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3章:有情人多成怨偶

  三日之間,水漣城方圓十里內外告示鋪滿長街,關於那妖僧再被俘的議論聲一聲高過一聲,仿佛刻意要讓誰聽到一般。記住本站域名

  在開元走後,沐朝霞將為數不多的包袱收拾好,便在破廟前屈指一吹,悲戚尖銳的哨聲響徹在空氣中,驚飛了一群山中的鳥雀。

  沒一會兒,噠噠的馬蹄稀碎,一匹白馬向沐朝霞俯衝而來,最後乖順的停在沐朝霞的身邊,親昵的俯下了頭。

  赤鎏金是通靈性的馬,這段日子一直在這山林中放生遊蕩,如今主人要走,一聲長哨便能喚得它回來。

  此一遭過後,沐朝霞早不復從前朝氣,只沉默著摸了摸白馬的頭,低聲道:「赤鎏金,該回玄火山了。」

  駿馬疾馳在小道,沐朝霞一路往西,沒再回水漣城。

  「那和尚被吊在城門外,要死啦。」

  「這告示啊將這和尚畫得滿身傷。」

  路過高家莊的時候,兩個農婦人在村口剝玉。

  這手不停嘴也不停,開元的事便被沐朝霞這麼聽了去。

  村口綠意如織,出了高家莊,便是黃沙滾滾,如此再行百里她便回家了。

  沐朝霞始終冷著臉,將所有的話聽了個耳旁風。

  和尚的生死,和她有什麼干係?

  而且,是這和尚自己讓她走的。

  沐朝霞一掀韁繩,赤鎏金飛快的跑出這春。色。

  她要回家!

  這江湖,不好玩兒。

  _

  水漣城城門:

  水漣城是大城,日日城門大開隨人進出。

  只是今日進進出出城中的人難免覺得有些滲人。

  只見那城門之上,一個腦袋禿禿的和尚雙手被縛住吊在上頭。

  和尚緊閉雙眼,一身僧袍已經破爛不堪,身上處處都是鞭傷。

  開元被俘之後,被俘他之人一股腦子的丟進了水牢。

  長時間的污水浸泡侵蝕人的心智,即使如此,也不能讓人滿意。

  哪天開元被人拖出水牢,整個人依然沉靜。除卻眉眼間露出的疲態,沒有一點透露出被折磨的信息。

  被人拖出水牢轉移到另一件牢房,開元也只是抬了抬眼。他被綁在木樁上,手腳都用小竹子粗的麻繩捆了起來。

  「你這和尚,倒是挺不怕死。」

  那為首的正道喝了口酒,看著開元,難得的發出這麼句感嘆,聲音聽著沒什麼情緒。

  卻在下一瞬,一個巴掌狠狠地扇在了和尚的臉上:「今日你的好日子也到頭了,我這裡,可不像水牢那麼輕鬆。」那正派看著開元不置一詞的模樣,笑的猙獰:「真清高啊,我倒要看看,你等會兒清不清高得起來!」

  「來人,給我打。」

  早等在一旁的打手迅速動作,手裡濕淋淋的鞭子毫不猶豫的往開元身上落下。

  折磨人他們總是很有一套,都知道拿浸了鹽的鞭子抽在人身上,這人又一直在水裡泡著,如今一鞭子下去,水鹽交加,少頃便皮開肉綻劇痛無比。

  「唔…」開元在被落下第十鞭的時候發出一聲悶哼,再一看,已是刀痕交錯,渾身是傷。

  那正派的人惡狠狠的握住了鞭子:「真是硬骨頭,現在我問你那妖女在哪裡,你說還是不說。」

  「阿彌……陀佛。」

  「好個阿彌陀佛,好個高光聖潔的大師。那今日你且看看,菩薩救不救得了你!」

  又是狠狠地一鞭子抽了過去,將開元打的一個瑟縮。

  響亮的皮鞭聲此起彼伏的響在暗室,那氣急敗壞落鞭子的人始終沒能撬開開元的嘴,問得沐朝霞的消息。

  最後那人氣得摔了鞭子:「把他給我掛在城門口,重金把手,有人來一率捉活的。若是沒人來,那就等這和尚被吊死了,再把他給我砍下來。」

  開元在城門口吊了三日,索性這三日天朗雲清,無烈日也無冷雨,否則就憑開元這一身傷病,也足夠他死幾百次了。

  「娘的,連個鳥都沒有,讓我在這裡守什麼。這風吹的怪冷的。」那守城的焚城之人喝著酒,忍不住摔了酒碗咒罵著,這一連三天別說人,連個鬼影子也沒有,白白讓他們在此受了冷風。

