前高了,寬了,大了。」
姚娜道:「苗回根爺爺,我帶你去見族長奶奶。」
苗回根怔了怔,吶吶道:「現在的族長是哪位?」
姚娜知道他心底想問什麼,對他說:「族長奶奶叫苗玉珍,幾十年來苗疆的族長都是她。」
「玉珍。」這個名字喚醒了久遠的記憶,他和苗玉珍分別仿佛就在昨天,現實中卻過了八十多年了。
他沉默了許久,淚眼婆娑看著姚娜,「你是她的孫女嗎?」
姚娜輕笑了聲,「我是。」
苗回根使勁點點頭,「真好,苗疆發展得很好,玉珍過得也很好,我放心了,放心了。」
姚娜牽著他往村子裡走,「我們去見見族長奶奶。」
苗回根卻抽出手猶豫不決,「你們去吧。我就不去了,這麼多年過去了她有自己的生活,我突然出現打擾她不太好,在苗疆隨便找一塊地把我埋了就行了。」
姚娜停下腳步,「爺爺,奶奶一直在等你,她一生守護苗疆至今未婚。我是她收養的孫女。」
苗回根垂下眼眸,「唉!我希望她早點放下,忘記我重新開始生活。」
姚娜定定看著他,「族長奶奶一直都有好好生活,她用自己的力量帶領苗疆人過得越來越好,把苗疆建的漂漂亮亮,這一切都是族長奶奶的功勞。」
苗回根欣慰地笑了笑,「她一直都是我認識堅強聰慧的玉珍。」
木時和姚娜帶他走到族長房間前,兩個人對視一眼趕快跑了,不打擾他和族長相見。
苗回根站在房門前,輕輕敲了敲門,「玉珍,我回來了。」
木時和姚娜一起蹲在一棵樹下餵蚊子,好奇地伸出腦袋。
姚娜小聲道:「猜猜族長奶奶什麼時候開門?賭五包辣條。」
木時頓時來勁,快速搶答:「一秒鐘。」
姚娜神秘一笑,「她不會開門。」
「為什麼?」木時更好奇了,瞪大眼睛仔細看。
苗回根敲了兩三下後,旁邊的一個窗戶開了,他如當年一樣跳了進去,然後窗戶啪嗒一下關上,隔絕別人的目光。
木時起身打了個哈欠,「願賭服輸。」
原來不是開門,而是開窗啊。
「沒熱鬧可看。」姚娜拍了拍她的肩膀,「走吧,我帶你去吃好吃的。」
木時的眼睛瞬間亮了,開始報菜名,「我要吃米豆腐、煙筍炒臘肉、青椒苗魚、糟酒蛋……」
姚娜想也沒想直接拒絕,「糟酒蛋不行,裡面含有酒精。這次隊長不在,我不敢讓你碰一點點酒,到時候我可控制不住狂暴狀態下的你。」
木時比了個「OK」的手勢,「有什麼吃什麼,我不挑食。」
這邊兩個人愉快地相約去吃飯,那邊屋子裡兩個人尷尬地站在原地,不知道說些什麼。
一個十八歲,正當青春正茂的年紀;一個將近一百歲,歲月在她臉上留下許多痕跡,她已兩鬢白髮,滿臉皺紋。
上一次相見,他是朝氣少年,她是花季少女,相隔八十年的時間,他和她再一次見面,他成了鬼,她變老了。
這一刻兩人看上去相差甚遠,卻十分般配,宛如天造地設一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