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5章 他變了

  第245章 他變了

  」還是在將朕當成從前的小孩子?」

  「朕如今已然登基,就算是玩笑,朕的話也是聖旨。這是想要抗旨不尊?」

  可是姜奕這一番怒氣卻不知道向誰去發?

  跟母親抱怨?

  不,他的母親成太后肯定會偏向她那許多年未見,為國鎮守邊關的哥哥。

  想來想去,姜奕怒氣沖沖的說到:「去宣淮安郡王世子覲見。」

  淮安郡王世子,就是傅晟,姜奕十多年的伴讀加好友。

  自從李彥成出征之後,這人就居在京城的王府里,整日不是遊山玩水,就是跟一群紈絝子弟在京中玩樂。

  誰知道那個冷冰冰的世子爺竟然跟那群紈絝處的極好。

  姜奕想了想傅晟跟著人花天酒地的樣子,半點沒想出來。

  在他的眼裡,傅晟這人就跟花天酒地這四個詞絕緣,誰料到如今回事這番模樣

  想到這兒,姜奕才發現,自己也是許久未見到他的人影了。

  ……

  宣明樓的高樓雅座上,一個男人正依靠著欄杆,渾身酒臭味,他衣著華麗,腰間還別著一塊價值不菲的玉佩,再加上他原本就俊秀的面容,即使喝醉時,整個人也別有一番魅力,讓那為他斟酒的小姑娘都羞紅了面龐,那纖纖玉指提起的酒壺在空著一顫,最後滿入杯中。

