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1章 變法

  倒不是師傅或者殿下吝嗇,在錢財方面,遲忠君全然拒絕了他們的幫助。

  這次來到京城,他只隨身帶了三十兩銀子。

  不過也幸虧他帶的多,不然當天他就只能露宿街頭,而不是有地方住上這兩三個月。

  遲忠君剛坐進門,那原本招來的燒菜的婆子就急急忙忙的走到他面前,跟著他說道:「主家,今上午您不在時,可是好有幾匹人來,說是來送你的。俺回絕了,但人家硬是將東西留下了,就在那屋裡……」

  那燒飯的婆子用手一指,話語很是快,還帶著口音險些讓他聽不明白。

  看著那大娘生怕自己闖了禍,戰戰兢兢的模樣,遲忠君擺了擺手,和善的笑了笑,安撫他說道:「沒事,你去燒些飯來。真是有些餓了。」

  等到人走之後,他的面色才冷了下來,冷哼了一聲走進剛剛那大娘指的屋子。

  一進門他就見到了幾個不小的箱子,箱子上還放著拜放的信箋。

  遲忠君拿起紙來,快速的掃了一眼,之後輕輕的放回到原地。

  這些不過如今落到他手底下的官員們送來的。

  看這分量,送的還不少。雖說對他們這些京官來說,這些算不得什麼。

  但或許在他們眼裡,遲忠君這個地方來的土包子恐怕會受寵若驚,喜出望外吧?

  遲忠君面色冷淡的走進裡屋,支起屋內的窗子,坐在了那張成色不錯的黃梨木椅子上。

  他也不是第一天來到京城了。

  這些人拜高踩低的模樣他也不是第一天見。

  明里,大家都是一朝為官的同僚,但誰知道人家在暗地裡是如何埋汰他的?

  遲忠君又不傻,他當然看出來了其中的那些端倪。

  而如今,這些人送這點東西來,是來對他示好的?

  不,其實是對他來示威的。

  就像是對他說:瞧見沒有,這麼好的東西,在他們那兒,也不過是隨意可以送人的。

  這是恐怕是想要威懾他吧。

  遲忠君冷笑了一聲。對於那群蠅營狗苟、拉幫結派、庸庸碌碌的同僚們,遲忠君倒是沒有半點的好印象。

  這種人還是對於內鬥更為擅長吧?

  今天我打你一點,明天你奏我一本,似乎這才是他們這種人的日常吧?

  至於忠心為君上,呵呵,這種人不再暗地裡添亂,似乎就已經是萬幸了吧?

  對於埋汰同僚這一點,如今的他也愈發的毫無波瀾,得心應手了。

  他在那箱子深紅色的漆面上敲了敲,箱子發出沉厚的聲響。

  看起來分量確實不少,遲忠君收回手,他不打算處置這些箱子。

  就按分量來看,這給他的『油水』可不少,至少分量不清。

  對一個新任的朝廷三品大員如此行賄,這些人可真有幾分膽子。就不怕他連夜將這件事情告到陛下那裡去?

