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善惡難斷

  嚴嵩怔怔地望著那棵銀杏樹,繼續回憶著往昔。

  當他第一次跪拜在呂雉身前時,他的內心是多麼的掙扎與恐懼。

  現實的沉重引力,拉扯著他尚未完全墮落的風骨。

  這是他人生中那點殘存的士大夫風骨,最後的迴光返照。

  他知道呂雉想要什麼,但他更怕自己走出這一步以後,在圈子裡的名聲算是徹底臭大街了。

  再也不回了頭了。

  他不知道後世史書會如何評價自己。

  專權?貪污?陷害忠良?

  可惜,忠誠不絕對,就是絕對不忠誠。

  這場權力的遊戲中,沒有牆頭草的生存空間。

  這個濃眉大眼,老實巴交的禮部尚書,正一步步地走入黑暗。

  當太后名正言順的霸占虎符,並一覽朝政垂簾聽政的時候。

  嚴嵩嚇到了,他看清了方向。

  他知道,自己要去哪裡了。

  想要成為權力遊戲的玩家,是需要付出代價的。

  人手中握著印把子的時候,往往有一種天真的妄想。

  以為是自己單方面玩弄著權力,如同人們往往以為是智者點撥了盲愚。

  是英雄拯救了弱者,是佛祖普度了眾生。

  但實際上,同樣是盲愚托舉起了智者,是弱者襯照出了英雄,是眾生度化了佛祖。

  是權力玩弄了自以為是的人。

  嚴嵩現在看明白了,這場權力遊戲的主題是背叛,獻祭,謀殺。

  背叛的是曾經的自己。

  獻祭掉的,是過去人生中所有自己引以為傲和珍視的東西。

  只有完成對自己的謀殺,你才能在這條路上走下去。

  殺心一念起,八萬障門開。

  於是那一年的自己,邁開腳步,堅定地向黑暗深處走去。

  嚴嵩看著那棵銀杏樹,低聲輕嘆。

  「樹上的葉子掉完了,我看不到風了。」

  轉身,撫摸著桌上的酒杯,自言自語道。

  「枕上有書尊有酒,身外事,更何求。」

  這一刻,剛剛略微有些渾濁的雙眼,變得清明了起來。

  ...

