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當年的太上道統留下這道道殘念的人知道了方行的反應之後是會哭還是會笑,又或是直接掐死他,總之方行天生犟種,卻是讓留圖之人失算了。 這是記錄太上道統過往的刻圖,卻也蘊含大神通,會使所有看到了此圖之中內心種下一顆種子,留待他日生根發芽。
只不過,方行一是因為寶鏡提前喚醒了他,二來也是因為他天生就是這種性子,反倒把這太上道統的往事當成了一台戲來看,倒是感動的不行,可惜那種子卻未成功種下。
至於沒有種下種子,在將來會是福還是禍,現在卻也誰都說不清了。
第七關,便這麼輕鬆過來了,實際上,這一關的要求也簡單,只消神魂夠強,足以承受太上道統所留殘念的力量便可以了,若是神魂不足,在接觸到了那一幕一幕的往事後,便會神魂受損,化作一個心甘情願守護太上道統遺址的傀儡,而神魂不損者,則通往下一關。
嘴裡嘟嚷了幾句,方行背起了黑色巨劍,大步向前走去。
在他背後,銅鏡光華閃爍,仿佛盞幽魂般悄無聲息的飄浮在他身後。
第八關,赫然是一座殘破的大殿,破損處處,四面漏風,惟有兩根沾滿了灰塵的巨大石柱撐著不致倒塌,方行緩步上了台階,便看到大殿左側依然立著一座大青石,石上的內容讓方行心裡一陣發悶,呆了半天,才十分無奈的抬腿邁進了大殿,抱著必輸的心情……
因為這一關無比的簡單,赫然便是……弈棋!
方行簡直要哭了,曾經教了自己三年的十一叔雖然是個棋道高手,但自己可不是啊!
那白毛三年時間裡有十二次動了心思,要把自己調教成棋道高手,皆被自己殘忍拒絕了。
因為他實在不清楚黑的白的破棋子有什麼意思,掀了棋盤倒是挺爽!
進入破殿之後,便發現此殿別無他物,惟在大殿盡頭,盤坐著一個灰袍的老修士,看起來氣息全無,身上的灰色法袍都已朽爛,垂著腦袋,沒有一絲聲響,而在他面前,則放著一個玄鐵棋盤,上面鋪了一層厚厚的塵土,幾乎看不出有棋子存在,惟有些許凹凸痕跡。
來到了棋盤之前,方行一口氣吹去了棋盤上的灰塵,露出了下方的棋子。
低頭看了棋盤半晌,似乎在研究棋路。
那銅鏡在他低頭觀棋之時,也靜悄悄的飛到了他的頭頂,有光華湧現,浮向他的額心。
乍看起來,似乎又是銅鏡在幫他破解這一陣,告知他解棋之法。
然而就在這光華快要探到方行額心之時,方行忽然間目光一翻,一把掀飛了棋盤,同時整個人也跳了起來,雙手握住黑色巨劍,「咻」的一聲,攪起了襲卷這整座殘殿的狂飆颶風,黑色巨劍劃出了半個圓,「噹啷」一聲劈落了空中的銅鏡,又劈在了那老修頸間……
「當……」
黑色巨劍重重砍在了那似乎死去多年的老修脖子上,發出了一聲清脆的聲響。
本來無堅不催,似乎可以斬裂一切的黑色巨劍,竟然被崩的反彈了回來。
方行也被這一道反震之力彈的向後退出了四五步,握劍的雙手都在發抖……
如此近的距離,如此鋒利的黑色巨劍,如此暴烈的攻擊手段,便是神鐵也斬裂了。
然而那老修,竟然沒有絲毫變化!
