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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非鹿的生辰一過,氣溫回升了不少。記住本站域名春日的氣息已經很淡了,各宮都在為即將到來的炎炎夏日做準備。

  林帝最近政事繁忙,很少再去後宮,心思都撲在前朝上,還是彭滿趁著他批完奏摺的空檔回稟道:「陛下,太后娘娘這段時間傳了不少太醫去頤清宮,恐怕是身體不大好。」

  林帝挺孝順的,聽聞此事立刻放下政務,擺駕頤清宮。

  過去的時候驚訝地發現他的傻兒子也在。

  林帝現在對林瞻遠的態度已經好了很多,雖然談不上多喜愛,但至少不再厭惡。有時候看到他那雙清澈純真的眼睛,也會覺得難得。

  只是沒想到太后居然這麼喜歡這個傻孫孫,林瞻遠在院子裡跟長耳轉圈圈玩,太后就躺在院中的藤椅上笑吟吟看著,神情十分愜意。

  林帝一進來就看見林瞻遠跑得滿頭都是汗,太后朝他招手道:「遠兒,來奶奶這,喝點酥茶。」

  林瞻遠頂著紅撲撲的小臉跑過去,抱著小碗噸噸噸喝完了,又開心地往回跑。一轉身看到進來的林帝,神情就有些緊張起來,記著妹妹教她的話乖乖行禮:「兒臣拜見父皇。」

  他朝林帝行禮,林帝也要朝太后行禮。

  太后從藤椅上坐起來,把怯生生躲回來的孫孫抱在懷裡,「皇帝怎麼過來了?」

  宮人很快搬了椅子過來,林帝坐在一旁笑道:「來陪陪母后。」

  太后拿著手絹給林瞻遠擦額頭的汗:「有遠兒陪著哀家就行了。」

  林帝看著祖孫倆親近的模樣,略有些驚訝:「兒臣倒是不知道老六跟母后這麼親近。」

  太后悠悠看了他一眼:「比你跟哀家親多了。」

  林帝有些訕訕,轉而又說起今日來的原因,語氣鄭重:「兒臣聽他們說,母后最近召見了不少太醫,可是身體不適?太醫怎麼說?」

  太后擦汗的手頓了頓,沒立即回答。

  等給林瞻遠擦乾淨汗,笑著摸摸他腦袋,柔聲道:「乖孫孫去找長耳玩吧。」

  林瞻遠抿著唇小小看了林帝一眼,才埋頭跑走了。

  太后眯眼看著他跟小狗在院子裡追逐的身影,眼神很溫和,說話的語氣卻淡淡的:「哀家身體很好,宣太醫是為了詢問一些陳年舊事。」

  林帝接話道:「哦?」

  太后將目光收回來,看著他道:「哀家這次回宮,看到遠兒,倒是想起了當年先皇在時的一些事。先皇當年子嗣少,許多妃嬪孕中早產,流掉了不少胎兒。當時都說是先皇福薄,沒有子女緣,但其實這後宮是非種種,哀家都看在眼裡。皇帝能平安長大,哀家當年也是煞費苦心。」

  林帝當然記得上一屆他父皇的後宮斗得有多厲害,這也是為什麼他如今格外偏愛溫婉良善富有才情的女子。

  聽太后突然說起舊事,林帝還以為她是人老了多思,便安慰道:「兒臣福澤深厚,子女也多,如今個個都十分優秀,母后不必為此擔心。」

  太后便看向院中的林瞻遠:「若蕭嵐當年能平安生下孩子,遠兒如今也該是個聰明優秀的皇子。哀家記得,皇帝那時候很是寵愛蕭嵐吧?」

  林帝有點訕訕地笑了一下。

  太后問道:「那時她有孕在身,皇帝可有好生照看?既然後來能將小五生得這樣健康聰慧,沒道理頭一胎卻早產受損。」

  太后鋪墊了這麼久,林帝哪還能不明白她什麼意思?神情頓時有些凝重,遲疑道:「母后是懷疑,當年有人加害嵐貴人才導致她早產,以至於老六痴傻?」

  太后淡聲道:「哀家只是懷疑,傳召的太醫,也是當年給蕭嵐問診的。」

  林帝急道:「那母后可問出什麼來了?」

  太后道:「未曾。不過太醫說蕭嵐當年懷孕時不見異樣,孕體也很健康,本不該出現早產之像。」她看向林帝,語氣嚴肅:「這件事,還得查。謀害皇嗣,是大罪。」

  林帝本來就因為自己冷落蕭嵐和小五這麼多年有些愧疚,此刻得知當年事可能另有隱情,蕭嵐如若是被人加害才導致早產生了個痴傻孩子,那他這些年的行為豈不是被人戲耍?!

