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
充斥著消毒水氣味的病房蘇語馨並不陌生,她「裝病」了五年,曾經無數次躺在這樣雪白到有些刺眼的房間。
甚至好幾次生日都是在病房裡渡過的。
從前的蘇語馨最開心的便是進醫院了,因為只有這樣她才能正大光明的見到傅覺深,享受他對自己的關心和擔憂。
一切如夢初醒。
她突然討厭起這個冰冷得沒有一絲人情味的病房。
剛準備掀開被子下床就被一隻白色的大手給按住了。
抬起下巴,對生一張清秀俊郎的面容,男人穿著一襲深黑色的普通款式的西服,身高略比傅覺深矮了半個腦袋,一米七八左右。
偏瘦,皮膚很白。
那張五官卻和傅覺深有幾分相似,正是二少爺傅覺倫。
蘇語馨的目光一瞬間有些恍惚,她記憶里自己和二少的見面次數不多。
每一次他都是以一副溫柔體貼的姿態出現……對了,她在會議室里暈過去是傅二少送自己來的。
傅覺倫見她臉上的情緒變化,心裡也隨之一笑,輕聲在她耳邊道:
「蘇小姐,醫生說你是氣急上火,情緒過於激動心臟負荷不了所以才會暈倒的。可別再折騰了,好好休息!」
說著他一隻手繞到了她的後背,動作溫柔的扶著她的腰讓她躺下。
蘇語馨躺在病床上,一雙水靈靈的眸子卻還朝著門外看了好幾秒,怔愣了幾秒,苦澀一笑的問道:「他還是沒有來是嗎?」
她嘴裡的「他」是指大哥傅覺深?
傅覺倫的心裡凝起一抹冷嘲不屑的笑意,臉上的笑容僵硬了幾分,有些小心翼翼的開口。
「嗯,可……可能大哥在忙吧,公司在開會你也是知道的。」
話音剛落下,蘇語馨的眼淚就抑制不住的流淌,像是小溪一般連綿不斷。
「你別再哄我開心了,他不會來了,再也不會了。」
即便她這一次沒有裝病,是真的病了,傅覺深也不會再心疼她。
都是因為夏妤晚那個賤人!
當初她怎麼就沒有一屍兩命的?
傅覺倫沉默,算是贊同了她這句話的內容,隨後從桌面上的紙巾盒裡抽出了一張紙,動作溫柔的幫她擦拭著眼淚。
虔誠而專心。
宛如將她當成珍寶一樣小心。
「別哭了,你還是笑起來比較好看。你還記得你第一次來傅家的那天嗎?」他突然問道。
蘇語馨愣住了片刻,隨後點了點頭,「嗯。」
那天是她和傅覺深第一次相遇,也是從那天開始,她的一顆心就徹底的遺落在了那高冷自持的少年身上。
眼前的男人垂下了頭顱,窗外清冷的光線正好灑在他的輪廓上,她猝然對上一雙深邃異常的眼睛,帶著些許蠱惑味道。
「蘇小姐……其實,我更想叫你語馨。你肯定不知道吧,其實那天也是我第一次遇到你。」
「你穿著一襲黑色的學生長裙,乖巧可憐的提著行李箱出現在我面前,我永遠記得那一天,爺爺說你以後就是我們的妹妹了,除了甜甜之外的第二個妹妹。」
「你的眼裡只看到了大哥,其實那天我就站在二樓的走廊上看著你。我記得你抬首對我笑了一下,很美。」
看。
人生真的很講究出場順序。
他就只比傅覺深晚出場了一兩分鐘而已。
結果蘇語馨就只記得大哥而徹底忘記了他……不就是因為他只是個二少爺嗎?
傅家沿襲百年來的規矩,長子擁有繼承公司和家族的權利,其餘人分不到半點好處,從出生開始,他就輸給了傅覺深。
真是可笑!
聽完了他的話語,蘇語馨的腦海中慢慢地浮現出一抹瘦小、沉默的身影,記憶中少年總是安靜靦腆的。
他們偶爾相遇他也是低著頭匆匆離開。
上學的路上,她和傅覺深坐在后座上,少年總是坐在副駕駛。
直到發生了那件事情,她看到了少年慘白的臉上浮現出一絲嗜血猙獰的笑來。
好似解脫又好似悲愴。
僅僅一秒,蘇語馨也以為是自己的幻想……傅覺倫給她的感覺就是一個沉默乖巧的老實人,怎麼會露出那樣弒血的表情來。
再後來,傅家二房搬出了別墅,他們也失去了聯繫。
他再次回來,變得文雅帥氣,宇氣軒昂,公司上下的員工也對二少爺一片讚賞。
他很親和、工作上也細心溫柔收穫了不少人的好感,可蘇語馨卻始終和他親近不起來。
除了中間隔了一個傅覺深之外,她討厭傅甜甜,連帶著也厭惡起傅覺倫。
她在傅家住的那幾年沒少被傅甜甜欺負。
大冬天給她下水抓魚,她的衣服丟給自己洗,還要幫她熬夜抄作業……就仗著自己是傅家大小姐而已。
到了人前,小姑娘又裝出一副人畜無害的天真無害的模樣,甜甜地叫她「蘇姐姐」,所有人都以為她和傅甜甜的關係很好。
就連傅覺深也是這樣以為。
沒人知道她其實早就想要殺了傅甜甜,喝光她的血都心不夠。
現在傅覺倫和她說這番話,蘇語馨一點也感動不起來,相反的甚至在心理豎起了高高的防備。
傅家二房的人絕非好人,關於這一點她早就知道了。
她眼底的懷疑和掙扎傅覺倫一一看在眼底,他交握的雙手拇指不自覺的摩挲著,閃爍著點漆光芒的眼睛宛如獵人,正在耐心的等待著獵物掉入陷阱。
他顯然是一個心態成熟的獵人,早就掌握了蘇語馨的性格特點。
此刻要是告白,逼著她做出選擇反而會得到她的厭煩。
所以說完剛才那番話後,傅覺倫故作輕輕的一笑,伸手幫她捏了捏被角。
「好了,我只是想告訴你其實我們也認識了很多年,你可以嘗試著信任我,當個朋友吧,蘇小姐。」
只是朋友?
蘇語馨終於放鬆了一口氣。
「二少爺說笑了,咱們……不一直都是朋友嗎?你以前幫過我,謝謝。」
「舉手之勞而已。」
在病房裡小坐了一會,傅覺倫直言自己還要回公司,下午再來看她,同蘇語馨告別離開了。
病房門關上的一刻,男人背對著她,清秀俊朗的臉上陰沉如烏雲。
轉瞬即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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