  「少說兩句,這上面的事情,不是你我能做主的。」

  就在他們閒聊之時,一個飛鏢橫空掠過,目標明晰的朝著城樓上的開元飛去。

  小竹粗細的麻繩被飛鏢一瞬割斷,直直的落了下來。

  「赤鎏金!」沐朝霞一揚韁繩,赤鎏金的速度提到極致,紅衣身影只剩殘影。

  那一抹有些舊了的明黃色終究是落在了沐朝霞的懷中。

  「赤鎏金,走。」

  「有刺客,戒備!」

  城門遍布的看守聞風而動,全部朝城門底下奔去。

  最先攔住沐朝霞去處的,也是一柄飛鏢。

  那飛鏢很有技巧的旋轉著打過馬腿,赤鎏金被打的馬腿一彎,直直的栽了下去。

  沐朝霞猝不及防,滾落在地之前,只來得及護住重傷昏迷的開元。

  數十柄長槍挑喉,沐朝霞將看見開元渾身是傷時眼尾的苦澀收起,只看著昔日想要殺她的宿敵,眼神冷厲,一聲不吭。

  開元也是在這時候醒的,他此時喉中乾渴,渾濁的目光也只能印出眼前人模糊的輪廓。

  這個懷抱帶了些許的暖意與銅鏽的血腥氣,他記得這是何人,只是她不該來的。

  這是他的孽障,是他的劫,卻絕不該是她的難。

  他如今渾身是傷,已經沒有多少力氣,只能勉強牽扯住沐朝霞的衣角,平靜如同梵音的聲音里難得帶了些顫抖:「你不該來的。」

  沐朝霞面色平靜,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褪去了小女兒家的神色,仿佛這會兒才是那個人人喊打喊殺的妖女。

  「與你無關。」

  沐朝霞將開元放在一邊的平地上,從腰間拔出長劍。

  她緩緩上前一步,圍守他們的人便後退一步。凌厲的劍光印過她的臉,只照見繃緊的唇角。

  「我帶你殺出去,若是不能,我便陪你一起死。」

  沐朝霞率先以雷霆之姿沖了出去,長劍劃破死敵的腰腹,氣提丹田,輕功被發揮到極致,紅衣女子只化成一個殘影,穿梭在數十人之間。

  「不怕死的,往東南砍!」

  沐朝霞將人一劍穿喉,下一瞬長刀滑過她的腰腹,將她的腰腹劃開一道長長的豁口,慘紅的血低落在青石板道,凝出一道紅痕。

  沐朝霞悶哼一聲,一刃血粘連在唇邊,被她不在意的抹了。此刻她腳步有些發抖,以劍撐了地稍作平息。那些所謂正派卻緊緊是給人提鞋的雜魚被她不要命的打法給嚇住了,眼見她如此,卻無人敢動彈。

  水漣城的春風已經來了,遠處已是春花柳杏開了個遍。

  沐朝霞難得的在這危機時刻走了個神,朗笑一聲之後提劍沖了過去。火球已先一步出手而去,在眾人光芒閃避之時,沐朝霞凌厲出劍,幾乎是招無虛出,劍劍封喉。

  「燙死我了燙死我了!」

  「殺了這個妖女!」

  百十刀劍落了下來,有的她躲了過去,有的卻躲不過去。刀劍無眼,劍刃太厲,她不過凡胎,哪裡會不知覺痛。

  只是到後來哽著一口氣,不願認輸。

  最後一記刀劍落了下來,天光倏然暗下。

  她依稀聽得開元的一聲倉皇嘆息,他第一次叫了她的名字。

  幾乎是撐著最後一口氣,她才沒有暈過去,她提著劍一步一步的走到開元面前,劍尖與泥土劃出難聽的鏘鏘聲,她手臂上的腰腹上的血淌了一地。

  開元便躺在那裡身無餘力,她也半殘之身,真是可笑。

  她看了他許久,最後以劍撐地屈了單膝跪在他面前,直到她攤開手,一串帶血的白玉佛珠靜靜的凝在她的掌心。

  「那天,我動了私心,今日,將之還你。」

  「開元,你對我,是真真無心嗎?」

  開元闔目輕顫,前幾日還活潑生氣的小姑娘如今像個血人一樣跪在他身邊。嘴邊是抹開的殘紅,眼裡盈一泓水波強笑。

  以往開元心海是佛誦經,是梵音空響,是廟中晨鐘憑空入耳。

  如今他只聽得劇烈扭曲之後物件破碎的聲響,翻江倒海而又反反覆覆。

  他的佛心,回不來了。

  「今生貧僧身予佛,如有來世,再償姑娘深情。」

  天光驟暗。

  _

  高家莊出外十里有家客棧,那客棧破破爛爛的,常年都在飛黃沙,一年到頭也住不了幾個人。

  只是近日倒是來了大客人,一口氣交了他家十日的住店銀子。

  那店小二應吩咐送了藥材上去,下來的時候罵罵咧咧又不解其意:「這年頭怎麼和尚也這麼有錢,還是個這麼老的和尚。」

  「施主,施主!」開元是在驚蟄那天醒來,他做個個荒唐的夢,夢裡的沐朝霞被萬劍穿喉,死在了他懷裡。

  那夢太過真實,仿佛血腥味還縈繞在他的鼻尖。

  他一醒來驚惶了許久,才注意到這陌生的客棧和已經恢復許多的自己。

  怎麼會?

  「你醒了?」

  木質的房間有陽光照進來,將整個房間都照成了暖金色。蒼老平靜的聲音在房間內響起,開元扭頭看,才見自己的師傅在一旁的小桌邊靜坐,手中正端著一杯茶。

  所以是師傅救了他,還醫治好了他的傷。

  那麼一切都說得通了,可,沐朝霞呢?

  「師傅……」開元難得吞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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