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5章 出兵與敗勢初顯
山谷內聲音漸歇,唯有匆匆的腳步聲響起,人群分作兩部分,一列整整齊齊列隊,是參戰者,赤焰道兵打頭,之後是三十六位服用了築基丹的宿體,最後才是零零碎碎兩百多人的普通人。
而另一邊則是家眷老人和孩童,他們正在目送自己的親人踏入戰場,時不時有低聲啜泣,又隨即被旁邊人制止,響了幾聲戛然而止。
李鼠作為道兵的遞位指揮者,站在軍陣的最前方,張無忌立在高處,火紅的寶甲如同一抹最鮮艷的彩霞,絢麗卻又足夠致命。
沒有多說什麼鼓舞士氣的話,他擺了擺手:「生死有命,富貴在天,出發!」
與此同時,宣府城的戰鬥已經白熱化,烈度在不斷上升,這裡畢竟只是一座城,軍備有限,又怎麼應對傾巢而出的女真部族。
「將軍,城頭上的兵勇已經開始出現脫力,三波輪換也難以保證士兵氣力的回覆,敵軍的雲梯已經探上城頭兩次,好在兵將們一陣反衝,將雲梯推倒,但戰況不容樂觀。」
一名偏將走上前,對羅亨信說道,羅亨信就站在城牆後最高的鼓樓上面,這個位置,敵軍能看見,城內的守軍也能看見,只要鼓樓不倒,軍心就不會亂,兵將們就還能繼續奮戰。
持大盾的重甲親兵提盾擋住飛襲來的流矢,沉重的力道讓這些全身著甲的鐵人退了幾步,甩了甩髮麻的雙手,默不作聲,等待下一波箭矢的到來,畢竟女真部落也不是傻子,明晃晃的目標就站在那裡,而這麼蠻兵又使的一手好弓弩,自然是格外照顧。
羅亨信從厚盾里探出頭,掃視了一番戰場,又縮了回去:「宣府畢竟不是儲兵軍鎮,能抵擋住前幾波攻勢已是難得,換做別的時候,還能點燃烽火,周邊各城前來支援,朝廷也會送來補給,但現在,只怕是……」
他說著嘆了口氣,如今的朝廷,被皇帝陛下一手打亂,各地都是流竄的逃兵,成建制的剩餘京師還要拱衛都城,而邊軍又離得太遠。
更深層的原因還是往年草原異族不會有如此大的動作,聚集如此多的兵馬,而朝中袞袞諸公個個清流,看不起泥腿子武夫,幾番打壓,立國是文官武將還是平等地位,如今武將見了文官卻是要行大禮的。
對於邊軍鎮府軍等各大營軍餉和編制更是極度削減,而種種自廢武功的昏招終於讓他們自己服下了惡果。
『不,朝中袞袞諸公如今正安穩在皇城享盡太平,服下惡果的,還是各城大鎮的守將和百姓』
羅亨信臉色一暗,耳邊廝殺聲陣陣,雖然他們作為守城方以逸待勞,戰損比要好看的多,但軍備和人數上的懸殊難以避免,並最終會成為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將軍,城中的滾石擂木已經耗盡,連煮好的金汁也已經快用完了。」
傳信兵忽然來到,幾個翻身爬上鼓樓,羅亨信聽言,一拳捶在木愣上,指節被捏的發白。
屋漏偏逢連夜雨,能應對攻城的滾石擂木消耗殆盡,也就意味著宣府已經喪失了守城的一大利器,接下來,會是最為慘烈的登城戰,白刃戰,近身戰,局勢一旦難以支撐,就會演變為潰逃,之後就是足以把整個宣府毀去的巷戰,並最終迎來一場大敗。
偏將自然也知曉這其中的意味,舔了舔嘴唇:「將軍,不如我帶一支兵護送你走南城門,那裡防備最為薄弱,蠻兵只圍不攻,交鋒最激烈的地方還是被城門,南城門就是最後的生機!」
羅亨信搖搖頭:「你說的,我信,這是女真蠻兵給我留下的一條退路,只要我帶兵突圍,哪怕有伏兵,我也不會被殺死,反而要生擒。」
他轉過身:「你還看不出來嗎,他們就是要我逃,只要我一逃,整個宣府士氣就會崩盤,他們就可以趁虛而入,掌控整個宣府。」
「這是蠻兵的疑心之計,是明謀,只要我怕死,只要我還不想死,就得乖乖聽他們的安排,自己跳進牢籠里去,畢竟他們兵勇的命也是命,能少死幾個,日後的勝算就會越大。」
「將軍……」偏將有些遲疑。
羅亨信冷哼一聲:「別自欺欺人了,這次不是什麼南下打草谷,擄掠些人口糧草就能知足,在我們連年的餵養下,身旁的惡狼胃口越來越大,已經不滿足於些許人口,他們要吞併整個朝廷,然後占據最肥沃的土地,他們已經不滿足當草原的流浪者,我們口中的野民蠻人,而是要做人上人,做漢人的主子!」
他一錘定音:「此戰並非只為我等性命而戰,也是為後代兒孫而戰,這是一場亡國滅種的戰爭泥沼,但現在看來,占得上風的,不是我們漢人。」
倉啷一聲,羅亨信拔出寶劍,看向偏將:「我知道伱惜命,捨不得剛出世的兒子和三房妻室,但現在我還是一城主官,只要我還活著,就不許從你口中說出半個退字。」
刃光閃過,照出羅亨信冰冷的眸子:「既然軍械已經見空,那就用人命去堆,去擋,這裡多死一個蠻人,以後就能多活幾個漢人,擋的住要擋,擋不住也要擋,你也不想你剛出生的孩兒只能被人在臉上印下奴隸的刺青,作為沖陣的耗材,消耗箭矢的人肉靶子吧?」
偏將看著脖頸間的刀鋒冷汗直流,就聽得羅亨信繼續說道:「我和你說實話,羅某人活的值,金銀財寶,寶馬良駒,美人絕色,都一一享用過,這輩子值了,但我還貪,貪生前身後名,我不想作為降兵去求活,那些蠻人身上散發的氣息讓我作嘔。」
「我寧願青史幾行名姓,羅亨信鎮守宣府,抵禦女真,殉城而亡,也不想日後被兒孫後人戳著脊梁骨臭罵,現在,你清楚了嗎?」
「末將知曉,這就領兵去城頭,死不旋踵!」
說完偏將動了動,看羅亨信無有動作,小心躲過兵刃,急匆匆下了鼓樓,聚集本部兵馬,以登城牆。
「哼,真以為我這宣城是個鍍金的好去處,平常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輕輕放過,如今戰時,皇帝老兒我都敢不放進城,又何況你這京都來的少爺兵!」
羅亨信冷哼一聲,忽然說道:「看緊他,若是有逃跑意圖,立刻斬殺,反正現在也沒人敢來追究老子的過失。」
持盾重甲兵沒有說話,只是鼓樓角落幾道奇怪的陰影逐漸退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