  房間內除了只顧著喝酒的傅晟,還有七八位衣著華貴的高門子弟,各個皆是有一番常人惹不起的身世家境,他們也正喝著酒,不過不是與傅晟那般毫無意思的喝著獨酒。

  那站的臨靠窗邊的人穿著紫色團紋錦繡的外衫,頗有幾分風流倜儻,剛剛他打賭打輸了,如今那還算俊秀的面容扭曲起來,正對著那幾杯發愁。

  「我看你們這是誠心要灌醉我……這三杯下肚,今日回府老爹非得打斷我的腿。」

  「怎麼,長恆怕了?」

  周圍的人正不停的起著哄,他們看著像是處了許久的朋友,言語中帶著調笑卻並不輕蔑。

  雖說他們這群人看起來跟那些橫行街市的紈絝子弟差不多,但實際上卻要好的多。

  畢竟自幼都是在家中父母的嚴加管教,和君子六藝中薰陶來的,就算是墮落,也不過只是喝喝酒,見見美人。

  這也正是傅晟竟然能和他們這群人相處的很好的原因。

  沒有人會問他為何而飲酒,跟不會看似關切的百般阻撓。

  在關切的背後,帶著疏離的禮貌,對其他人的心事除非本人傾吐,否則便如賞花一般,並不多語。

  坐在南方的坐榻上的人,已經倚靠著扶手睡著了。

  那小子一進門就猛灌了三杯的夢梁春,如今估計已經醉的不省人事了。

  只是他喝醉之前,嘴中叫嚷著不想回府,眾人也就暫且將他放在床榻上。畢竟他們這兒至少還有人能看著,若是送進了這裡的客房,哪裡知道會不會有誤進的人,或者他之後不測……

  屋裡的每個人心中都有著他人不可觸碰的心事,那秘密曾經幾度泛起在唇邊,但都被當事人連帶著酒侵吞入腹。

  酒啊,真是個好東西。

  難怪詩人誇他是瓊漿玉露,而醉人總叫他甘霖。

  久旱逢甘霖,徹骨的舒爽和沉醉在那它帶來夢鄉里的,遠遠不止這宣明樓的七八個人。

  等到護衛帶著宮裡的太監們打開了房門,屋裡已經有一半的人已經醉的昏昏沉沉,眼前看不清人影。

  那尚且還醒著的,都不由得揉了揉眼眶,心中暗道一聲:「這是怎麼回事?」

  還沒等他們問出聲來,崇安掃視了一眼屋內的亂況,最後將目光放到了倚著欄杆喝著酒的傅晟。

  在眾人的面前,崇安面色帶著幾分嚴肅的高聲道:「世子,還請隨在下進宮一趟。」

  傅晟聽見聲音,側過頭去看向崇安,他的眼神似乎在辨認著什麼,片刻後,他就將手中的酒放下。

  隨著崇安離開了宣明樓。

  「陛下又何事找我?」傅晟被樓下的冷風一驚,人已然有七分的清醒了。

  他並沒有自己表現的那般淡然,身側無意間握住的雙手顯示著他內心的不平靜,那是隱藏在平靜河面之下的暗流。

  「自是找世子說說話,陛下說有許久未見到您了……」

  此時面對傅晟,崇安倒是語笑嫣嫣,沒有當時從持重和冷麵。

  宮裡人便是這樣,不說是有千般萬般的面孔,但不會識時務在宮中是活不下去的。

  傅晟雖然對他的態度有了預料,但不論多少次,他都暗暗驚訝這些人的八面玲瓏。

  反正他是不行的。

  除了面對……,他似乎只有這一張冷冰冰的苦大仇深的面孔了。

  印入骨髓,如蛆如附。等到坐著馬車趕到宮門口,再在崇安的帶領下快步的走到崇光殿門口時,已然過了大半個時辰。

  殿內的姜奕還在百無聊賴的隨手批著奏摺,眼神卻總是不由自主的望向宮殿的入口。

  就連手中那花團錦簇的讚頌在姜奕的眼裡不過是阿諛奉承罷了。

  他匆匆閱覽一遍後,批了個字,就隨手放在身旁的那一堆文書中。

  姜奕動了動耳朵,不由得再次抬起頭向著殿外看去。

  殿外,崇安正躬身引領著傅晟走進殿內。

  傅晟先是淺淺行了個禮,還未等他開始,姜奕就放下了手中那礙事的文書,從那雕飾著九頭金龍的椅子上一身,快步走到傅晟的身前。

  「你小子……」他先是笑著打量著傅晟的衣著,似乎是嗅到了他身上的酒味。

  「又跑去喝酒了?」

  姜奕抬眼問道,言語並不苛責,帶著些打趣人的笑意。

  他對面的傅晟依舊是那張冷麵,只是嘴角勾起了微不可見的弧度,讓他整個人更帶著些人情味。

  對著姜奕陛下的問題,傅晟無奈道:「臣御前失儀,還請陛下勿怪。」

  姜奕繞著他轉了一圈,最後收斂起興致,回到了龍椅至上。

  這倒是讓傅晟好受了許多,他下意識的微微張口吸入著殿內空氣。

  「坐吧。」

  姜奕說道。

  傅晟也識趣的坐著位子上,開始扮演知心人的角色,來為陛下排憂解悶。

  「陛下為何愁眉不展?可是國事勞心?」

  傅晟在座位上板板直直的坐著,他的眼神帶著幾分關切的看著上位的陛下。

  姜奕對著傅晟也不再隱瞞,更不再壓抑著自己心中的怒氣。

  他先是嘆了一口氣,眼神漸漸暗沉下來,就像是夜空中那即將沉寂的星星,沒有了光澤,也即將逝去光芒。

  「還不是邊關的事……」

  說著姜奕又深深的吐出一口氣,那白氣在空中快速的消散成塵埃。

  傅晟表示自己洗耳恭聽,他自己對著朝野的局勢還是知道一點的。

  這幾日他先是聽聞了邊關大捷,又聽聞了李彥成戰死沙場,一連好幾天都沉醉在酒香之中,透不過起來。