  他就說,他的小五生得那樣聰明機靈,哥哥怎麼可能愚笨!

  真是豈有此理!

  好像突然為自己的愧疚找到了宣洩口,林帝心中頓時輕鬆了,輕鬆過後便是震怒,沉聲道:「母后放心,此事既然有蹊蹺,兒臣肯定要追查到底!」

  太后點點頭,聽著林瞻遠開心輕快的笑聲,嘴角也掛上了笑:「遠兒吃了這麼多年的苦,你當父皇的,別讓他再受委屈了。」

  林帝鄭重其事地點點頭。

  回到養心殿後,林帝略一思忖,便將太后宣召過的太醫又都找來問了一遍話,還讓他們取出當年記載的病例案宗細細查看。並吩咐彭滿,去內務府將當年服侍蕭嵐的宮人資料全部調出來,看看如今在何處當值,有無異樣。

  皇帝一查,動靜就大了。

  內務府和太醫院都在忙這件事,消息當然瞞不住。

  後宮中人很快就知道,陛下似乎在追查當年嵐貴人早產一事的真相。

  早產其實不是什麼大事,除了蕭嵐,後宮還有幾位妃嬪也早產過。不過不像蕭嵐命好,還把孩子生下來了,母子平安,另外幾位妃嬪生得可都是死胎。

  可轉念想想,蕭嵐這真叫命好嗎?

  她這一胎若是死了,當初可能還不會失寵,陛下反而會憐惜她,說不定因此晉位份,今後還有的是機會懷上龍脈。

  可就是因為她生了下來,生了個傻子,才導致一朝失寵,淒風苦雨地過了這麼多年啊。

  這件事若真是有人背後加害,這一招不可謂不毒。

  不過大家也都是私底下議論幾句,畢竟事情已經過去這麼多年,很難再查出什麼了。

  跟此事無關的當然就當看了個熱鬧,但真正的幕後黑手聽聞此事,就沒那麼坐得住了。

  惠妃驚得差點摔了手中的茶杯,一向鎮定沉穩的人此刻也不免驚慌:「陛下怎麼突然想起來調查這件事了?」

  貼身婢女道:「聽聞是太后最先查的。自太后回宮後,六皇子深得太后喜愛,恐怕就是因為這樣……」

  惠妃緊緊捏著茶杯,心裡七上八下。

  雖然這件事過去了這麼多年,做的神不知鬼不覺,她也沒有出面,下藥操作那些都是經的梅妃的手,但是……

  那導致胎兒痴傻的藥是她找來的啊!

  這藥是民間害人的方子,宮中沒有,她也是讓母家多番打聽之下才找到的,偷偷帶進宮來後,她才暗中轉交給了當時跟蕭嵐姐妹相稱的梅妃。

  若陛下真調查到梅妃頭上,以梅妃的性格,必然會把自己咬出來。

  如果陛下從藥上面著手,民間使用此方的人畢竟少,也不是不可能查到她母家頭上。

  不管是哪種結果,她都脫不了干係。

  惠妃頓時一陣心煩意亂,捏著茶杯在屋內來回踱了幾個來回,到底是穩坐妃位多年的人,很快讓自己冷靜下來,吩咐婢女道:「你馬上傳話給宮外,讓他們把當年參與尋藥的相關人等全部控制起來,必須立刻把給藥的那鄉下郎中找到……」

  她使了一個眼神,婢女立刻明白她的意思,點了點頭就要出門。

  惠妃又想到什麼,神色變得晦暗起來,叫住婢女後在她耳邊耳語幾句,才沉聲道:「去吧,這件事要做的利索,萬不能拖泥帶水留下痕跡。」

  ……

  林非鹿聽說林帝在查當年的事,倒是有些意外。

  她雖然懷疑這事兒百分之九十是梅妃乾的,但沒有證據,也不好去林帝面前胡說。

  便只是捧著林瞻遠胖乎乎的小臉重重親了一口,誇他:「都是哥哥的功勞呀。」

  林瞻遠驚呆了。

  反應過來,尖叫著跑進蕭嵐的屋子:「妹妹親我!!!」

  蕭嵐又好笑又責備,溫聲訓斥完全沒有男女授受不親概念的林非鹿:「鹿兒今年已經六歲了,不可再像這樣沒規矩。」

  嘖,這古板守舊的封建時代。

  林非鹿心中腹誹,面上倒是乖乖點頭。

  林帝是個雷厲風行的皇帝,他說要做什麼事,那是一定要做的。以前就有過耿直的諫臣說他剛愎自用,他也確實是高傲自負那一類型的皇帝,覺得全天下屬他最牛掰。

  這樣的性格有時候好,有時候不好,比如放在現在,那就是大大的好。

  有了林帝窮追不捨的調查,惠妃真是日日膽戰心驚,生怕哪一日一道聖旨過來,就要將她抓去大理寺刑審。

  好在在等來聖旨前,她等到了母家傳來的消息。

  之前給他們那副藥方的郎中已經被找到了,他們派人做成了失足落水的假象,郎中已死,當年找藥買藥的人中有兩名都是母家親信,絕對可信,另外兩個不能完全放心的,也已經處理了。