  按照陛下正直的心性,少說也得命令大理寺審查一番,至少對那群人來說,降官奪職不過是只手之間的事情。

  但即使是有著這樣的風險,卻依然敢將這些箱子擺在他面前————遲忠君微微眯起他狹長的雙眼,眼中微光閃爍。

  「看來想要籠絡我的,可不止那群蠢貨……背後到底是誰給他們的膽子?」

  他的聲音微忽,似乎是在和自己說話,有似是在責問著虛空之中的某人。

  「真是越來越有意思了~」

  恍惚間,他的嘴角上揚,勾起了一絲危險的笑意。

  ……

  景安公主馬上就要過兩歲的生辰。

  作為現今陛下膝下唯一的子嗣,這位公主備受陛下的寵愛和朝野之間的重視。

  這次的生辰宴辦的極為豪華,這一點在現今頗被人詬病。

  這些年邊關年年征戰,朝廷年年的賦稅即使全部流入國庫,但國內財政吃緊的問題卻一直沒有得到改善。

  而如今這個時候,陛下還要給自己的幼女大辦宴席,這讓朝野內外都對此事議論紛紛。

  其中最為被人提起的,就是這次主辦宴席的官員——正三品禮部侍郎遲大人。

  在其他人的眼中,這位大人簡直就是陛下的狗腿子。

  自從在科舉舞弊案中主事後,得到了陛下的重用。之後這個遲大人就徹底備受陛下的寵信,就連曾經在東宮就位陛下效力,跟隨陛下多年的翰林院的大人們都比不上。

  而陛下呢,不僅多加寵信於他,還將諸多的權利都給予他一人之手。

  紅衣衛也從曾經備受爭議的太監崇安手上,如今流落到這位遲大人之手。

  據說紅衣衛也曾詢問陛下緣由,但陛下就是信任於此人,就此,紅衣衛這一讓朝中重臣們都膽戰心驚,生怕自己有把柄落到他們手上的,這一陛下直屬的組織,就落入了遲忠君之手。

  這對他來說,倒算得上是意外之喜。

  他不在乎陛下為何將紅衣衛交給他,紅衣衛聲名在外,如今倒是正好成為他手中的一把刀。

  一把指向那群庸庸碌碌的朝臣們的刀。

  遲忠君笑了。

  百般籠絡,但終究成空。這滋味不好受吧?

  他就正等著這群人氣急敗壞,正等著這群人怒上心頭。

  如此,他就可以正正噹噹,在白日之下,明明白白的剷除這群庸碌之輩,這群日日受著朝廷俸祿,只知道窩裡鬥、陷害同僚,但卻半點都不做事實的人。

  他們死的理所應當,就如同那終日狐假虎威,最終跌落在山中獵人布置的陷阱中的野獸一樣。

  遲忠君徹底的出了名了。

  這次他倒是不僅是陛下的寵臣了,還是一些人口中的奸佞之臣。

  有人說,他就是前朝的王素,罔顧倫理,肆意妄為。

  也有人說,他如同時那唐皇的安祿山,暗地裡包藏禍心,意欲推翻大夏的江山社稷。

  說的什麼的都有,但這一次,姜奕倒是也像足了唐明皇。

  不論有多少人上諫,不論其中說的如何言之鑿鑿,姜奕半點都不信。

  他還曾在大朝會上,貶斥眾人,只因為他們集體聯名上言,要姜奕給遲忠君降職入監。

  這件事情在那個時期鬧得沸沸揚揚,滿城風雨。

  就連在泰山隱居的姜思樂也曾有些許聽聞,特地來信給他二人,詢問緣由。

  但都被姜奕和遲忠君兩人在信中含糊了過去。

  他們一個是不願妹妹擔憂;一個則是不願意讓殿下為此憂心。

  二人的話相互佐證,倒是讓姜思樂安心了不少。

  她身邊尚有一切護衛部曲,其中青夷人居多。

  姜思樂還特地找到了兩位,囑託他們去京城守護著小道士的安全。

  她是見過那京城裡人們的明槍暗箭的。

  曾經王素是怎麼死的?

  她的二姐姐姜沅兒又是怎麼死的?

