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青衣女子身材瘦削,面色臘黃,似是三十餘歲的年齡,並不是什麼罕見的美人兒,就是身段還看得過去,而修為也只有金丹二轉,算是這一群散修里較低的一個了,為人沉默寡言,也沒幾個熟人,不過方行這野和尚往人家面前一站,就擺出了一副要調戲的樣子,卻還是引發了一些人的不滿,目光憤憤的看了過來,只是散修向來明哲保身,暫時無人出頭罷了。
「大師自重,否則休怪小女子無禮!」
那青衣女子幾次未曾搶過方行身前,也薄面含怒,素手掐起法訣,怒視方行。
「本大師一向以宣揚佛法為己任,怎麼能叫不自重呢?」
方行笑嘻嘻的,衝著這青衣女子眨眼睛。
不過這女子卻視為了媚眼,面上怒色更重,陡然之間,已經半成法訣的食指與拇指捏在一起,術法立現,一抹金光自空中閃現,刀鋒一般向著方行抹了過去,卻把方行嚇了一跳,身形陡然間一矮,堪堪躲過了這一抹金光,虧得腦袋上沒頭髮,否則肯定被剃去一片。
「金法很厲害啊……」
他矮身之後,向後跳出了幾步,有些警惕的看著這青衣女子。
「和尚,莫來惹我,否則我殺了你!」
青衣女子扣著法訣,冷聲向方行喝道,而後緩緩後退,轉身離開。
周圍人見了這一幕,倒有些對這青衣女子刮目相看,再加上方行躲的狼狽,而那女子的金道術法,卻是正面迎上的時候最能感應其中內蘊的恐怖威力,旁觀則只看到了那淡淡的金光,因而眾修倒以為這個和尚只是空有境界,實際本領稀鬆平常來著,登時響起了一片譏諷之聲。
「這個野和尚這點本事,也想調戲女修!」
「呵,如今這僧人都是這副德性,也無怪佛門會沒落至此……」
「羞與這等敗類為伍,若他敢來招惹我,定然給他好看!」
低聲議論著,諸修四散而去,倒是方行站在原地,托著那小鼎,表情更玩昧了。
「那位女施主……」
他忽然間高聲開口,怪笑道:「長的不怎麼樣,屁股挺俏哦……」
「無恥!」
周圍的諸散修聽了這話,紛紛唾之。
而是青衣女子也是大怒,轉身瞪了他一眼,但莫名其妙的,心裡卻是一動。
定定的看了那和尚幾眼,卻是確定他並不是那個人,心裡又有一陣失落,轉身離開了。
方行亦未說破,本來只是見了她之後,一時興起才去說話,後來想想,心裡卻也懶了些,又想她出現在了這裡,只怕是對自己的恨意滿滿,別人都是投機來著,但她卻有八成可能乃是真的恨自己,便也不想真箇過去相認了,還是好好琢磨一下,如何偷了呂奉先的白玉令是真。
這一段時間,倒也留在了這裡,終日間喝酒酣睡,順便用諸佛觀想經探查機密,不過對於太浩呂部這一方,倒是沒有什麼有價值的東西再偷聽到了,倒是師南沙收攏來的散修愈來愈多,幾日之後,差不多足有百人了,多是散修出身,其中也不乏高手,算是一股子不弱的力量了,這群人聚在了這裡,也日夜交談拉攏,凝聚勢力,倒是方行一概不理,做個獨來獨往的和尚。
而在四五後日,師南沙便開始有法旨過來,召集這些人出去領取符詔。
白玉京向來以符詔聞名天下,倒也不是每一道符詔,都是斬殺魔頭巨擘、刺殺魔淵大將、甚或是尋找傳說中的寶藥等等難度極高的任務,其中也有很多,雖然有難度,卻可以群策群力完成的,而師南沙,便是利用這群散修的力量,領下了符詔,然後帶領他們去完成,而在完成之後,符詔名下的報酬,皆由這群散修自己分了,甚至他還有額外的豐厚賞賜賜下,但完成那道符詔的榮耀,則都記在了太上道統呂奉先的名下,於他來說,卻也是一種成名之道了。
在此過程中,這群因方行匯聚而來散修卻也獲得了大量的靈精、經義、法訣、法寶等物,算是收入不菲,再加上得了師南沙的魂契保證,也一個個放下了心來,在此過程中,甚至有人開始商量,要不要真的投身於呂奉先手下做個家僕,或是加入太上道統,成為一個外門供奉了。
不過,雖然在白玉京,號稱通過符詔能夠獲得一切修行所需,但白玉令顯然並不在其中,凡是以白玉令為報酬的符詔,無一不是最頂尖的符詔,非一宗一家頂尖人物,再綜合了強大的勢力,不可能完成,甚至說,很多人都認為能夠拿到白玉令的符詔,根本是不可能完成的。
