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樓之內,清寧靜謐,木門被一腳踹開,湖上的清風登時灌了進來。 入簾卻是一方素靜的小屋子,止有蒲團、木案、素琴、書櫃等寥寥幾件物什,小樓中間卻有一盞銅燈,散發出了微弱的光芒,一個身材高挑的素衣女子盤坐在蒲團上,剛剛轉過了頭,目光如劍。
「嘿嘿嘿嘿……」
方行看到了這女子,正是千流海上一番荒唐的龍女敖貞,便倚著門框嘿嘿笑了起來。
「是你?」
龍女本來殺氣騰騰的臉色也漸漸變了,眼睛明顯瞪的大了幾分,看向了這個倚在門框上的憊賴傢伙,他出現的太過突然,以致於龍女連掩飾一下自己內心的變化都做不到,神情由驚愕轉成意外,又由意化作忿怒,由忿怒化作羞愧,由羞愧化作恨意,恨意再起殺機……
「你咋背著我招婿呢,我又沒死!」
方行走了進來,想擺個臉色來著,結果卻擺不起來,笑嘻嘻的埋怨道。
到底是跟自己睡過的女人啊,見面前怒火三丈,一見面就氣不起來了。
「我送你去死!」
萬萬沒想到,一句話沒落下,龍女卻直接一掌打了過來。
「呼」的一聲,空間凝固,水氣氤氳,這劈頭一掌,似乎恨不得將方行腦袋劈碎。
「啊喲,謀殺親夫啊?」
方行怪叫一聲,揮掌抵住了龍女一掌,而後「嗖」的一聲跳出了幾丈遠。
「他怎麼這般厲害了?」
龍女卻也一怔,記憶里的這個小王八蛋還是一個膽大包天行事邪怪的小賊,卻沒想到現在出手竟然能夠從容化去自己的這一掌,甚至還猶如餘地,雖然自己剛才並非下的殺手,但這一掌劈過去,他能這般輕鬆的接下來,也說明他的一身修為怕是早就破了金丹境了。
「怎麼見面就打架,老夫老妻的坐下來好好談談不行嗎?」
方行蹲在了十丈外的欄杆上,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憤憤說道。
「誰跟你老夫老妻?」
龍女又是一聲喝叱,看樣子又想動手。
「別動手別動手,有話好好說……」
方行「嗖」的一聲遁出了十餘丈,警覺的看著龍女。
龍女手掌已經提了起來,卻沒有再打出第二掌,眉宇凝成了疙瘩,神情複雜的看著他。
「都四年了還不算老夫老妻?」
方行又湊了過來,嘴裡小聲嘀咕著。
龍女又是一陣怒意暗涌,好歹壓制了下去,雙目凜凜盯著方行,想說些什麼,卻感覺又不知該說什麼好,半晌之後,才沉聲開口:「你怎麼會來這裡?」
方行見她暫時沒有動手的意思,嘻嘻笑了起來:「一聽你要招婿我就急忙趕過來了,這幾個月趕路可趕得急呢,沒見我都瘦了啊,生怕來晚了你跟別的男人跑了……」
聽他說話粗俗,龍女頓時又皺起了眉頭,對這個小王八蛋她心裡的感覺無比之怪,自己都說不清是什麼情愫,沉思片刻,冷聲道:「我就算跟了別的男人,又和你有什麼關係?」
方行登時瞪起了眼:「關係大了,那小爺帽子不得綠?」
「嘿嘿嘿嘿……」
」」不遠處屋脊上偷聽的大金烏賊笑了起來。
「滾!」
方行一掌掃了過去,嚇的大金烏「呱」的一聲飛開了。
「你……」
聽到什麼「帽子」之言,龍女又隱隱壓不住心裡的惡火,過了半晌,才強迫自己平靜了下來,輕聲道:「那一夜只是意外,並非你我有意,你以後不要再提這一茌了,當作一場夢忘掉吧,我與你也沒有任何關係,回你的南瞻去吧,你我本是陌路人,重歸陌路就好!」
說著,神情間似有些蕭瑟,輕輕一嘆,便欲回身走回小樓內。
「不行!」
方行忽然斬釘截鐵的吐出了倆字。
龍女微愕,轉頭看向了他。
方行表情嚴肅的道:「睡都睡了,哪能忘呢?你放心,小爺不是那種不負責任的人!」
龍女眉尖登時又跳了兩下,壓抑著怒氣沉喝道:「我說了讓你不要再提此事!」
方行小聲嘀咕道:「提不提都是睡了啊……」
「給我閉嘴!」
龍女怒火再也壓抑不住了,眉心登時凝成了一個疙瘩,厲喝聲中,一襲白袖在空中一卷,小榭周圍那波光粼粼的湖水登時飛起了一大片,在空中便凝結成冰,斑斑點點,劍光耀眼,竟爾化作百千道飛劍,布滿了百丈之內的虛空,而後嗡嗡震顫,鋪天蓋地向方行刺落下來。
「睡了小爺你還不認吶?」
