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解劫
府內開小宴,顧清源為客,曦景曦盛作陪。
顧清源望了望,未見三德身影。
「三德被我兄擒去閉關,準備晉升,」曦景心思通明,知道他在找誰,解釋道:「你那神目牽扯頗大,劫氣一事更是重中之中,三德身為築基,見了紫府難免漏些底細,倒不如讓其閉關一段時間,再者他修為足夠,只是有些憊懶,有你珠玉在前,如今激起些許心氣,正好成道。」
事以密成,言以泄敗。
如今顧清源身為紫府,倒也不懼神通外泄,只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遮掩一時,省去不少麻煩,再者,紫府之上還有三尊金丹坐鎮,雖久不臨凡,但劫氣事關新法修行,傳揚出去,不知那金丹作何反應。
顧清源袖袍一揮,寶器法陣陳列桌前,正是此前所借之物。
「我隱蹤十年,方才功成,還需謝過前輩鼎力相助,寶器無有損毀,靈丹等我些時日再將補全。」顧清源將手頭寶器法陣一一歸還,丹藥一類消耗卻是還不了了。
曦景將靈寶一推:「顧道友晉升紫府,方知紫府玄妙,這些物什對於你我而言不過雜草,所謂靈丹也不過瑣碎之物,補全一說我只當玩笑,這靈寶道友不如收下,權當為道友登境之賀。」
「前輩哪裡話,說是借用,自當歸還,恩義清源也全全記在心頭,若是再說這些,要羞煞我了!」顧清源不允,此為情義。
雖說曦景說得也對,如今看來,這一應寶物,不過爾爾,若是顧清源此時開爐煉丹,祭煉寶器,亦會成就上品之靈物,可這是因為他修為深厚,紫府神通在手,視界開拓,自然看不到眼裡,可無有當初曦景贈寶,靈物護佑成道,哪得今日風光,先來後到,內里情義,不可混為一談。
兩人推辭一陣,曦景這才收下,又談著些許閒話,三人之宴倒也不算冷落。
顧清源說著,就把目光落到一旁曦盛身上,曦盛坐立一旁,也時不時看向顧清源,雖不言語,卻好似把話說完,把語說盡。
顧清源心思通透,自然明白,看著他說道:「宴事隨時可啟,如今我成就紫府,對劫氣鑽研日益深厚,自當履行當年君子協議,為曦盛前輩道侶觀瞧,便是無有良法,也可窺得幾分內里詳情,再對症琢磨,或許可解前輩之憂。」
雖說顧清源對劫氣解析不少,但對那六難不算堪破,還需給曦盛打個預防針,免得大起大落之下,不結恩義,反成仇。
曦盛抿了抿嘴唇:「顧道友言說曦盛明白,曦盛……也早有準備。」
什麼準備?顧清源束手無策的準備!
那好,不知曦盛前輩道侶何在?」顧清源詢問道。
清冷仙人手一顫,咽了咽口水:「在我閉關之所,日夜相伴。」
「擇日不如撞日,還請前輩帶我一觀。」顧清源起身說道。
「好,好,我帶伱去,我帶你去。」曦盛有些失了方寸,低沉說道。
一行人前往曦盛潛修之地。
行廊過殿,逐漸不見過往弟子。
「我好久沒見大哥這般無措模樣,想當初大哥橫推當世,驕陽烈日,世間人無不敬崇,孤月懸空,不見繁星,何等意氣風發。」曦盛走在前頭,曦景和顧清源並行說道。
「後來遇到嫂子,強強聯手,珠聯璧合,一門雙紫府,實為修行界一大佳話,只是後來……」曦景嘆了口氣,「那事過後大哥性子愈發清冷,捨去門內事物,只知求仙修道,打磨修為,也不與人交心,門內也知其緣由,放任他去,若不是還有三德在,還能激起兄長几分情緒波動,我真怕他將自己修成一木胎石塑的太上無情仙。」
「情絲深重,至誠至性,卻不是那六難情絲纏能相比的,想必曦盛真君只盼著修為精進,能解愛妻之厄吧!」顧清源感嘆道。
他借紫府之機解析了那情絲纏,自然明白原理,不過是一時蒙昧元神,扭曲心靈,中者深不由己,看似深情脈脈,實則虛情假意,劫難是真,情義是假,倒是不如曦盛真君這般真性情令人驚嘆。
更不是那句復活吧,我的愛人能碰瓷的。
那地方也不遠,走了一會便到,是一深谷,種滿了金紅色樹葉的梧桐樹。
「此地叫做落霞谷,種滿火葉梧桐,我兄習練大日神通,露出一絲,潛修之所如驕陽落入,地火灼燒,平常靈根存活不住,也就這火葉梧桐能耐得住日火焚燒,借著火氣長勢還更加迅猛些。」曦景解釋道。
