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昨夜說的那個提議,我同意!」
......
而就在這同一時辰,河間府的街道巷閭正紛紛揚揚的下著細雪。
遠遠望去,天地間,只見白茫茫的一片。
昨日辰時左右,顧煜收了華京來的消息,說是鎮北侯府的四公子陳明州來了河間府,若是遇見了,叫他好生招待。
顧煜在官場上也算混了好些年,自是知曉有些話不能明說,待他收了消息後,這裡頭的意味不言而喻。
分明就是想叫他注意陳明州的動向,暗中監視他的一舉一動。
但因近日來,河間府大雪延綿,從華京來河間府的這一路不好走。
當顧煜收了消息時候,事實上,已經耽擱了將近兩三時日。
何況,河間府也不是個小地方,想要尋到此人,估計都要花上好些的功夫。
這不,從昨日收了消息後,顧煜就將手下可用的人,都給派遣了出去,尋了整整一日一夜,才叫他手下人終於尋得陳明州的蹤跡。
可誰知道,就在他耗心費力尋人之時,他那一直不怎麼太喜歡的大女兒顧月兒,竟敢一夜未歸。
顧府的正堂,平日裡侍候的婢女都被吩咐了退下,只留顧月兒的貼身侍女采蘭在地上跪著,哭了一夜的少女,眼眶通紅。
「說!到底怎麼回事,把你知道的所有事情,全都給我一字不漏的說出來。」顧煜閉著雙眼,寂靜的屋子裡,只聽他聲音冷冷的問道。
聽了顧煜的話,婢女采蘭想了想,慢慢開口回道:「......昨日傍晚,小姐她和我一道去了街市,後來,小姐叫奴婢去辦事,奴婢恰被人給絆住了腳步,待奴婢回去的時候,小姐她人,連同咱家的馬車就都不見了......」
說著說著,跪在地上的綠衣婢女,克制不住的顫了顫身子,慢慢的,她的聲音也變得哽咽沙啞了起來。
「昨日傍晚?辦事?小姐她有何事要你去辦,還是在那時辰......」聽了話,顧煜口中重複了遍采蘭所說的話,他語氣頗為不解的問道。
聽了顧煜的問話,采蘭想起之前顧月兒的吩咐,到了嘴邊的話,她下意識的停頓了下。
「奴婢也不知小姐......她要做什麼,我們一道去了街市。後來,我們在街上遇到了碧霜,小姐她讓奴婢將碧霜喚來......可碧霜一直在走動,奴婢只好一路跟著她。」
跪在堂下的少女努力壓住心中的緊張和惶恐,她一面努力的回想著,一面小心的斟酌著言辭,思慮著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
端坐在高位上的中年男子,他緊閉著雙眸,面色依舊冰冷,沒有開口。
餘光瞥到顧煜冷冷的臉色,采蘭接著又道:「......當奴婢回來的時候,小姐她就不見了。」采蘭將昨日的事情稍稍著墨潤色了一番,然後全都說給了顧煜聽。
她的話音剛落,就聽到有婢女在門外稟告,說是蘇姨娘過來了。
聽了話,端坐在高位上的男子,慢慢睜開了眼睛,他側眸看了眼黃花梨木上的茶杯,沒一會兒之後,便緩緩開口道:「讓她進來吧。」
「是,大人。」門口侍候的婢女應聲退下。
顧煜手抬起端過案几上的茶杯,淺酌了幾口,就見正堂外盈盈走來一人。
喝了茶水,顧煜將手中茶杯輕輕地擱到案几上,隨後,又對堂下下跪著的婢女揮了揮手,叫她也退下。
瞧著顧煜揮手的動作,婢女采蘭微微側首,餘光輕輕掃了眼從身後走上前的蘇姨娘。
想起這幾日顧月兒交代她的,還有昨日傍晚的事兒,采蘭張了張口,想要說些什麼,但最終,還是什麼都沒有說出。
她起身向顧煜和喬姨娘各自行了禮後,緩緩退下。
「蕊兒,你來做什麼?」采蘭垂首離開正堂前,她聽到顧煜柔聲問話蘇姨娘,以前夫人在世時,她從未聽過顧煜有這般對她說過,心裡不禁為小姐和夫人感到委屈。
但她只是一個婢女,除了好好伺候小姐的起居,其他的,她什麼都做不了。
采蘭站在長廊上,她目光透著紛紛揚揚的雪花,凝視著長廊兩側盛開的綠萼梅,想著小姐昨日午後採摘下的幾枝梅花,此時還斜插在鵝頸白瓷瓶之中。
但她的小姐,到底是去哪裡了呢?
