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君是個實在人,最起碼一開始方行是這樣認為的。
或許這頭老龍真如傳說中那樣,拈花惹草,風流成性,但最起碼是一個說話算話的人,說傳法就傳法,一點也不囉嗦,自從定了這件事開始,便開始將胸中所學涓滴傳授。
龍族兩道大術,乃至天賦異稟的真龍一脈,又經歷了千萬年,無論前賢大能修行,參悟,刪繁去簡,又借鑑了世間諸大宗門的道書與術法等等才推洐到了如今的境界,法訣不過寥寥數百字,但卻精妙難言,堪稱微言大義,蘊含著雨、雷二術的玄奧至妙之理,深不可測。
若按照世間最普通的基、法、玄、神、仙等階劃分,龍族雨、雷二術實在已經超越了神階,可以推升至仙法範疇,在術理精深層面,比起方行自青狐鬼面之中學來的妖狐仙法都不差,他所學法訣裡面,也惟有太上經、無名功訣,以及根伯所傳的殺生大術堪與並提。
方行雖然平時沒個正形,卻知好歹,明白機會來之不易,也真箇下了功夫去學。
在道堂間,龍君布下了九道法陣,隔絕天地,與方行一人一個蒲團,對坐講道,就連天一宮宮主與湖君大長老,在這時候都得避嫌,不敢靠近道堂百丈之內,而有資格進入道堂隨著方行一起聽道的,也就只有被龍君好說歹說勸了過來的龍女了,畢竟是親閨女。
當然了,大金烏這廝也是個見縫插針的主兒,背上還駝著一個孩子,就死皮賴臉的跟著湊了進來聽經,非常的自覺,龍君竟然也沒有攆它走,笑嘻嘻的默認了它的存在。
最幸運的,倒是那個被大金烏抱了進來的小東西。
她還在襁褓之中,道源缺失,神智未開,便有了這等聆聽這等天地雨雷二術至理的機會。
龍君在道堂講道之時,玄奧至極的法訣,自口中飛出,震盪天地,伴隨天花墜落,顯化金色符文,於道堂之中飛舞,小東西在這種環境下,雖然不見得能聽懂,卻也被這些蘊含大道的神秘符文之力影響,震盪入骸,某種程度上,算得上是一種脫胎換骨的洗禮了。
而龍女與方行、大金烏三個,也異常的認真,認真聆聽,明悟道理。
僅僅是傳承兩道大術的數百經文,便用去了三天時間,三天時間之後,卻也剛剛開始對這兩道大術的修煉,龍君帶了他們,飛遁數萬里,翻山嶺,勘靈脈,推算天地走勢,來到了神州一處玄奇莫測的虛空,說是要讓他們親身感受行雲布雨之妙,領悟天地雷霆之威。
「要學得馭雷大術,就須得親身感受雷霆之威,掌控雷法精妙變化……」
雲端之上,雲氣縈繞,黑煙滾滾,雲下卻是一方雷澤,內中雷蛇無數,纏繞不定,可怖異常,而龍君則表情嚴肅,向三個小輩說道:「天地之間,再強橫的力量也有跡可循,不去親自感受,總是容易被他嚇壞,但若是親身感受了,便有可能尋找到它的運轉痕跡……」
大金烏與方行探頭瞧著下方那讓人心驚膽戰的力量,戰戰兢兢道:「說點好懂的行不?」
龍君微笑道:「簡單來說,就是挨劈!」
方行與大金烏都嚇壞了,聽龍君的意思,是要跳下去?