  李彥成於他,不過是一段同僚之誼罷了。

  他的死之後,有著千萬的人為他哀悼哭泣,雖說不差他這一個,但傅晟的心中的確也有著幾分的難受。

  況且,李彥成死了……她應該也很難過吧。

  傅晟漸漸的走了神,他的眼神在虛空中呆滯著,似是又看見了那個在盛開著淡藍色小花的路上,追著他玩耍,喊著「傅晟哥哥」的少女。

  不過……緣分淺薄,此生終究無能再見了。

  「你說是不是……」

  等到傅晟從虛幻中情緒,一抬頭,就聽著姜奕一邊埋怨一邊問道。

  他抿了抿唇,敷衍的回應道:「自然,陛下還是放寬心……」

  這些萬金油的話足夠他應付大部分的應酬和聚會,平日裡他便是這番可惡的模樣。

  但幸運的是,姜奕還真被這番話被安慰到了。

  姜奕跟自己的這個舅舅基本只見過匆匆幾面,這些年來成潛一直鎮守著南境,從未離開過。

  雖說有不少的書信來往和禮物帶給姜奕,但是姜奕對這位舅舅幾乎只能描摹出輪廓來,但具體卻未曾見過。

  他聽父皇說起過,那是誇讚的語氣,滿載著自豪和炫耀。

  他也聽母后說起過,那更多的是溫情默默。

  母妃會給他將舅舅小時候習武練劍的事情,有時還會將上一些舅舅被鄰家的猛犬追著跑的趣事。

  這些描摹讓姜奕漸漸的對這人有了印象。

  但是,也僅僅只是印象而已。對於其他的,姜奕沒有那麼多的溫情給予這個『陌生人』。

  他已經有了妹妹,有了母親,還有了一大群的兄弟。

  如今更是登上的萬人朝拜的王位之上,成潛與其說是他的舅舅,姜奕更多的是將他看做一位臣子。

  一位能力出眾,頗有貢獻,而且對他不會背叛,並且身上有著血脈保障的臣子。

  可如今這樣一個人,一個臣子,竟然忽視了他的命令。

  並且像是哄小孩一樣,糊弄著他這位君主。

  這是姜奕不能容忍的。

  「他是覺得朕的想法不好?朕如此費心勞力,便是為了大夏著想……」

  姜奕對著傅晟抱怨著不停,唾沫直飛,絮絮叨叨個不停,被睡覺時縈繞在耳邊的蒼蠅聲要更讓人不適。

  傅晟睜著眼,一邊混沌的聽著陛下的這一句句的抱怨,一面在心中思索著,整理著事情的脈絡。

  等著姜奕話語稍歇,傅晟就立馬張口問道:「陛下是和成老將軍有了分歧?」

  姜奕停頓了片刻,點了點頭。

  他的面色比剛剛稍好些,整個人也更有了幾分精神氣。

  「不錯,老將軍他是不了解朝廷的局勢。」

  姜奕犀利的說道,他的眼神望向那柱子旁的青瓷花瓶,眼中閃爍著微光。

  「如今是能打的,那就再打一個勝仗。如此朝廷的後顧之憂,和國庫的危機都可以解除。」

  姜奕闡明了自己的想法,他的思路是徹底的先消除外患,畢竟此時他們是占優的。

  最大的疑慮和緊迫感來自國庫的赤字和青夷有可能的反撲。

  因為這件事情,姜奕已經好幾天沒有睡好覺了。

  就算是在夢中,那些事火雲漫天,刀劍聲、廝殺聲不斷。

  鄒然從噩夢中醒來的姜奕,雙手捂著臉,惶然和不安宛如河水將他淹沒。

  他努力回想著那夢境的地點,卻始終看不清,那滿是屍體的地方究竟是青夷?

  還是大夏,還是在他現在腳下的宮殿內。

  被噩夢驚到的姜奕無法遏制住自己對青夷的恐懼。

  曾經他們搶走了我的妹妹,兩個妹妹。

  他們一路打到了司水河,隔著一條河對著大夏示威,對著他的父皇示威。

  那是姜奕永遠無法忘記的恥辱。

  要乘勝追擊!要徹底打痛、甚至打死那群覬覦著中原的蠻夷!!

  這才是姜奕內心深處最為徹底,最本真的想法。

  他不想要一絲絲的隱患,他要一場大勝。

  李彥成不會白死,邊關的那些將士不會白死。

  而大夏,將會迎來十年甚至二十年的和平,沒有戰亂的和平時代。

  姜奕要在那短短的十年、二十年將大夏變成一個強國,變成不懼青夷攻打,並且富足強大的國家。

  這就是他隱藏與話語之中的期盼和願望。

  為了這個願望,他會和老成的臣子們針鋒相對,努力讓他們往自己的方向走。

  越是善良的人,偏執起來越是可怕。

  傅晟垂眉斂目,他身上的酒氣尚未散去。那是他自己聞著就覺得噁心的味道。黑色的睫毛忽閃,露出他深沉的墨色眼眸。

  「陛下多慮了……成將軍善於守城,或許如此更好吧?」

  傅晟話語十分的隨意,似乎絲毫不在乎會讓姜奕不高興。

  果然,聽到傅晟為成老將軍辯解,姜奕眉頭一皺,眼神不善起來,就連話語都更沖了幾分。

  「便再是如此,朕是君,他是臣。便也是要聽朕的。」

  姜奕的語氣多了幾分的蠻橫。

  這樣的姜奕,倒是讓傅晟感覺到了幾分的陌生。

  曾經那個對誰都笑呵呵的太子姜奕,是絕對不會對他的舅舅說出這番話的。

  這個察覺讓傅晟不由得動了動唇,但終究什麼都沒有說出口,他不過是吐出了一口久積在心中的氣。

  片刻,那呼出的白氣消散的無影無蹤。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