顧清源一看,此地卻是火行之氣流轉,將其他五行氣壓了又壓,火葉梧桐滿山滿谷,生的極為茂盛。
曦盛解去外圍禁製法陣,露出一石室來。
三人來到一石室前,曦盛雙手搭在門上,卻又一時不敢推開。
此地乃是曦盛真君潛修之所,他不理俗世,一心閉關,愛妻在側,卻又好似生死兩隔,不知曦盛真君是為了修行多些,還是為了多看一眼妻子,緩解相思之苦多些。
顧清源想著,看到曦盛緩緩推開大門,身在谷底之人最想見到希望,也最怕見到希望,當那一絲希望滅去,留下的只有更深的絕望。
曦景既想讓顧清源去救,也更怕顧清源說一句無能為力。
推開大門,解開禁制,石室不大,內里無有石桌石椅,無有裝飾,一石台立於中央,石台下有一蒲團,竟好似一小小囚籠。
顧清源走進,就見那石台上躺著一女子,感知半晌,才有一絲微弱氣息傳來,又隨之消失不見。
來到石台前,那蒲團緊挨石台,雖是靈寶編織,但經年使用,中間微微下陷,長久未曾移動,在地面上烙出一圓形印子。
曦盛默然走過,攏了攏女子垂落青絲,眼色似是又幾分溫和,隨即斂去。
他轉身面向顧清源:「顧道友,我妻深受劫難困擾,修行有礙,幾欲走火入魔,無奈之下,行躲災之法,不得堪破,煩請道友施展妙法,觀上一觀。」
說著曦盛頓了頓:「便是無策,曦盛也絕不會有所憤懣,不怨不恨,此行無論結果如何,道友既來,便是曦盛承道友恩義,此後凡有差遣,無有不從。」
言語鏗鏘有力,坦蕩無怨,好似又成了那橫壓一世的烈陽天驕。
顧清源擺擺手:「前輩不必如此,當年三元水都救我一命,清源銘感五內,便是前輩不說,我也要救上一救,還請放心,待我一觀。」
神目落於女子身上,劫氣瀰漫軀殼,一眼過去,顧清源大抵有數。
那是六難之一,冷宮闕,中者泄去心氣,悲苦填心,鬱鬱而終。
若是因果還,知見障顧清源還要深究一番,冷宮闕倒是不難,只是祛病如抽絲,馬虎不得。
「有些把握,只是要耗費些時日。」顧清源一錘定音。
曦盛脊樑一彎,隨即立起:「那……還請道友任手施為,一併需要,我去準備。」
顧清源點點頭,手一張,一黑色令牌出現,上有血色古篆。
這令牌一出現,女子身上劫氣躁動,顧清源輕輕一推,落至女子身前,隨著令牌不住旋轉,絲絲縷縷肉眼看不到的劫絲抽至令牌中。
曦盛二人自然也看不到,只是見那令牌空懸,並無異象產生,曦盛一抬手,紫府仙軀不生塵垢,如今掌心竟然有些濕汗。
「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此事急不得,要耗費不少時日。」顧清源示意二人放寬心。
他當然可以靠著此事鉗控住曦盛,索要好處,算計之下,那曦盛真君也可化作一鷹犬,唯命是從。
又或者弄個一波三折,先給予希望,再生出波瀾,藉此之機索要好處,再作戲一番,整個大場面,再揮散一身法力,流出無數虛汗,搖搖欲墜,吐出幾口鮮血,彰顯自己勞苦功高,邀買人心,前世之時,有半熟之人借錢顧清源就如此作戲過,幾經周折,比那直接借予要好上太多。
只是顧清源不願如此,恩義在前,道義在後,秉承一心罷了。
如此過了三日,石室內靜默無比,四人或躺或站,不曾言語。
嗖——
令牌回到顧清源手中,三人這才有所動作。
「顧道友,如今已過了三日,不若歇息片刻,我哥已經等了百多年,再多等些時日也無妨,道友正好調息法力,我再備下酒宴,論道說法。」曦景連忙上前,又看了一眼曦盛。
曦盛雖然內心焦慮,但也深知欲速則不達的道理,也跟著點點頭。
反倒是顧清源一愣:「前輩誤會,劫氣已除,不日便可清醒。」
曦景二人一愣,他們聽說顧清源言說時日長久,心知急不得,早已有了經年數載的準備。
顧清源也反應過來,還是未有長生種心態,十年百年對於紫府,彈指而過,宛如瞬息。
正要解釋,石台女子輕嚶一聲,緩緩睜開眸子,氣息隨之壯大。
顧清源也不再說話,與曦景對視一眼,緩步退出石室。
獨留久別重逢的二人相聚,互訴衷腸。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