  尋藥這條線所算是被全盤斬斷,惠妃不再擔心,但母家卻還傳來另一條消息。

  他們在尋找郎中斬斷線索的途中,還察覺了另一波也在調查此事的人馬。一開始本來以為是陛下的人,但他們暗自跟蹤調查一番才發現,居然是劉家的人!

  惠妃心中一凝。

  是梅嬪的母家!

  他們為什麼會去追查這條線索?!

  惠妃只是稍微一遲疑,就想通了這件事的關鍵。

  梅嬪一定也知道了陛下在調查當年的事,她是當年直接下藥人,比起惠妃,她被查到的風險更大。一旦查到她頭上,以她的性格,勢必會把惠妃也供出來,拉著她一起下地獄。

  而要讓陛下相信惠妃也參與其中,就需要證據。

  最好的證據就是那包藥的來源。

  她早知梅嬪不是什麼省油的燈,也一直在防範她狗急跳牆咬自己下水,沒想到她心思如此深厚,果然已經開始備後手了。

  只是梅嬪如今實力大不如從前,棋差一招,還是被自己搶了先。郎中已死,尋藥線索已斷,現如今唯一的威脅,就只剩下一個梅嬪了……

  惠妃望著窗外青天白日,眼神漸漸深了下來。

  ……

  曾經春風得意的銀霜殿此刻只剩下蕭條的冷清。

  一到夏日,陽光愈烈,梅嬪發現自己的臉更難受了。那些紫色的疤痕不見消退便也算了,她在房間裡待得太久,偶爾想出去曬曬太陽呼吸一下新鮮空氣,皮膚卻在一接觸到陽光時就疼痛難耐。

  召了太醫來看,說是陽光不耐受。

  也就是說,她這一輩子,都得活在陰暗裡了。

  每每思及此事,她都恨不得把明玥宮那一大一小千刀萬剮。她做了兩個巫蠱娃娃,每日都躲在房間裡扎針,扎一千針,一萬針,也不足泄她心頭之恨。

  特別是在得知陛下開始調查蕭嵐當年早產的事時,她心中的怨恨便全都化作了惶恐。

  這件事一旦查到她頭上,以陛下如今對她的態度,她連喊冤的機會都沒有。梅嬪跟在林帝身邊多年,太清楚他有多無情了。

  但父親目前仍在江南,家中也因為她失寵勢力不如從前,她的動作自然比不上惠妃,久久都沒有收到回信。

  如今銀霜殿只剩下兩個宮女和一個太監,都是劉家的人,不然也不會在這樣的境地下還對她忠心耿耿。梅嬪到底是個聰明人,開始察覺到了危機。

  當時在驛站刺殺林非鹿的人就是她身邊這個太監,喚作劉三,身上帶了些功夫,這些年也幫她做了很多見不得光的事。

  梅嬪便吩咐惜香:「叫劉三來本宮房間裡守著。」

  惜香領命而去,出去尋了一圈都不見劉三的影子,想起早上他去內務府領份利了,便也沒多想。但一直等到傍晚,仍不見劉三的影子,惜香才有些慌了。

  匆匆回稟梅嬪之後,她的臉色果然灰白下來,看了眼窗外漸漸暗下來的天色,心中湧出濃烈的不安。

  「本宮不能待在這裡!」她猛地站起身來,神情已然有些癲狂,「劉三肯定出事了!惠妃要殺人滅口,本宮要去求陛下救命!」

  她說著便往外跑,但林帝封了她禁足,銀霜殿不遠處就有侍衛守著,不准她出入。

  她大喊大叫的,侍衛見多了冷宮中瘋了的妃嬪,對她口中喊的那些話也置之不問。

  惜香和另一名宮女好說歹說才把梅嬪拉回房中,惜香安慰她:「娘娘,不會有事的!這是皇宮,外面又有侍衛駐守,她就是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在這裡動手。娘娘平日的吃食奴婢們都小心檢查著,娘娘不必擔心。明日一早奴婢就去尋劉三!」

