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就在這同一時刻的沈府,沈昀卿今日從街巷回來之後,他什麼話都沒說,便直接提步去了書房。
跟著他一道回來的妹妹沈若雨,瞧著哥哥渾身由內向外散發著的冰冷氣息,卻不知道發生了何事。
分明剛才在街上的時候,還好好的,怎的一回府上就變成了如今的樣子,她不由得覺著有些莫名其妙。
不僅是妹妹沈若雨,跟著他身邊貼身侍候的侍從李元,也察覺到公子今日情緒起伏的確頗大。
李元瞧著公子從回到府後,便一直悶悶的待在書房之中,說是讀書,但書案上的那捲書冊,卻一直停留在那一頁,已經過去了好長時間,都未曾翻過一頁。
站在身旁侍候的他,瞧著公子的失神,也不由陷入了沉思之中。
像公子今日這般的狀況,或許府上的其他人會覺著好奇,但時常侍候在他身側的李元,卻已經不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形,之前在河間府,每當顧家的那位大小姐出現在公子面前之時,公子他便很難克制住自己的情緒。
他侍候了公子好些年,從沒見過公子也會有那種失態的時候,每當瞧著公子因為顧家大小姐,以致掌控不住自己的情緒時候,他心裡也是十分擔憂的。
他是夫人和老爺安排在公子身邊照料著他,同時也是監督著他,若是他在學習或生活上出了什麼比較大的事,都要私底下告知於他們。
說是這般,才能更清楚的了解到公子如今到底是怎樣的情況。
但他知道,他現在的主子是沈昀卿,且他不喜將自己的大小事情,全都匯報給自己的父母,尤其是與顧家大小姐的這事,仿佛便是他的逆鱗一般。
若是他要將此事匯報給夫人老爺的話,李元覺著,他日後肯定不能在侍候在公子身側了,因此這事,他幫著一瞞再瞞。
還好,他終於成功堅持到了回了京城的一日。
那在河間府的三年,他不只一次的擔憂,沈林夫婦會知曉此事。
而自從回到京城之後,公子便再也沒有那般失控過。
但今日,沈昀卿的情緒卻又出現了很大的波動,難道公子他是又遇到顧家的那位大小姐了嗎?
只是,又怎麼可能呢,現在他們身在京城,顧家的那位大小姐又怎麼可能會來到京城。
何況,今日他一直跟從在沈昀卿的身邊,卻也沒遇到什麼特殊之事。
那公子他,到底是怎麼了呢?
安安靜靜站在一側的李元,看著屋外的天色漸漸黯淡下來,他上前幾步,行至書案跟前。慢慢抬手點上案几上的燭火,火苗輕輕一躍動,黯淡的書房登時間變得光亮了起來。
就在他想出聲提醒公子仔細些眼睛的時候,書房外來了婢女稟告,說是花廳那邊備好了晚膳,夫人老爺叫他過去用膳。
直到這時,失神許久了的公子才終於清醒了過來。
這下,李元終於放下了些心來,只是,他瞧著端坐在圈椅上的少年剛剛立起身,卻不知他突然間想起什麼,只見他的那張雋秀雅致的五官,正以顯而易見的速度蹙起了眉。
再過幾日便要到了上元節,這一日,婢女采蘭終於學好了府里的規矩,回到了顧月兒的身邊。
也是這一日,府里的人正好齊聚,侯爺吩咐下人擺了晚膳,喚了各房的公子和夫人一道前來。
顧月兒來了鎮北侯府已經有了小半月,今日是頭一次看到府上這般熱鬧的模樣。
聽了侯爺的吩咐之後,廚房做飯的師傅們當真是拿出了看家本領,雖侯爺說了不過一場簡單家宴,不必過於奢華。
但顧月兒坐在席間,看著方桌上備好的各道精緻膳食,便知他們定是拿出了十分的用心。
夜幕降臨,華燈初上。
鎮北侯府與京城別的府邸有些不同,從侯爺續弦夫人去世之後,府上便就再沒了主母,一是侯爺一直沒遇到個合眼的,二是他一直忙於軍務,甚少在這些事上耗費時間。
自然而然,府上也沒了別處每日必須要一道用膳的要求,畢竟府上的幾個主子都忙,便甚少能有時間可以聚著一塊兒。
於是乎,這好不易能聚著一道用個膳的機會,府上的下人們自然要用全身心去做準備了。
因著這一回的晚膳,府上曲廊的廊廡下,便懸掛上了比平日裡要多好些的燈籠,將夜色籠罩下的陰暗路徑,照的更加光亮了些許。
收到下人傳來的消息後,顧月兒與陳明州來的最早,此時席上還未有人,燈火通明的花廳,寬闊明朗,整潔乾淨。
站在屋外,瞧著這般大又陌生的花廳,顧月兒的心裡不禁生出了些怯意,一直跟著陳明州身旁的她,不由漸漸放慢了腳步。