而就在采蘭離開之後的正堂內。
「大人,你是在為月兒的事情煩憂嗎?」蘇姨娘今日穿了一身霧藍色盤錦口窄薄襖裙,雖已生養了兩個孩子,但樣貌卻還頗為迷人。
現下的她,雖比不得少女時期的身段,但卻添了幾分說不出的嫵媚之感,才叫她還是頗受顧煜的寵愛。
知道顧煜回到府上,蘇蕊兒忙吩咐婢女碧霜給她梳妝打扮了一番。
但因大姑娘顧月兒失蹤一事,碧霜今日只給她簡單挽了個髮髻,徒留額邊的兩咎碎發隨意的垂在一側,她皓白縴手只輕輕摟著暖爐,襯得婦人越發婀娜多姿,楚楚動人。
聽了話,顧煜深吸了口氣,好一會兒後,他慢慢出聲道:「哎!這孩子近來真是越發不讓人省心,以前那人還在世的時候,月兒還挺乖巧的,如今,真是讓人越來越失望。」
提及自己的大女兒,顧煜神色淡淡的臉上深深蹙起了眉頭。
「都怪妾身沒有用......不像姐姐那般有本事,不能將月兒教好......」聽了顧煜的話,蘇姨娘不由垂下眼眸,語氣有些自責的說道。
瞧著蘇蕊兒的模樣,顧煜便知眼前的女人傷心了,直到這時候,他才發覺,自己剛才說的那番話有問題,仿佛暗喻蘇姨娘沒有將月兒教好,都是她的問題一般。
「怎麼會......蕊兒,別想那些亂七八糟的,剛才是我說話有誤,你別放心裡去。」發覺到蘇蕊兒低落下來的情緒,顧煜連忙認錯和安撫道。
「嗯。」瞧著顧煜表現的很是在意,手裡抱著暖爐的蘇蕊兒輕輕點了點頭。
「不放心裡去就好,你也知道我性子......有時候話說錯了,你別在意,我肯定沒有說你不好的意思,只是近來事情太多,華京那邊來了事兒要辦,昨日忙了一天一夜,才終於有了些眉頭......」
顧煜說著,接著又繼續道:「現下,月兒又在此時出事,我也是情緒太過焦躁了,所以才會對你這般,並不是故意要這麼說你的......」
「我知道,大人,你放心,妾身不在意這些的......憐兒她心裡也恨死擔心她姐姐,希望月兒能早些找到吧,就怕......」蘇姨娘只說了一半,仿若意識到自己說錯了什麼話般,猛然間閉上嘴。
她緩緩抬眸瞥看了一眼顧煜淡淡的面色,蘇姨娘神色有些不自然的,沒再繼續說下去。
「就怕?就怕什麼?」蘇姨娘的聲音很小,但還是被耳尖的顧煜給聽到了,瞧著眼前之人神色有異,就知蘇蕊兒定是知道什麼。
於是,顧煜又接著柔聲問道:「蕊兒,你剛剛是不是有什麼話想說?」
蘇姨娘聽了,猶豫了半晌,才終於慢慢開口,「大人,我剛才也是胡亂猜想的,妾要是說了,您可千萬別生妾的氣。」顧煜聽著蘇蕊兒的聲音漸漸變低。
「嗯,你說,沒事。」聽了話,顧煜點了點頭應道。」
「大人,妾身聽說沈府昨日啟程華京,你說月兒她會不會......」蘇姨娘說到這兒,便瞧坐在太師椅上的顧煜臉色鐵青,他手緊緊捏著拳頭,像是在隱忍什麼一般。
「這些,都是妾身隨意猜想的,沒有根據,大人你別在意妾剛說的這些。」
蘇蕊兒一面說著,一面幫顧月兒解釋道,「月兒前些時間雖說不大聽話,但從寒山寺後山梅林摔傷之後,最近變得越發的乖巧了,妾覺著月兒定是遇到了什麼意外,所以才叫她耽擱了時間......」
蘇姨娘的話還未說完,她耳畔便聽到了手掌重重拍在案几上的響聲,「真是不知羞恥......我顧家的臉面都要被她給丟盡了......」
聽得出來,說這話的人此刻已經到了暴怒的邊緣。
......
幾個時辰的時光,一晃而過。
但松華山黎明時候停下的雪,到了午後,又飄飄揚揚的灑落了下來,耳畔邊不時傳來外面笑語喧嗔的聲響。
從昨夜闖進顧月兒的房間開始,直到此刻,陳明州便一直同顧月兒待在一處,不曾離開屋子半步。
「顧小姐,我心裡其實挺好奇的,咱們不過才見過一兩面,你怎麼就那般的信任於我呢......難道,你就不怕我對你心懷惡意,對你做些什麼嗎?」
「到了此刻,我還有別的路可走嗎......陳明州,我是該稱你為陳公子呢,還是該稱你為陳四公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