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帝完全沒察覺自己女兒呆若木雞的神情,他越念越覺得這個封號真是太動聽了,韻味十足,唇齒留香,簡直絕美!
不愧是朕!
林非鹿眼睜睜看著林帝就要提筆擬旨了,嚇得一把抱住他胳膊,「父皇等等!」
林帝笑呵呵說:「不必拒絕,這是你應得的殊榮。Google搜索」
林非鹿:「…………」
她擠出一個十分真摯的假笑,狀似疑惑地問:「父皇,這個封號雖然動聽,可會不會寓意不太好呀?」
林帝說:「此話何解?」
林非鹿深沉道:「綠茶雖美,卻易逝易謝,花不常在,朝榮暮落……」
林帝一聽,對啊!小五正值花季,若用此封號,未免太不吉利了。
思及此,他只能忍痛放棄,拿筆的手也收回來了,思忖道:「改日朕還是叫禮部的人擬幾個封號上來,你自己選吧。」
林非鹿總算鬆了口氣。
兩人又隨口聊了幾句,林帝便問道:「你可是剛從齊王府回來?你大皇兄的身體如何了?」
林非鹿眼神暗下去,語氣也變得沉悶:「大皇兄雖然醒了,身體也在日益好轉,但精神狀態始終不見好。孟太醫說,郁疾在心,很難靠藥物醫治。」說著,眼眶漸漸紅了,哽咽道:「孟太醫還說,若長此以往下去,大皇兄可能就會陷入昏睡,再也醒不來了。」
林帝本來以為人醒了就沒事了,哪裡想到情況居然如此嚴重,神情頓時凝重起來。
林非鹿坐過來一點,抱住他胳膊,把小腦袋枕在他肩上,就像小時候依賴他一樣。
林帝嘆著氣摸摸她的頭,聽她輕聲道:「父皇,我想帶大皇兄出去走一走。」
不等他說話,她便繼續道:「我這幾天翻看了幾本醫術,上面記載說,郁疾雖不能靠藥物治療,卻可以用改變生活環境,放鬆身心自由的方式來排解。大皇兄自出生便一直常居京中,若換個地方,看看其他風景,對他而言可能會好很多。」
林帝是眼睜睜看著自己這個長子走到今天這個地步的。
他也曾讚賞他的溫柔與善良。
最後卻也利用了這份溫柔與善良。
偶爾回想起那一日在齊王府看到那孩子生死未知的模樣,心頭也會閃過一絲愧疚。
如今聽林非鹿這麼說,便順著她的話問道:「那你想帶他去哪?」
林非鹿早就想好了,抬頭道:「五台山!我們從京中出發,一路遊山玩水,行至五台山,剛好去看望皇祖母。大皇兄心中難過,五台山修佛聖地正好解他憂慮。」
這倒不失為一個好辦法。
林帝沉思了一會兒,又道:「可你二人出京,若遇危險……」
林非鹿說:「屆時我們隱了身份便是,父皇可安排護衛暗中保護我們呀。」她又甜甜笑起來,抱住他胳膊撒嬌:「何況父皇治理下的大林,夜不閉戶路不拾遺,哪裡會有危險?」
林帝被這句馬屁拍得渾身舒暢。
太后自太子大婚之後就離宮回五台山了,若這兩個孩子前去探望,想必她老人家也會很高興。
林帝心中已有了決斷,但沒立即答應。等林非鹿走後,又宣了孟扶疾和那幾名給林廷會診的太醫過來詢問病情。幾位太醫的說法跟林非鹿講的大體一致,都建議齊王多出去走走,越是閉門不出,越會沉鬱憂悶。
於是等到第二日,林帝便將禁衛統領叫來,言明五公主和大皇子將出宮前往五台山,讓他在禁衛軍中挑兩個身手好的侍衛,一路護送。再派一對人馬暗中保護,萬不可出差池。
禁衛統領領旨之後,很快將人挑了出來。
這兩人是一對雙胞胎,從京都十六衛出身,拳腳功夫十分利索。因各自姓名中一個有「白」字,一個有「黑」字,往日在軍中大家都戲稱他們為無常兄弟。
這頭林帝在安排護衛,林非鹿那邊也開始為這趟江湖之旅做準備了。
奚貴妃當年送她的那把據說斬過雍國三千兵馬的寶劍一直被擱置在雜物間,現在被她找了出來。平平無奇的劍鞘上蒙了一層灰,但劍身依舊削鐵如泥,林非鹿在院子裡舞了兩下,感覺還挺順手的。
她拍拍寶劍笑眯眯道:「既然你長得如此平平無奇,那我便給你取名為古仔吧。」
既要行走江湖,之前那些宮裝就再穿不得了。織錦坊到了一批春絲錦緞,蕭嵐連夜給她封了幾套衣裙,輕便又好看。
林瞻遠不知道行走江湖是什麼意思,只知道妹妹要出去玩了,要去玩很久才回來,一直哭鬧著要一起去。林非鹿哄了好幾天,最後答應會給他帶一隻猴子回來,他才勉強同意了。
五公主和大皇子要出宮的事並沒有大肆宣揚,只親近的幾個人知道。
最近因為阮氏一族後撤,前朝風雲變幻,林傾一心都撲在上面,一直到林非鹿離宮前一天,才知道這件事。