  這些姜思樂心知肚明。

  京城之中,皇權大過王法,若是真有身處高位之人要對小道士下手,其實最好的辦法,也就是最簡單的辦法——除掉他這個人。

  而遲忠君是隻身去的京城,身邊既沒有護衛,也少有保護著。

  就算是姜奕偏袒於他,可一旦出了皇宮,小道士依舊危機四伏。

  這也是她特地為小道士送去護衛的原因。

  其餘的護衛倒是可以在京城招攬,但他的身邊不能沒有可信之人。

  這也算是姜思樂能為他做的最後的事情了。

  等小道士來信,說他已經接到了送來的兩個護衛後,姜思樂才能真正的放下心來。

  就這樣時間一點一點的過去。

  邊境雖然仍有爭端,但大多是小打小鬧。

  欒將軍上書,其中寫著他對青夷人的觀察。似乎青夷一次不成之後,便消去了猛戰的念頭了。

  雖然不知道青夷人為何風格轉變如此之快,但是的確邊境的危機已經接觸。

  青夷

  這個問題其實很好回答,只要這個問題的回答著是烏穆,他甚至能給老將軍說出上十種緣由來。但恐怕欒老將軍並不會親信這個青夷人口中所言。

  其實緣由很簡單,青夷如今的內政也正在緊要的關頭之中,尚未能夠抽出國內的大部分精力,繼續去和大夏在那塊小地方爭奪來爭奪去。

  就在一個月之前,由青夷左賢王烏去疾為主,新任議政大夫陸青為輔助,在青夷的朝堂上開啟了一次變法。

  這件事情對青夷的影響十分深遠,而且如今已經到了不得不做的地步了。

  就像青夷在軍事上一直占據優勢一樣,在民政、朝堂之上一直都是歷任單于的一言堂。

  這件事情好的確是有好處。

  如若不然,也不能只烏穆一句話的事情,這次的改革就反對聲寥寥的開始了。

  在青夷,沒有人會、也沒有人敢和單于的意見相左,背道而馳。

  在威嚴的方面,烏穆的父親,前任老單于烏咸就已經在青夷的威望到達的頂峰。

  只要在草原之上,烏鹹的名字就無人不畏懼,無人不臣服。

  這也讓單于的威望在青夷,在整個草原達到了最高峰。

  正是藉助著父親留下來的威懾力,烏穆最終才下定決心。

  變法,一定要變,而且越早越好。

  這次的變法主力,就是烏穆從大夏得到了謀士,也是青夷新任的議政大夫陸青。

  但名義上,確實依舊以左賢王烏去疾為主。

  之所以這樣安排,不光是因為要壓制青夷人對大夏人,尤其是陸青的仇恨,更主要的是,陸青目前在青夷的威望還不足以完成這項變法。

  而烏穆,想要保住這個得之不易的謀士。

  這次的變法從三個方面同時開始。

  首先是收攏人才,改善語言和文字。

  青夷雖說是有自己獨立的語言,但是使用這種語言的人卻很稀少。一般只有貴族會從小學習青夷語以及識字。

  在青夷這樣的蠻荒之地,只要會識字,那基本上就可以當官了。

  但實際上,人們對文字和學習普遍並不感冒。

  烏穆猜想,這主要是和草原上的年年征伐有關。

  預期學習文字,還不如在軍隊裡憑藉著自己的一身好本事殺敵立功。

  而草原男兒多驍勇,便是烏穆兄弟,也都是征戰沙場的能手。

  年輕人也更願意去參軍殺敵,而非留守後方。這會被人當成是軟漢,而羞辱辱罵。

  這種情況不止是在青夷,在整個草原都極為的常見。

  青夷人是馬上的部落。

  孩子們從小開始就騎在馬背上,在兒時的遊戲中,也多是扮演征戰沙場的武士。尚武精神,可見一斑。

  烏穆想到這兒時,長嘆了一聲氣。

  他又想到了他的老師,已經隨著父親一起埋葬的右賢王烏南頓。

  烏南頓是這三十年來青夷最為重要的人,他帶領著青夷人在適應草原生活的同時,也穩固了青夷人的生活生產模式。

  也是他,改善了青夷的朝廷,甚至整個王庭。

  讓如今的青夷朝廷中,出現了一批文官。即使只是少數,並且也多是記錄文書的小官,但這在從前都是由武將充斥著的王帳內,簡直算是改天換地。

  其中並非沒有波瀾,並非沒有人選擇反抗。

  其實有,而且有很多人。其中甚至飽含了烏穆的親叔叔,烏鹹的親弟弟、舅舅和妃子。

  但這些人終究明白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單于的意志是不能被改變的。

  這些人中,有的已經死了,有的還活著。

  但無一例外,所有人對單于的敬仰與害怕畏懼再次加深。

  而這次,父親沒有選擇退步,而是緊緊的站在老師的身側。

  這就是烏穆童年時看到的景象。

  他一直想要和父親一樣,成為這個國家的掌控者,令人畏懼的單于。

  但其實他更想要的是,和老師那樣,能夠跟隨他的意志,就像老師輔佐著父親那樣,有一個人能輔佐著自己。

  當時,老師就曾經給他們布置過題目,是否要改變青夷原本的語言,而去普及更為簡單而常用的語言呢?

  曾經烏穆是堅決的反對派。

  他雖然對青夷語並不喜愛,使用時也覺得多俚語,有些俗氣。

  但是那畢竟是他從小開始說的語言。

  如果捨棄了原本就有的東西,這就讓烏穆不能接受這個結果。

  而每當這種情境時候,他的弟弟烏騎卻是個十足的叛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