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一手香菸一手佛經

  小汪稍稍抬頭看了一眼來人,恭恭敬敬的低下了頭,「見過四太太。」

  後者的笑容微頓,停了一秒,柔媚的聲音在他的耳邊響起,聽上去有些幽怨。

  「汪哥,你還是和從前一樣叫我珍珍吧。」

  「屬下不敢。」

  梁珍珍的美目中恍惚了一刻,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麼,面上籠罩著一股憂愁。

  「想當初,我還住在承德苑的身後,汪哥你是第一個真心對我的人。」

  提起從前,小汪更是沉默不語。

  如果不是那件事情,或許他會一直把她當成親妹妹看待。

  可她千不該,萬不該,不該利用少爺爬上了老爺的床,還連累了少爺為了救她斷了一雙腿。

  小汪對她所有的寵愛都在一夕之間消散了。

  「如果四太太沒有什麼吩咐的話,我就下去辦事了。」小汪聲音平靜的道,端著這玻璃箱轉身準備離開。

  「且慢。」

  梁珍珍叫住了他,上前了一步,目光落到了他手裡的東西上,好奇的詢問:

  「這不是二少爺養的那心肝寶貝嗎?」

  「是。」

  她倒是一點也不害怕這蛇,還仔細的打量了一眼,看到了蛇被刨開的肚皮,美目圓瞪。

  「那怎麼會死了?」

  「回四太太的話,是二少爺為了給白老賠罪,將這蛇殺了!」

  是夜雲祥殺的?

  這不可能,他可是最喜歡這東西,為了買這兩條蛇還親自去了一趟東南亞。

  從這兩條蛇還是顆蛋就帶回來親自孵,更是為了把它們調教成戰鬥型的常勝將軍,又買了許多其他種類的蛇給它們當午餐。

  現在為了給白家賠罪,竟然殺了!!!

  倒是她小看了那一對看似不正經的祖孫,沒有想到夜凌天對那兩人如此信任。

  「行了,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梁珍珍收回了目光,搖著扇子朝著草地上的女兒走去。

  小姑娘穿著一身鵝黃色的小裙子,扎著小辮子坐在草地上玩著,小聲清脆可愛,天真無邪。

  小汪離開,到了後山處找了一處看起來還不錯的地方,將蛇的腦袋砍下來,再掩埋。

  ……

  傅宅,書房的燈亮如白晝,而桌案後那抹高大的身影像是松樹一般筆直。

  他的手上還纏著白色的紗布,這並不影響他拿筆。

  漂亮而骨節分明的大手握著一支銀色的派克鋼筆,低頭疾書。

  燈光照亮了他的半邊臉頰,飽滿寬廣的額頭,濃密曲長的睫毛掩住了他眼底的情緒,鼻樑高挺。

  往下,薄唇緊抿,周身瀰漫著清冷的氣息。

  而另外一半臉沉寂在黑夜中,看不清面容,這一明一暗兩種風格將他映襯得像是漫畫裡的任務一樣,完美無瑕。

  傅老爺子進來時,一眼就看到了桌案後面的那抹高大身影,輕輕地咳嗽了一聲。

  「咳咳!」

  男人頭都沒有抬,冷淡的聲音在空間裡響起,「爺爺你有什麼事情嗎?」

  「你這小子,老頭子我要是沒事難道就不能來看你了?」

  說著,他杵著拐杖走了進來。

  一眼就看到了桌面上的白紙上寫的字:滅一切見,修諸菩薩物走只過為等里地自願。

  他的字極為漂亮,猶如蛟龍出海,瀟灑中透著凌厲。

  傅老爺子看了一眼他這字,有些不可置信的道:「這是——《嚴華經》?你這好端端的,怎麼想起抄佛經起來了。」

  而且,他一直都是個無神論者,今天這行為的確有些怪異。

  傅覺深聽著爺爺話音里的質疑,將最後一個字寫完後就停筆了。

  鋼筆放在桌上。

  他沒有回答這個問題,目光看著桌面上的含羞草,他這幾天總是想起夏妤晚給自己吸出毒血的那一幕。

  分明已經說好兩清了,可他總覺得心裡憋著一股悶氣。

  聽說抄佛經可以讓自己的心情冷靜下來,所以傅覺深沐浴過後,拿出了這支鋼筆,端坐在桌前寫著。

  他不知道自己已經抄寫了多少遍了,可夏妤晚那諷刺的笑容還是根深蒂固的在他的腦海里揮之不去。

  「求個心安而已,爺爺,時間不早了。」

  傅覺深冷聲道,拿起了一旁的煙,取出一支放在了嘴裡。

  他很少抽菸,只有心煩意亂或者是感覺到工作壓力太大的時候才會抽菸。

  「絲~」火柴的藍色光芒倒影在他深邃的眸中,冷得刻骨。

  傅老爺子下意識的皺起了眉頭,看了眼傅覺深,「你最近心性很煩躁,看得出來。」

  是。

  「沒有。」

  「別忙著否決,你是我從小看著長大的孩子,你什麼樣我還會不知道嗎?你這孩子哪裡都好,可就是有一點,你喜歡把事情放在心裡。」

  這樣無疑是很累的。

  別的孩子可能在學校里或者外面受到欺負了或者被老師表揚了都會回來炫耀。

  可傅覺深不會,他從小就很內斂,所有的情緒都放在心裡,不管是好的還是壞的,從不吐露。

  他外在的表現極為成熟,每件事情都能辦得妥妥噹噹,這一點也是讓傅老爺子很欣慰的事情。

  「是因為晚晚?」

  「啪。」

  傅老爺子剛提到那兩個字,傅覺深手裡的鋼筆一下子用了點力氣。

  尖銳的筆尖劃破了紙張,刻入了那金絲楠木之中。

  斷了。

  墨水暈染開,在白色的紙上緩緩擴大了面積,將那漂亮的字都遮了去。

  他深吸了一口氣,嗆鼻的煙味貫入了鼻腔里,有些火辣。

  可傅覺深是誰,面對生死都不一定會皺眉的男人,怎麼可能因為這一點點菸味就失態了。

  大手一送,那支廢掉的鋼筆被他丟到了桌面上。

  身子往後一靠,背部貼著冰冷的椅子,也將他的思緒拉回來了一些。

  修長的兩根手指夾著煙,薄唇中吐出了一片青紫色朦朧的煙霧,在書房裡緩慢的升騰著。

  「不是她。」

  「你還是在意她的。」傅老爺子篤信的道。

  傅覺深的臉色更是黑沉了,「我沒有!」

  「你有!」

  「不然,為什麼會幫她擋過一劫呢?還不惜傷到了自己的手。」

  這話音一落,傅覺深自己都答不上來。

  沉默了半晌,才冷冷地開口反駁,「路上看到一條狗快死了,爺爺也會去救一把不是嗎?」

  傅老爺子聞言,忍不住翻了一個白眼。

  得,現在嘴巴這麼硬,以後有你後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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