一向都是林非鹿去東宮找他,他倒是很少來明玥宮。小太監一見到太子立刻下跪便要通報,被他伸手止住了。
進去的時候,林非鹿正在院子裡練劍,用的奚貴妃那把劍。
她一邊練,林瞻遠就在一邊賣力地拍手鼓掌,叫人忍俊不禁。
林傾在廊下站了一會兒,林非鹿才發現他,收了劍朝他跑過來時,鼻尖還有汗珠。少女輕靈秀美,明媚燦漫,是他一歲一歲看著長大的。這麼多年過去,每個人都變了,包括自己。只有在她身上,他還能找到少時熟悉的純真與溫情。
林非鹿抬手擦了下汗,笑著問他:「太子哥哥怎麼過來了?」
林傾也笑了下,「聽說你要離京?」
她神情有一瞬間的慌張,身子也不自覺顫了一下,但轉瞬又掩蓋下去,努力保持語氣的輕快:「對呀,我打算去五台山看望皇祖母。」
林傾比她高出很多,站在她面前俯視她時,有種居高臨下的壓迫感,語氣也顯得沉:「小五,你剛才在怕我?」
少女臉上的笑似乎有點繃不住了,眼神也心虛地往旁邊挪了挪,不敢跟他對視。
林傾不知道自己是憤怒還是可笑:「你以前從來沒怕過我。」
她有好一會兒沒說話,垂在身側的手指絞著衣服,那是緊張不安的表現。
林傾拳頭捏了又捏,最後只是沉聲說:「你不必害怕,我不會對你和長兄做什麼。」
林非鹿這才一點點移回眸子,她鼻尖有點紅,看上去委委屈屈的,很小聲地問:「真的嗎?」
林傾知道她從小就聰明。
她看似天真無憂,其實心裡對他和林廷之間的爭鬥跟明鏡似的。有一次他聽到她偷偷跟老四感嘆,為什麼皇長兄和太子哥哥不可以像以前一樣和和睦睦啊,皇位真的有那麼好嗎?
他不知道皇位有多好,但屬於他的東西,誰都不能奪走。
如今因為林廷病重,阮家明顯開始打算放棄奪權了,但他不可能讓他們全身而退,這些年來的仇怨,一樁樁一件件,他都要跟他們清算清楚。
但這個清算里,不包括林廷。
他就算要對他做什麼,也不是現在。
林傾點了點頭:「真的。」
她似乎很開心,唇角都彎了起來,但不知道為什麼眼眶卻越來越紅,眼淚猝不及防就掉下來。她用手背捂住眼,卻越哭越凶,像難過得不能自已。
林傾很少見她哭過,如今已然殺伐果斷的太子,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麼辦。
正手足無措的時候,聽到她一邊抽泣一邊說:「大皇兄差一點、差一點就死了……他服了毒,他差一點就死了嗚嗚嗚……」
林傾一下僵住。
他根本不知道。
這件事瞞得很嚴,對外都是說病重。畢竟皇子服毒自盡這種事,傳出去不知會引起多大的波瀾,又給後世留下怎樣的非議,林帝下了旨封了口,誰都不敢亂說。
林傾也一直以為是他病重,畢竟這兩年來林廷確實日漸消瘦,透出幾分孱弱之向。
他跟林廷已經生疏很多年了。
他不知道他現在變成了什麼樣的人,他一直都把他當做敵人。哪怕知道林廷可能沒有奪位的心思,可身處這個位置,誰不是身不由己。
他沒想到林廷會做到這個地步。
林非鹿的哭聲漸漸小了下來,兩人兀自沉默著。
過了好久好久,林傾才低聲說:「出門在外,一切小心。」又將自己隨身的玉佩摘下給她:「拿著這個以防萬一。」
那玉佩上刻著儲君的印,若真遇到什麼事,比她的公主身份好使多了。
林非鹿伸手接過來,吸吸鼻子,蹭過去扯他袖口:「太子哥哥最好最好了。」
林傾笑起來,摸摸她腦袋:「這話可不能再讓老四聽到。」
否則又該跟他鬧了。
他又囑咐了林非鹿幾句才離開,林傾一走,躲起來的林瞻遠才從屋內跑出來。他跟林傾交集不多,比起林帝,他反而更怕這個嚴肅老成的少年。
看到林非鹿眼角的淚還沒幹,頓時緊張兮兮地問:「妹妹哭了?妹妹受欺負了?」
林非鹿看著掌中的玉佩,挽唇笑了笑:「妹妹用一場哭戲換了一道護身符,厲不厲害?」
林瞻遠聽不懂她在說什麼,但還是啪啪鼓掌:「妹妹厲害!妹妹最厲害了!」
這次離京遠行,相比於江湖,其實更大的危險是來自太子一派。
只要他們存了心要大皇子的命,林廷一旦離京,一路上都會危機四伏。就算林傾不做什麼,也保不准手底下的人不「為主分憂」。
但今日之後,林傾必然會傳下令去,不准他們動手。
這個離京後最大的威脅,算是解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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