不過在領取符詔的過程中,倒也有一道令人心動的符詔出現,方行來到了白玉京內城的第七日時,有一道符詔自白玉京內府發放了出來,十分令人心動,竟然是以十道白玉令 為報酬,卻是要捉拿一個來自魔淵,潛伏在了白玉京內的魔人,此消息一出,白玉京五城轟動,諸勢力乃至混跡於城中的散修們紛紛出洞,搜天掘地的要找出這魔人的下落來,贏這份厚賜。
就連師南沙,也將諸散修都派了出去,打聽消息。
方行也有些心動,趁著夜深人靜時,用諸佛觀想法搜遍了內城,倒是發現了幾處禁忌之地,不過那魔人臉上也沒花,卻是沒有找到什麼有價值的線索,再加上他跟那魔人也沒仇,找了幾回,就懶得找了,還是一如既往的留在師南沙手下混日子,偶爾調戲個女施主罷了。
呂奉先平日裡幾乎足不出殿,倒一直沒讓他找到偷竊白玉令的機會,不過總算也沒有白白呆在這裡,十餘日後,正夜半寧靜時分,卻驟聽得南方天際,驀地里響起了一聲魔嘯,便如一柄大刀直攪入了九天之中,隨後,大地震顫,靈氣紊亂,便是築基期的修士,也能夠感覺到,這一刻的天地之間,似乎有若實質一般的魔氣出現,滾滾蕩蕩,自西南方向鋪天蓋地而來。
「當……」
白玉京南城,有沉悶洪重的鐘聲響了起來,悠蕩盪傳遍了五城之域。
在這一霎,整個白玉京五城城巔,同時有靈光沖霄而起,在空中交織成片,化作巨大的法陣,將整座白玉京的五城十二樓都籠罩在了法陣之內,卻是這堂堂神州第一仙城白玉京,在發現了那魔氣滾盪之後,赫然第一時間選擇了開啟防禦大陣,頓時讓人心驚不已……
「難不成是魔淵那邊攻打過來了?」
有人心驚膽顫,惴惴不安。
而此時的白玉京內城,方行與諸散修也已經聚在了山下,人人都可以看到南方天際魔氣成雲,又有低沉的吼聲震顫大地,卻不知道究竟出現了什麼怪物,紛紛低聲打探。
「轟!」
最上面的大殿之中,一道人影沖天而起,在半空之中一頓,目中精光四射,望向西南方。
赫然是那平時連個面也不露的太浩呂部呂奉先也被驚動了。
「師兄,好機會……」
東方,有一朵祥雲風馳電掣般衝來,雲中若隱若現,赫然便是師南沙。
「出了什麼事情?」
呂奉先也立刻迎了上去,低聲交談,方行見到這一幕,立刻不引人注意的竄回了偏殿之中,取出了諸佛觀想經來看,經上登時映出了呂奉先與師南沙的模樣,只聽師南沙在低聲稟告:「是魔淵那邊生出了異動,陷空大陣出現了鬆動,被幾隻洪荒遺脈闖了出來,如今布守在那一方的金丹大部已經被古妖衝散了,死傷慘重,守淵大部正在極力布守魔淵,修復大陣,無力分心追殺古妖,而如今,那些妖魔正極速朝白玉京襲來,白玉京已發了最新的符詔,斬殺古妖,收集符石,若能搜集十塊符石,或是斬殺一頭古妖王族,就可以換得一枚白玉令啊……」
「洪荒遺脈?」
呂奉先聽了這句話,心裡也是吸了一口涼氣:「那可是洪荒時代就存在於世上的妖魔啊,便是普通的遺種,也能夠比肩元嬰修士,傳說中古妖中的王族,乃是一種就連渡劫修士都不敢輕易招惹的存在,白玉京瘋了不成?不譴元嬰出戰,竟然想要我們去對抗這些魔種?」
師南沙道:「此次只是陷空大陣出現了漏洞,被幾隻古妖逃了出來,並不值得元嬰出手,而且,這次的符詔,我想這大概是代表了聖人的意思吧……就是要看有沒有人敢出手!」
這一句話卻是打動了呂奉先,沉吟片刻,道:「既如此,太上道統不可落於人後!」說罷之後,他身形沖天而起,足有百丈,朗聲開口:「洪荒遺脈闖出魔淵,作亂南域,吾太上道統豈可坐視,吾太上道統真傳弟子呂奉先,願率眾出戰,望聖人成全,賜我符詔斬殺妖魔……」
聲音如雷鳴,遠遠傳了出去,震顫虛空。
「准!」
半晌之後,萬里之外的白玉京西城之中,一座建於萬刃高山之上,孤凌高絕的黑色小樓之中,一聲大喝響起,而後一道符詔飛來,瞬息萬里,來到了呂奉先面前,飄浮不定。
呂奉先神情肅穆,雙手接下了符詔,而後向下喝道:「機緣在前,有誰敢與我出戰?」
幾乎在他聲音落下之時,這一座山峰後山乃至山腰的幾處建築里,便忽有十幾道黑色影子沖了出來,悄無聲息的懸浮在了呂奉先身後,皆是他此來白玉京的本部人馬。
而在下方,諸散修雖然人數眾多,卻皆面色古怪,他們聽到了適才呂奉先的話,知道這次的異變,乃是魔淵出了問題,想到魔淵那邊的種種恐怖傳說,登時人人遲疑,沒人敢隨便站出來應承。
但也就在此時,人群里忽有一個和尚竄了出來,高高的舉著手:「我我我,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