  另一邊,雨化田在得知高衙內的所作所為後,便理解了陛下的意思。

  「趙通,你帶一隊錦衣衛在京城之中潛伏起來,監察百官。」

  「記住了,我要的是知道百官的一舉一動,包括他們一天之中見過誰,和誰說過話,說的什麼內容。」

  「就連他晚上摟著哪個女人睡覺,什麼姿勢,一天去過幾次井匽也要查清楚。」

  「屬下明白!」

  「去吧。」

  雨化田眯著眼睛,捋了捋髮絲。

  「馬進良。」

  「督主。」

  「最近東廠那邊,可有何動靜?」

  「回督主,自督主從詔獄出來後,奉陛下旨意掌管錦衣衛,東廠那邊就逐漸消沉。」

  雨化田嘴角輕輕勾了一下,不削的道。

  「那魏忠賢沒去找太后?」

  「去了,不過...太后並沒有說什麼。」

  雨化田明白魏忠賢的心思,不過,他並不認為魏忠賢能夠和自己爭寵。

  「不必在意,好生為陛下做事即可。」

  「是,屬下明白。」

  馬進良白眼鐵面,微微低頭,站在雨化田身後。

  而他們口中的魏忠賢,此刻正跪在乾清宮求見陛下。

  「陛下,東廠廠公魏忠賢,在外面跪著。」

  秦川放下手中的硃筆,抬起頭掃了一眼張讓。

  這一眼對視,差點將張讓的魂都嚇掉了。

  那濃烈的殺意,讓他差點轉身就逃。

  「這老狗,他來幹什麼。」

  張讓不敢猶豫,立馬答道:「回陛下,奴才不知。」

  沉思了一會兒,秦川點頭道:「去,把他叫進來。」

  張讓連忙去請,不一會兒,兩個一老一少的太監就走了進來。

  魏忠賢不敢抬頭,直接跪地重重地磕了幾個頭。

  秦川看著他恭敬的表現,有些詫異。

  詫異的不是魏忠賢的態度,而是他那頭上55的忠誠度。

  秦川有些不明所以,不知道為何今日陪自己出門之時,明明才25。現在卻變成了55。

  「見朕所為何事。」

  秦川的語氣稍微好了那麼一些,那聲音中的威嚴將魏忠賢的身軀震了一震。

  這種感覺,似乎和面見太后的不一樣。

  魏忠賢這般想著。

  「回陛下,奴才...奴才想為陛下做事。」

  秦川嘴角一扯,怪異地笑道:「為朕做事?你不是一直在為朕做事嗎。」

  魏忠賢怎能不知,這是陛下在責怪自己這些年的不作為。

  只能硬著頭皮說道:「陛下明鑑,老奴今後一定為陛下肝腦塗地,忠心耿耿。」

  看著這個有些落寞的老太監,秦川似乎想起了上一世看過的一個說法。

  「魏忠賢不死,大明不滅。」

  他也記得,那是天啟七年十一月,一個落魄蒼老的太監在前往鳳陽守陵的途中自縊而亡。

  而他,正是風光無限,一呼百應的九千歲魏忠賢。

  不過在秦川的眼裡,卻是一個笑話。

  儘管如此,秦川還是決定給他一個機會。

  畢竟,他記得,上一世與皇帝作對的實際上是「東林黨」。

  而作為皇帝寵臣的魏忠賢,卻是堅定的站在皇帝那一邊,幫他對抗東林黨。

  秦川其實也並不喜歡東林黨。

  那不過是一群自命清高,似乎總是一副真理在手的樣子,高談闊論。

  但他們大多數人又嚴重缺乏治國的實操能力。

  就和晚清的那一幫子自詡清流一輩無差。

  「魏忠賢,朕給你一次為朕辦事的機會。」

  「如若你能做好,那麼今後,你就留在朕的身邊吧。」

  魏忠賢當即激動地說道:「謝陛下!奴才定不負陛下所託!盡心盡力為陛下排憂解難!」

  秦川卻是笑道:「這事說簡單也簡單,說複雜也複雜。」

  「朕給你安排的事情就是去替朕給百姓施粥。」

  「不光在京城周圍,我要的是在武朝境內,給所有的百姓施粥。」

  「你可能做到?」

  魏忠賢不明白陛下此舉的用意,有些迷茫的抬頭看了一眼陛下。

  秦川看懂了這份迷茫,當即起身,背負雙手悠悠然的說道。

  「魏忠賢,朕這是在給你一個洗清罪孽的差事。」

  「同時,也是一個能讓百姓念你們東廠好,誇讚你們東廠的差事。」

  「你可懂?」

  魏忠賢趴在地上,腦中飛速地思考著。

  他能當上東廠廠公,自然不是傻子。

  不一會兒,便明白了其中的道理。

  秦川喜歡聰明人,但是更喜歡為自己辦事的聰明人。

  他滿意的看著魏忠賢,換上了一副溫和的笑容。

  「起來吧。」

  魏忠賢有些惶恐地被秦川攙扶了起來,難以置信的看著眼前的天子。

  天子竟然扶我了?

  這一刻,魏忠賢似乎明白雨化田為何會死心塌地的跟隨陛下了。

  「施粥需要用心,並不是一個簡單的差事。」

  「做好了,百姓們會感謝你們,做不好,那你們東廠在民間的口碑就無法挽救了。」

  「要用心,你可明白?」

  魏忠賢自然明白,他已經想通了這其中的道理。

  「回陛下,奴才明白!」

  「奴才一定親力親為,把陛下交代的事情辦好!」

  秦川滿意的拍了拍魏忠賢的肩膀,隨後補充道。

  「如果東廠依舊有仗勢欺人,專權跋扈之輩....」

  「陛下,如果還有這等人留在東廠,奴才見一個殺一個。」

  看著秦川滿意的笑容,魏忠賢心中對天子的印象再一次轉變。

  秦川笑的卻是越發的燦爛了。

  因為,魏忠賢的忠誠度再次上漲。

  現在已經69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