菸灰落到了地上,不小心灑了幾粒到他的西裝領子上,格外刺眼。
在這都是農民工和貧困戶的老街,突然出現了這麼一位長相不俗,西裝革履的年輕男人,很快就引來了大家的矚目。
人群中,一名穿著紅色短裙的年輕女人,留著一頭金黃色的齊肩長發,手上提著一個山寨版的LV箱包,踩著十二厘米的恨天高,腰肢款款的走來。
一雙不算白皙的手搭上了他的胳膊,矯揉造作的聲音聽上去就令人作嘔。
「帥哥!你有沒有女朋友啊,你看我怎麼樣?」
她頻頻的拋著媚眼,高峰的眼角睥睨的看了她一眼,將濃白色的煙霧吹在她的臉上。
這又壞又冷的眼神讓女人更是看得一臉花痴樣,喉嚨滾動的咽了咽口水。
男人薄唇輕啟,剛想要叫她「滾」時,另外一隻胳膊上赫然挽上來了一隻蒼白若無骨的小手。
「大叔,你看我穿這件好看嗎?」
少女的聲音細細弱弱的,甜美清麗,似是一道冷冽的山泉水潺潺流淌,沁人心扉。
她的聲音剛落,高峰的目光就迴轉了過來,視線定格在了少女的身上。
這粉色的娃娃裙映襯著她奶白的巴掌小臉,黑色的長髮披肩,蹬著一雙小白鞋,看上去青春洋溢,滿臉的膠原蛋白。
高峰的劍眉一挑,下意識的把嘴裡的煙吐了出來,掐斷,丟到了地上。
害怕她冷,大手自然而然的牽住了她的柔夷,輕聲道:「走吧,我送你回去。」
話音還沒有完全落下,他毫不猶豫的轉身離開,從頭到尾都沒有正眼看過那紅衣服的女人一眼。
氣得她雙手抱胸的跺了跺腳,用一雙凌厲的美目狠狠地瞪了一眼季安安。
這個討厭的小丫頭不是說出國打工去了嗎?
怎麼又回來了。
真是的,她好不容易找到個優質的男人,竟然被她破壞了好事。
*
走在充斥著各種臭味的小巷中,一黑一粉、一高一矮就像是兩個截然不同的兩個世界的個體,卻在這一刻破天荒的融合在了一起。
季安安腿短,走得比較慢。
高峰察覺到她的呼吸有些不穩定的加快之後,心裡生出了一絲心疼和憐惜。
放慢了腳步。
再長的路,也有走到盡頭的時候。
眼看著就要到巷子口了,高峰臉上的表情有些鬆動,他正猶豫著要不要放開她的手同她告別時,季安安率先開口了。
她白皙若梨花一般的小臉上掛上了一抹淡淡的笑容,手指著不遠處的那棟破舊落敗的樓房道:
「那就是我家了。」
高峰看了過去,那是兩三半高的老式樓房,看上去已經有些年頭了。
外牆剝落,縫隙之中長出了一蔟蔟的野花,還有綠茵茵的青苔,生了鏽的鐵質杆欄上曬著幾件碎花的寬鬆衣裙。
它在風中飄蕩著,被洗的褪色的裙擺像是一面被丟棄在樹梢的旗子一般,任有狂風暴雨洗禮著。
就這麼一棟小小的危樓,竟然住了七八戶人家,看上去極為擁擠。
隔音效果也差,鄰居就是在走廊上咳嗽一聲,你坐在家裡也能聽得一清二楚。
高峰的鳳眸中折射出了一絲不可思議,因為這樣的房子,比他老家的貧困戶還要差。
在他的記憶中,自家只有十幾年前才這樣。
「我爸年輕的時候在鐵路局上班,這是單位分配的房子。後來他死了,這房子也因為是危樓所以要收回去。」
「不過我媽不同意,因為這裡有她和我爸一輩子的記憶,後來就發展成為了貧民區。」
高峰聽著她的話,沉默了好半晌才吐出了一句更為殘酷的話語。
我小時候沒有家,父母雙亡。
他成為了一名不折不扣的小混混,偷雞摸狗的事情他全都幹過,後來十六歲去打拳。
因為天賦好,所以被傅覺深看中送到了軍方。
在軍營一呆就是八年。
退役後,他直接跟了傅覺深進入公司,從保鏢坐到了秘書股股長。
日子也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他有時候想,要是當初沒有在地下全場遇到傅覺深,他此刻不是在監獄就是在地獄。
所以,傅覺深不僅僅是他的上司,更是他的救命恩人,是他這輩子都將衷心追隨的人。
季安安原以為自己就夠慘了,沒有想到竟然還有比自己更慘的人存在。
比起大叔,她好歹還有養父養母的關心。
又想到他剛才給自己買了那麼多昂貴的衣服,她停下了腳步,突然踮起了腳尖抱住了他。
轟——
這種心跳加速的感覺又來了!
高峰在心裡不斷的告訴自己,應該推開她,然而手臂剛舉起來卻像是沒有力氣一般。
他下不了手,怕傷到了她。
少女傭自己溫暖的懷抱給與了他前所未有的關懷,「大叔,你是個好人,將來一定會過上好日子的。」
說完,她放開了他,猶豫的躊躇了一會,一雙清澈的眸子緊盯著他的眉眼,極為認真的繼續道:
「剛才我之所以要讓你走,是因為那個女人不是什麼好人。」
「我認識她,她不是個正經人,之前還拐騙過別人的錢。」
高峰聞言,愣住了一秒。
「我並不在乎。」
他的言下之意是,自己並不會在乎一個不相關的人;而天真的季安安則是以為,他並不在乎那女人是不是好人。
心裡竟生出了一絲酸澀的滋味來,並不好受。
她步履緩慢的走出去了兩步,突然又回首看了過來,提高音量的對著他做了一個大膽的決定。
「大叔,我今年二十一了,還沒有談過戀愛,更不知道戀愛是什麼滋味。」
「我,我也得了癌症,快要死了,想想還真是有些不甘心。」
「你能做我男朋友嗎?你別擔心,我快要死了,不會纏著你很久的,我死後……你如果遇到了一個更好的女孩子,我在天上也會祝福你們的。」
說完,季安安自己都覺得這簡直就是道德綁架。
她並不抱任何希望覺得他會答應自己。
畢竟,她家很窮、人也長得一般、還坐過半年的牢、馬上就要死了。
就連剛才那個女人,她都比不上。
至少,前者是健康的。
而她,連明天都是一種奢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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