似是瞧出了她的心思,陳明州也止住了腳步,他側身過來,回之她一笑,接著便向她伸出了大手,似是在鼓勵她一般,想讓她大著些膽子,主動牽上他的手。
就在她猶豫間,他們身後的不遠處也有人走了過來,還來不及思考要不要牽上身旁男子的手,陳明州卻已經將她的纖指握在他的掌心,隨後便抬眸看著身後走來的人,笑著喚道:「大哥,大嫂。」
「嗯。」聽了他的話後,從曲廊處走來的倆人輕輕應答道,來了京城許多日,顧月兒還是第一次見到他們夫妻二人在一起,只是林靜柔的臉色似還是不太好,只聽她才剛剛應下陳明州的話,隨後便又止不住的輕咳起來。
「靜柔,你沒事吧?」陳明禮瞧著,有些擔憂的問道,「要是實在不舒服,我就跟父親說一聲,今日的家宴你就別參加了。」
「那怎麼可以,府上好久才聚一回,而且我還是你的夫人,這樣的家宴不參加,也不太適合......放心好了,我就是有些小毛病,沒事的。」聽了陳明禮的話後,林靜柔輕輕出聲道。
「也好,若是席間不舒服,儘早告知我。」陳明禮聽了林靜柔的解釋後,覺著她的話是有些道理,便同意了她的想法。
「大哥大嫂,你們都老夫老妻的了,能不能不要在我們跟前秀恩愛啊......真是差點兒沒酸死弟弟我。」
「你這小鬼,還好意思打趣我,別以為嫂子不知道你是什麼人......不過,日後有了顧姑娘,我看你要不再收斂收斂性子,我定要讓她好好教訓教訓你。」
四人一起談笑風生,沒一會兒,陳明淮領著他的夫人鄭婉儀姍姍來遲,從那兩人出現開始,顧月兒心裡隱隱便覺著,剛剛營造起的溫馨氛圍,瞬時間便就消失了般。
她抬眸看向身後徐徐走來的倆人,顧月兒總覺著鄭婉儀看向陳明禮夫婦的目光里,帶著種說不出的感覺,像是氣惱,莫名又有幾分像是吃醋。
想到這兒,她不由笑著搖了搖自己的腦袋,也不知道自己整日裡,都在胡思亂想些什麼。
「二哥二嫂,你們怎麼來的這般遲?」仿佛絲毫沒有察覺到場面突然冷下來一般,陳明州笑著出聲問道。
聽了他的話後,鄭婉儀抬眸側身瞥了身旁男人一眼,陳明淮對上鄭婉儀的眼眸,隨後淡淡開口道:「下人來喚我們的時候,我恰好在沐間裡洗浴,所以來遲了些。」
「原來如此,怪不得二哥的衣衫,和我傍晚時候看到的有些不一樣了。」
「你沒事注意我衣服做什麼,倒是你的婚事,四弟你想好怎麼辦了嗎?」
陳明淮的話音剛落,鎮北侯陳修遠終於也到了花廳。
「兒子,兒媳見過父親。」看著走進花廳的鎮北侯,他們幾人皆微微垂首向他恭敬行禮道,顧月兒如今還不算是侯府的人,所以,她只微微屈身跟著他們一道行禮,口中什麼話都沒說。
瞧著侯爺落座上座之後,他們來到花廳的幾人才循著平日裡的位置,依次落座。
顧月兒不知自己的位置在哪兒,便只垂眸安靜的跟在陳明州的身邊,她覺著這般,總歸是不會出錯的。
不知府上之人是不善言談,還是因為有著食不言寢不語的規矩,一頓膳食用下來,顧月兒只覺著氛圍很是端瑾嚴肅。
除卻侯爺偶爾向陳明禮,陳明淮兩個兒子提了些問題外,從頭至尾,垂著眼眸的顧月兒,便只聽到竹筷夾菜,還有竹筷觸碰到瓷碗發出的細碎聲響。
這一頓晚膳,真是吃的顧月兒心裡要多緊張,便有多緊張。
生怕侯爺會突然興起,會不會開口問她一些什麼事情,以致於她捏著竹筷的手,都不由得有些微微發抖。
「別怕,有我呢......」瞧出了她的緊張,陳明州夾了幾道菜放在她的碗裡,柔聲安撫著她。
陳明州平日裡一副很不正經的模樣,此刻他的細小舉止,卻讓顧月兒發覺道,身旁的男人真的很會照顧人。
他只短短几個字,和簡單的幾個動作,便很快讓她慌亂緊張的心,漸漸放的平靜下來。
晚膳用的很快,沒多久的時間,一場家宴便已到了盡頭。
此刻天色已然不早,席間上的幾人,用了晚膳之後,便各自回了自己的院子。
過了亥時之後,侯府各個次間的燈火陸續熄滅,而此刻陳明禮的書房中,燭火還在靜靜的燃燒著。
從筵席下來之後,陳明禮便沒隨著林靜柔回了房間,而是直接去了書房。
前幾日,他突然收到皇宮那邊暗中傳來的私信,說是京城外山林一帶出現了軍隊,這消息是有人匿名舉報,但卻不知真假。
收到來信之後,陳明禮立即便吩咐了手下之人,前去仔細搜尋查看,幾日過去了,但一直都沒有絲毫訊息。
就在他提筆告知宮裡那位,說傳來的消息不屬實之時,他派去的一個手下卻突然意外失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