  梅嬪還是不安,讓她們拿了把剪刀過來放在枕頭底下,縮在被窩裡驚恐地睜著眼睛,直到夜深都不敢入睡。

  她鬧得這麼厲害,惜香和宮女也不敢睡,一直趴在床邊守著。

  只是隨著夜色濃烈,困意漸漸襲來,兩人便撐著腦袋開始打瞌睡。

  屋內搖晃的燭光不知何時突然滅了,空氣中傳來一股奇怪的幽香,兩個打瞌睡的婢女身子漸漸軟了下去。

  梅嬪的神經本來就高度緊張,幾近瘋狂地警惕著夜裡的動靜,她對香味敏感,剛一聞到這香就覺得不對勁,猛地用被子捂住了嘴鼻,驚恐尖叫起來。

  還等在外面的黑衣人被這尖叫聲嚇了一大跳。

  他還沒進去,怎麼裡面就叫上了?

  這萬一引來巡邏的侍衛,今晚不就下不了手?娘娘可有交代,今晚必須了結梅嬪!

  黑衣人不再遲疑,用刀片一撬推開房門,只逼床上的梅嬪而去。他身上帶了功夫,動作也奇快,等梅妃反應過來的時候,嘴鼻已經被一隻冰冷的大手捂住,與此同時,他拿出了懷中的一條白綾,擺明了是要勒死她。

  梅嬪驚恐地瞪大了眼睛,全身都開始奮力掙紮起來。

  但她的力氣比不過黑衣人,眼見著那白綾就要纏上脖子,梅嬪突然摸出了藏在枕頭下的剪刀,狠狠地擦進了黑衣人的手臂。

  黑衣人也沒料到她居然有此一招,吃痛之下不由得鬆手,梅妃手腳並用爬下床去,經過趴在床邊的惜香身邊時,用剪刀在她肩頭狠狠戳了一下。

  惜香被迷香迷暈,此時被這麼一紮頓時醒了過來。

  人還迷糊著,就聽見梅嬪大喊救命的慘叫聲,她一下抬起頭,顧不上肩上的疼痛,看到黑衣人還要往門口追去,到底是從小跟在梅嬪身邊的忠僕,想也不想便撲了上去,一把抱住了黑衣人的腿。

  大喊道:「娘娘快跑!」

  梅妃趁機奪門而出。

  她的思緒從來沒有這麼清晰過。

  黑衣人是惠妃派來的,要殺她滅口。這是在皇宮,惠妃膽子再大也要小心行事,所以才讓黑衣人偷偷用迷香迷暈她們,再潛進屋來勒死她,做成上吊自盡的假象。她不能確定巡邏的侍衛中有無惠妃的人,不敢貿然求救。

  如今這整個皇宮之中,唯一願意保她性命的,只有明玥宮。

  只有她們在意當年的真相。

  梅妃想也不想,衝出殿門後,直奔明玥宮而去。

  夜色中的皇宮像潛伏的猛獸,好像到處都是吃人的陷阱。而此時唯一能救她,唯一願意救她的,居然是她的仇人。

  梅嬪只覺得可笑又可悲,可腳步卻不停,她一輩子也沒跑這麼快過。也不知是上天註定還是老天給她最後的憐憫,她這一路跑來剛好錯過了巡邏了侍衛,待跑到明玥宮殿前時,用力砸向了老舊的殿門。

  砰砰砰的砸門聲在這深夜驚動了守門的小太監。

  他一溜煙爬起來開門,待看到門外衣衫凌亂連謝都沒穿的梅嬪,差點嚇暈過去。

  話還沒說出來,梅嬪已經一把推開他衝進了殿內,一邊跑一邊哭著大喊:「五公主救命!惠妃要殺我!求五公主救救我!」

  林非鹿在睡夢中被吵醒。

  門外鬧鬧嚷嚷的,守夜的宮人都起來了,驚慌又不可思議地看著像個瘋子一樣痛哭流涕的梅嬪。

  蕭嵐比林非鹿動作快,已經在青煙的服侍下起身了,走出門看到梅妃披頭散髮站在門外,還以為自己看錯了,半晌才驚訝道:「梅嬪姐姐,這是在做什麼?」

  梅妃看見她,就仿佛看見了生的希望,一下撲上去抓住了蕭嵐的手:「妹妹救救我!惠妃要殺我,她派了人來殺我!是我對不起你,可是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蕭嵐心中驚疑不定,剛將她拉進屋去,林非鹿就打著哈欠過來了。

  看見梅嬪那樣,就知道是發生什麼事了。

  狗咬狗,好玩呀。

  她轉頭慢悠悠吩咐青煙:「去請父皇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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