方行吃了一驚,怒聲大喝里,兩手一圈,無形引力釋放,鎖住虛空,那漫天的冰劍卻似陷入了無形泥沼之中,靈力禁錮,竟然密密麻麻的懸在了空中,一道落不下來。
「你……還敢說!」
龍女就是不想讓這小王八蛋提起此事,他卻一次比一次聲音更大,只氣的她滿臉通紅,銀牙咬緊,晶瑩手掌向下一按,百千飛劍抽身後退,竟在空中一輪圓月下之後,彼此交融,卻化作一柄丈余長短,布滿精緻符文的冰劍,凌空一把抓在手中,向著方行疾斬下來。
「好啦好啦小爺不說啦,是我睡了你好不好,乖,跟小爺走吧!」
方行說的理直氣壯,以前聽九叔叔說過,女人嘛,口是心非,哄一哄就好了,笑眯眯的取出了血飲狂刀在空中輪轉如風,那一道氣機驚人的飛劍刺來竟然被磨成了漫天的冰屑,激飛向空中,又飄落下來,飛飛揚揚,倒像是漫天大雪花一般,把打架的人兒籠罩在內。
「鬼才跟你走!」
龍女已經不是臉紅了,是臉青,撒手棄印,捏印打來。
「哎呀,不跟小爺走你去哪,難不成還真箇招婿?」
方行收起血飲刀,雙手翻出抵禦此印,身形飄搖如風箏,聲音里已經帶著不滿了。
「是又如何?」
龍女一印無功,再施一印,凝聚天地之力,直印方行胸口。
「臭娘們,我警告你別亂來,當小爺不會打老婆啊?」
方行生氣了,一掌按下,打散了龍女這一印法,氣呼呼的說道。
「還說!」
龍女盛怒之下又是一掌打來。
「嘿嘿……我嚇唬你的,跟我走我就不打你!」
方行這男人氣概沒提起來
」」息功夫,已經煙消雲散,笑的非常賊。
「速速滾開,我再也不想見你!」
「你說讓滾我就滾啊,小爺是個負責任的男人!」
「我不用你負責!」
「那你也得對我負責啊!」
「……我還是宰了你!」
「哎呀……小爺我倒八輩子,怎麼睡了你這麼個母老虎?」
「……」
「……」
「哈哈哈哈,小倆口見面就掐,這以後的日子怎麼過啊?」
屋脊上的大金烏哈哈大笑。
「滾!」
方行與龍女同時出手,斬落了大金烏一片鴉毛,「呱呱」叫著跑遠了。
好容易得了一絲空隙,方行認真的看著龍女道:「其實他說的有道理,咱得舉案齊眉啊!」
「我今天非得殺了你!」
龍女又是一劍劈來,只嚇的方行轉頭就跑。
小鏡湖上,一男一女,一灰衫一白衣,倒也翩躚蝴蝶一般斗的極是熱鬧,一邊鬥法一邊鬥嘴,二人隨手拈來的術法武法,皆是玄奧高明,蘊含大道,自然極具美感,身形亦飄飄若仙,不像打架,倒像是在嘻戲,龍女未現龍身,只想將這小王八蛋攆走就好,卻沒想方行跟個牛皮糖也似,還真攆不動,鬥起口來又覺得這廝又無恥又無賴,完全不是他對手啊……
他們二人這一番鬥法,卻也驚動了這天一宮內的修士,不到幾息的功夫,已有幾十道強大氣息升起,向這邊觀望,更有諸多修士駕雲而來,既有天一宮弟子亦有各地趕來招婿的小仙家,在小鏡湖外向裡面看來,見到了在小鏡湖上與人鬥法的龍女,更是大驚失色。
「這是怎麼回事?長公主怎麼與人鬥起法來?」
「那灰衣的人是誰?他如何進入了小鏡湖?」
「莫非是成功破陣進入了怡情小榭的招婿之人?」
「不對,便是破陣,也得先遞拜貼,請人作證,約好時間,從容入湖,哪裡有大半夜往人家閨房裡鑽的道理?此人定是不知哪裡來的浪蕩子,冒犯了長公主,被她追殺!」
一時間,眾修你一言我一句,亂作了一團。
更有一些意在表現的,已經上前大喝:「哪裡來的野修,敢與長公主鬥法?」
「你們這群王八蛋都滾開,我們兩口子打架關你們什麼事?」
正在應付龍女追殺的方行還沒誤了回頭罵一聲,很討厭這群看人熱鬧的傢伙。
又羞又怒的龍女怒不可遏,又恐他壞了自己大事,銀牙一咬,狠下了心來,忽然間收了法術,立身於空中,並指指向了方行,冷喝道:「此人也不知是哪裡來的浪蕩子,使詭計偷入了我這裡,滿口胡言亂語敗我清名,諸位道友誰能助小女子一臂之力,將他擒下?」
「什麼?」
漫天空的修士先是一怔,而後齊齊弄怒。
他娘嘞,我們都守著規矩來,這王八蛋竟然敢玩陰的?
弄死他!
一時間,也不知有多少人怒氣沖沖,起了殺氣。
而方行也呆了一呆,大怒道:「臭娘們,聯合別人來謀殺親夫,我休了你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