「你不會是公報私仇吧?」
方行抬頭瞧著龍君,隱隱開始感覺這位老丈人不靠譜。
大金烏更是心驚:「不會是因為我偷聽了你們龍族的大術至理,要殺鴉滅口吧?」
「沒出息的東西!」
龍君不屑訓斥:「此乃龍族不二挨劈大術,敢不敢學就看你們了!」
這倒讓方行與大金烏猶豫了,湊到雲端低聲商議。
「小土匪,我覺得還是不靠譜啊,下方這力量太強了,不會被劈死吧?」
方行點頭道:「我也覺得不是很靠譜,得想個法子,以防萬一!」
大金烏急忙點頭道:「對對對,你說有什麼法子?」
方行道:「你先下去試試吧!」
大金烏呆了呆,忽然發現不對,急叫道:「你想幹啥?」
最後一個「啥」字尚未結束,屁股上忽然挨了一腳,方行直接把它踹了下去。
「呱……小土匪我跟你沒完……呱呱……」
大金烏一個跟頭扎進了雷澤里,只被雷電的羽毛直豎,滿身焦黑,撲扇著翅膀想飛出來,卻被雷澤內中的強大引力給吸住了,逃都逃不掉,無數雷蛇從四面八方湧來,直將它淹沒了,大金烏又驚又怕,被雷劈的呱呱慘叫,痛罵起方行來,一身金燦燦的威風羽毛都糊了。
「哎呀,都他娘的熟了……」
大金烏的慘狀讓方行頭皮一陣發麻,嚴肅的向身邊龍君道:「我覺得在這裡感受也 可以!」
「下去吧你!」
龍君一腿踹在了方行屁股上,小土匪一聲慘叫,也掉進了雷澤里,慘叫連連。
「一定要下去麼?」
龍女上前了幾步,望著下方行的雷澤,躍躍欲試。
龍君卻伸手攔住了她,滿面憐愛之色的道:「不用,在這裡感受雷力變化就行了!」
「哇……老不死的東西你果然是公報私仇啊……」
「大金爺我就知道你是要殺鴉滅口啊……」
方行與大金烏聽到了,同時氣的破口大罵起來,雙雙借力,想要跳出來。
但龍君哈哈大笑聲中,大手一揮,蓋落了下來,又把他們兩打回了雷澤之中,笑道:「少他媽廢話,你們兩個小渾蛋背地裡罵我老色鬼,真當我不知道嗎?現在誰也別想逃出來,乖乖呆在裡面,按我此前傳你們的法訣,運轉靈力,不可出半點錯處,不然的話……」
「不然怎樣?」
方行與大金烏都心驚膽顫的發問。
龍君陰瘮瘮一笑:「不然呆會撈出來,可能直接熟了……」
「哇……老泰山我錯了……」
方行嚇的大驚失色,「嗷」一聲就往上面跳。
「龍王爺爺啊,欺負你閨女的事都是這小王八蛋乾的,跟我沒關係啊……」
大金烏也嚇的心驚膽戰,大叫著要飛上來。
「王八蛋,敢出賣小爺?下去吧你!」
大金烏這廝竟然敢出賣自己,卻把方行氣的不行,回頭一腳把它給踹了下來。
「不讓我上去你也別想上去!」
大金烏也大怒,伸爪子抓住了方行的小腿把他也扯了下來。
「王八蛋賊鳥鴉,小爺忍你很久啦!」
方行重跌入了雷澤之中,怒氣沖沖,翻身跳到了大金烏背上亂打。
「當大金爺怕你,讓你嘗嘗我撕鶴爪……」
「撕你大爺,看小爺王八拳……」
一言不合拔刀相向,兩個傢伙直接在雷澤里掐了起來,一時鳥羽亂飛,怪叫連連,竟然都忘了往上爬,一個撕鶴爪,一個王八拳,你來我往,直打的翻翻騰騰,昏天暗地,雷澤之中雷蛇都擾得四下亂竄,這可倒好,本來他們縮在一角,只會被雷蛇劈中身體表面,這一打起來,卻像是下了油鍋里的兩條魚煎過了這面就翻過身去煎另一面,真不用擔心夾生了。
「他們兩個……不會真被劈死吧?」
上方騰雲上的龍女,已經被下面的慘狀驚的面如土色了,顫聲發問。
龍君卻滿不在乎,笑道:「放心吧,為父親手馭雷劈他們,就不是想讓他們被別人劈死!」
龍女欲言又止,半晌才道:「時間如此緊迫,他修了這兩道大術,恐怕也……」
龍君卻知道自己的女兒想的是什麼,輕笑了一聲,道:「這兩道大術本就不是為了讓他渡過那道難關的,與靈巧宗的賭鬥,還得他自己去解決,不過你儘管放心好了,雖然我之前臭罵了他一頓,壓了一下他那驕狂性子,但有一點還是可以肯定的,這小子實力著實不凡,身懷七法,其中六法皆是天地間一流法種,這等根基,放眼整個神州,又有幾人吶……」
龍女抬起頭來,遲疑道:「可你也說過,他修行速度實在太快,術法並不精湛!」
龍君笑道:「力大無窮的壯漢不必與幼童較量武技,直接以大拳鎮壓便是,憑這小子的本事,哪怕不精通神術,一套王八拳打下來,能接得住的人也不多啊,更何況……」
說到這裡,龍君忽然大笑了起來:「我本來就不覺得他會乖乖闖陣!」
「不乖乖闖陣?」
龍女怔了怔,下意識道:「他這性子怎麼肯向人認輸?」
龍君聽了這句話,非常悲哀的看著自己的女兒,良久良久,才輕聲嘆了口氣,搖頭道:「閨女啊,為父實在擔憂,憑你這老實勁,將來可怎麼跟這小子過日子喲……」
「你又亂說些什麼?」
聽龍君說了這一襲話,龍女已安下了心來,又面薄,便不與龍君多說,自顧自到一邊感悟雷意,而一直淡淡微笑的龍君,在此時眉間卻不易察覺的掠過了一抹憂意,輕聲長嘆道:「這傻丫頭倒是實在,不用掛著自己的爹了之後,整副心思就轉向外人了,只是啊,這小子一場大難即將臨頭,萬一他撐過去了倒是好說,但若是撐不過去,你可怎麼自處?」
「我的女兒,當真這麼命苦?」
龍君愈想愈愁,嘴角升起了一絲微嘲:「不會真是報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