錚——
傅覺深拿著槍的大手藏在寬大的袍子下方,因為過於驚訝而顫抖著,槍險些滑落。
面具下,那雙瞳孔緊縮成了一條豎線,像是蛇類的豎瞳一般,充滿了冰冷和厭惡的看著自己眼前的紅衣女子。
這零下三十多度的天氣,她還是穿著幾十年如一日的鮮艷紅裙,露出來的脖頸和手臂部分在這環境下,白得發光。
比起他記憶中的那張臉,她看上去還是顯得老了幾分,笑起來時眼角爬上了一絲魚尾紋。
但是不用質疑,她還是美得像是火焰中的蓮花一樣,炙熱嬌媚。
傅覺深久久靜立,沒有說話。
態度冷漠瞥了她一眼,薄唇勾起了一個淡漠而諷刺的笑容來,「怎麼,你不躺在病床上繼續裝了?」
硃砂對他這淡漠傷人的態度已經見怪不怪了,蔥白纖細的手指輕撫向了他的面具。
還沒有觸碰到傅覺深的面具時,就被後者躲開了,嚴厲的呵聲從面具下方傳來。
「你別碰我!」
他永遠忘不了這個女人看似白嫩的手到底有多髒!
而這雙沾滿了鮮血和人命的髒手,又是如何一點一點的將他也拉入地獄的。
這下,女人終於感到了「傷心」,她哂笑了一記,收回了自己的手,玩笑似的開口,聲音里充滿了失落和可憐。
「那麼多年不見,小深你的脾氣還是和小時候一樣倔強得可愛。媽咪自然是在病床上躺的太久了,有些無聊。」
「這不,聽說你給我找了個兒媳婦,我這做婆婆的怎麼也得看一下那小丫頭不是嗎?」
「你這不孝子,怎麼連結婚這麼大的事情都不和媽咪說一下。你爺爺不喜歡我,你可是我親生的,你這樣子對待媽咪,我可是會傷心的喔。」
她這又嗲又裝的聲音噁心得傅覺深雞皮疙瘩都起來了,聽到她提及夏妤晚,他更是心裡冒出了一股無名的怒火。
像是看待仇人一樣緊盯著她,一字一句的警告道:「你別打她的主意!否則,休怪我無情!」
硃砂眼波流轉,光芒大亮。
既然兒子都已經識破了她的偽裝了,那她也沒必要再演下去,恢復了自己以往的慵懶神態。
「那當然是——不、可、能!」
「夏妤晚那小丫頭對我有大作用,我可是很在乎小深你的感受才忍到現在的。」
話音落下,傅覺深的心口一記沉悶壓抑,失望的潮水席捲全身,冷的發顫。
她還是死性不改!
這麼多年,她的心裡根本就沒有過父親,更沒有自己!
母親?
這個詞語對他來說真是充滿了諷刺。
傅覺深捏緊了手槍,將它方回了槍殼之中,冷漠決然的轉身,抬腳離開。
臨走之前,他擲地有聲的丟下了一句無情的話語,足以令這個安靜的小巷都充斥著殺氣。
「那你就試試看,在你和夏妤晚之間,我只會選擇後者。」
「因為——你不配!」
硃砂雙手抱胸的依在牆上,一襲大紅色的裙擺在夜色中宛如綻放的罌粟花一樣美麗而危險。
紅唇輕瞥,不以為然的哼了哼。
「臭小子,一點也不可愛,我這麼優良的基因怎麼會生出一個這種傢伙。」
——
重回到大廳,除了高峰之外,傅覺深又看到了一位不速之客。
中年男子看到他帶著面具的那一瞬,眼睛一紅,懷念又露著膽怯的看著他,顫抖的詢問道:「覺~覺深,你的臉,怎麼回事?」
說著,正對上了一雙漆冰冷的目光,沒有一點溫度的看著他,就仿佛是面對一個毫無血緣關係的陌生人一般,徑直的從他的面前走過。
「你認錯人了。」
擦肩而過的一瞬間,傅覺深在他的耳旁輕聲道。
傅崢身形一愣,睜大了眼睛的看著傅覺深從自己的面前離開,喉結滾動,腹中的千言萬語最後都變成了一句苦澀的哀求。
「覺深,我知道你恨我。但是你爺爺病了,很可能快要不行了,你回去看一看他吧。」
「從小,他最疼的人就是你。」
爺爺病了?
傅覺深身形一顫,總算是有了一點反應,他驀然回首第看了回來,面具下的容顏上布滿了糾結。
整個傅家,他唯一放不下的人只有爺爺一個人,其餘人的生死,他並不在乎。
所以現在聽到男人說爺爺病了,傅覺深的內心不可避免的產生了擔憂的情緒,可他又想到了還在昏迷中的晚晚,一時間難以定奪。
「這又如何?我要做什麼,還輪不到你來指手畫腳,反正你從前也沒有管過我。」
長這麼大,這還是傅崢第一次這麼心平氣和的和他說話,不然父子兩人總是話不投機,半句就散。
不過,傅覺深已經不稀罕他這個所謂的「父親」了。
當年自己差點被凍死在雪地里的時候,他沒有站出來履行一個父親的職責;
掉入大海,消失一個月時,他也從沒有表現出對自己的半點關心;
在爆炸發生後,他第一時間做的是害怕傅氏集團就此受到影響,而把自己親愛的侄子,他的堂弟傅覺倫推到了總裁的位置上。
傅崢不需要他這個兒子;傅氏集團也不需要他這個總裁了,他還回去做什麼?
聽到傅覺深對自己的指控,傅崢老臉一紅,他知道自己這些年來因為個人的自私而忽視了傅覺深的成長過程。
再加上這孩子從小就比同齡人早熟,心性冷淡,獨立性強,所以很難獲取他的依賴和信任感。
現在他已經長大了,成長為再也不需要自己這個「父親」的時候,傅崢卻在他「葬身火海」之後才醒悟了過來。
傅覺深是他的兒子,不是他的敵人!
他怎麼能把自己在婚姻上的失敗,對那個女人的厭惡加在一個無辜的孩子的身上,到頭來還埋怨他對自己的不孝。
一切,都是他自己咎由自取,怪不得別人。
傅崢緊握了大拳,內心的後悔如同烏雲一般將他籠罩在其中,壓得他快要喘不過氣來。
抬首,目光緊隨著那抹離去的身影。
就在這時,父子兩人同時感到了一股特殊的氣氛從不遠處的門口傳來,足以令空氣凝固,時光淺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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