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2章 他死了 八年前

  就連東方先生都沒有想到兩人竟然還有層關係在裡面。

  他回首仔細的打量了一下自己身後這身姿挺拔,滿身正氣與溫柔的少年,眉宇間果然有幾分像極了故人。

  「你父親真的是方天問?」

  方景陽藏在袖子下的大手緊握雙拳,他的思緒回到了很久以前,父親拉著他的手帶他走到院子裡。

  指著木架子上的藥材,一一告訴他這些草藥的名字和用法。

  「小陽你來看,這叫做車前草,味甘,性寒。」

  「爸,那這草可以吃嗎?」

  「當然可以啊,車前草具有利尿、清熱、名目和祛痰的效果。」

  「我知道了,是不是因為妹妹最近有些上火,所以我們才要來找它?」

  「對,小陽真是聰明。」

  回憶散去,眨眼之間就變成了慘烈的車禍現場,母親已經失去了呼吸。

  父親渾身是血的躺在地上,他奄奄一息的抓著自己的手,竭盡所有的力氣才在他耳邊說出了最後的臨終遺言。

  「小……小陽,我和你媽咪以後都不在了,你要照顧好妹妹。」

  「好。」

  「還,還有,拿著這個,去找永安街,找文……文院長。」

  「爸,你別丟下我們。」

  「小陽,爸爸只有一個遺憾,北平——印月堂,我,我這輩子可能都回不起了。」

  北平,印月堂。

  這是方景陽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

  說完這最後一句之後,父親抱緊了去世的母親,永遠的離開了這個世界。

  而他的腦海里也留下了關於父親的兩個囑託,一個是照顧好曉曉、另外一個是回到印月堂。

  後來他拿著父親遞給自己的戒指,找到了永安巷,師父收他為徒,教他學醫。

  再大一點之後,方景陽通過托人詢問和多方打聽,終於知道了印月堂是什麼?

  那是父親長大的地方。

  因為爺爺的阻止,所以他才會帶著母親離開北平。

  他是印月堂最大的驕傲,也是最深的恥辱,只因為他找了個下海跳舞的妓女為妻。

  方景陽的記憶里,母親卻是那麼的典雅和溫柔,她寬容大度,不愛與人計較。

  她會在早晨的時候哼著動聽的曲子給他和曉曉準備早餐。

  在父親要責罵他們的時候,母親也總會笑呵呵的出來保護他們,沒到這個時候,父親就會心軟的收手了。

  他總說,母親老是慣著他們。

  方景陽並不因為母親的身份低微而看不起她,相反,她覺得她很偉大。

  他更想知道的是,自己名義上那「所謂」的爺爺,這麼多年來,有後悔過嗎?

  在東方先生的注視下,方景陽深吸了一口氣,他再次抬首,白皙俊朗的面容上多了幾分釋然。

  「是,我的父親叫方天問,母親秦苗。」

  話音落下,方老爺子眼眶微熱。

  他怔愣的看著眼前的年輕人,眉宇間果然像極了自己那個不成器的兒子。

  嘴唇顫抖,他步履蹣跚的走了過來,伸出去的蒼老大手赫然停在了半空。

  有些不知所措。

  「孩……孩子,你叫方景陽是嗎?」

  「是。」

  「那,那你的父親呢,他過得怎麼樣?」

  問完這一句,方老爺子的內心突然緊張了起來。

  他期待聽到答案,卻又害怕聽到答案。

  近鄉情怯大概就是這樣吧!

  出乎意料,方景陽冷冷的笑了一記,那雙漆黑如同黑曜石的眼睛裡渲染上了一絲怨恨和鄙夷。

  「你既然把他趕出了方家,又何必再問?」

  「我……」

  「他死了。」

  「什……什麼?」

  死了?

  方槐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答案。

  這麼多年以來,因為所謂的傲慢與偏見,所以他一直不肯主動的放下自己長輩的架子,一直在等著那個不孝子回來向他認錯。

  只要他肯主動的向他承認一句自己錯了,方老也會順著台階讓他下。

  接納那個女人。

  可他沒有想到自己的兒子竟然有骨氣至此,帶著那個女人離開了北平。

  這一走,就是音訊全無。

  再聽聞,卻已陰陽兩隔,讓他這個白髮人送黑髮人。

  強悍的方槐爭強好勝了一輩子,就是那種就算撞了南牆,但是因為好面子也不會回頭的人。

  在這一刻,這一瞬間,他竟然落下了無聲的眼淚。

  可見,人在血緣親情面前,就算是再冷的男人也會被融化。

  方老爺子的聲音亦變得哽咽了起來,目光直直地看著方景陽。

  「他……你父親,是怎麼死的?」

  聞言,方景陽微垂了腦袋,一縷明亮的日光剛好灑在他曲長濃密的睫毛上,頂端渡上了一層淺淺的金粉。

  一時間,引人注目。

  也叫人看不到他眼底陰翳,「重要嗎?人已經死了,這麼多年我和妹妹相依為命也過來了。」

  妹妹?

  意思是,他還有個孫女嗎?

  方老爺子的心裡倏然長出了一株小小的嫩芽,開出了花。

  天知道她有多羨慕別人家都有可愛漂亮的小孫女,他原本以為有晴朗也很好,沒有想到上天竟然給她送了一雙孫子孫女來。

  喜的是老來得知自己還有親人;悲悵的是他的兒子真的已經去世了嗎?

  看著祖孫兩人相認的畫面並不像想像中的那麼感人,方景陽的態度冷淡至極,仿佛面前站著的只是一個有血緣的陌生人一般。

  他的態度也讓印月堂的許多人感到不適。

  東方晴朗率先站了出來,為老爺子打抱不平,「你這人是怎麼回事?師父是你的親爺爺,你的父親也是他的兒子,你憑什麼這樣損傷他老人家的一顆赤誠的愛子之心。」

  「愛子之心?」

  一道懶洋洋的聲音倏然從他的身後響起,清麗嬌軟之中帶著一絲沙啞,真是酥到了骨子裡。

  光是聽著這樣的聲音,就令人心軟了一大半。

  夏妤晚嘴裡咬著吃了只剩下木棍的冰淇淋站了起來,紅唇輕啟,一字一句說得方老啞口無言。

  「你若真有愛子之心,又怎麼會將方伯伯趕出家門?」

  「他死在了八年前,於一場車禍中。」

  「在那之後,方大哥帶著十三歲的曉曉,一邊上學一邊還要維持生計。」

  「而那個時候你在哪裡?還在做你高高在上的堂主,你們又有什麼資格責怪他對你沒有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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