甚至在他乾癟的脖子上,都只留下了一道淡淡的白印,而沒有破開絲毫皮肉。
「你終於來了……」
老修的資勢也沒有變,但聲音卻緩緩響了起來。
不是神識殘念,也不是傳音,赫然是真正的開了口,說了話。
聲音虛弱無力,說是氣若遊絲也不為過,若不是修行之人,根本聽不到這麼微弱的聲音。
「額……老前輩有禮,嘿嘿,你在等我啊,估計是等錯人了……」
方行驚慌不定,如此暴烈一劍連人家一根毛都沒傷到,這深不可測的老頭子,實在太可怕,他嘴上胡亂回答著,身形卻已經在緩緩後退,準備伺機逃走了。
實際上,他已經猜到了自己會遇到點什麼意外,只是卻沒想到,遇到的人這麼難纏。
在這一路輕鬆闖關過來的路上,他心裡便已經起了疑。
他實在是感覺,自己這闖關實在是闖的太簡單了。
」」 距離通往九關愈來愈近,這種感覺便愈強烈,他心裡的滋味也複雜。
他本就是個多疑的性子,不太相信免費午餐這種事,若是這一路走來,難度更高一些,也就罷了,但偏偏竟然如此順利,就不免讓他心裡有些不安了。
只不過,有些路走上來了,就沒有回頭的餘地,他既然想謀這太上道統的道藏,前面便是刀山火海,也得往裡闖了,沒個半途而廢的道理。因此他也只能一路提著小心,慢慢往裡闖,只不過,暗中卻也眼觀六路,耳聽八方,時刻準備著應付意料之外的變化。
也正因此,在看到了這第八關之中,那個老者之後,他心裡便有些狐疑。
因為那老者,身上的法衣都已朽爛,但皮肉卻還完整,實在有些怪異。
更關鍵的是,隱隱約約,方行竟然從那老者身上,感應到了一絲若有若無的生氣。
太上道統,通天九關之內,怎麼還會有活人?
這一個發現,讓方行心裡發毛!
故意裝作沒發現什麼,悄然靠近,便是想給這老頭來一下子。
尤其是在感覺到,那銅鏡要探入自己識海之時,他忍不住了,直接暴起出手。
管它是什麼東西,先剁了再說。
只不過,一切行動都在自己把握之中,卻沒想到,竟然沒能殺掉這老頭。
方行立刻發現,這老者的修為簡直難以想像,嘻皮笑臉著,就要腳底抹油……
「錯?怎麼會錯?只要來到了這裡的,就是我要等的人,更何況……」那垂著頭的老修緩緩抬頭,深陷的眼窩裡有鬼火跳動:「……你帶了我的銅鏡來?」
「你……你的銅鏡?」
饒是此時的方行一心想著逃走,聞言也頓時大吃了一驚,抬頭看向了那老修。
相若骷髏,但卻不是骷髏,骨骼之上,還有一層黝黑乾癟的皮膜存在,鬚髮皆已脫落,只剩絲絲縷縷的幾根,整個人便像是在沙漠上曬了好幾年的乾屍,比死人還像死人,而他的模樣,雖然已經脫去了人形,皮肉裹在骨骼上,但隱隱然,卻也有些眼熟……
腦海間微微一轉,方行登時想到了一個可能,小心肝都忍不住撲通撲通跳了起來。
他見過這個老修,不過見到的是畫像。
「你……你是……恨……恨……」
老修見他認了出來,輕輕一嘆,便要回答說:「沒錯,我就是恨天老祖!」
不過還未開口,方行便已經將後面的半句話喊了出來:「恨天老王八蛋?」
老修登時無語了,久久沉默,沒有回答。
方行也沒說話,眼珠子滴溜溜轉。
「現在外面……怎麼樣了?老夫當年留下的恨天一脈還有傳承在麼?」
老修忽然又一次開口,似乎有些迷茫的嘆息起來:「唉,若是還在,老夫脫困之後,第一件事就是要滅了這群不肖子孫,他媽的……明明讓他們利用我分身帶出去的銅鏡,選擇合適的軀殼進來助老夫脫困,可幾千年都過去了,怎麼就連連個鬼影子都沒見到呢?這群不肖子孫,是真想讓我老夫老死在這裡嗎?唉,也快了,沒準再過兩年,老夫就真的……」
「我操,真是這老王八蛋……」
方行嚇的背後汗毛都豎起來了,他不怕鬼,卻怕人。
尤其是這人竟然是歸墟傳說之中,坐化了已經不知多少年的老怪……恨天老祖!
「嘿嘿,前輩啊,原來是你,看樣子我能順利通過前面七關,也是你的功勞吧……」
方行心下驚恐,面上卻嘿嘿笑了起來,一邊笑,一邊向前踏出了一步,看那樣子,似乎是想走近了,說點什麼話,但忽然之間,他身形在向前一晃後,又閃電般向後衝出。
嘩啦啦……
幾乎是同一瞬間,方行背後顯化了十萬八千劍,化身一道金光,向遠處疾遁。
「呵呵,還是只小狐狸,不過,你再怎麼油滑,卻如何在老夫這布了幾千年的局裡脫困?」
似乎只剩了一口氣的恨天老祖聲音低沉沉的笑了起來,枯瘦的爪子費力的抬頭,輕輕向著虛空之中一勾,一霎間,天地色變,所有的大殿,黑土皆已不見,整片天地,竟然化作了一方遙遙無邊的棋秤,無數的黑白小山包星星點點座落,一個玄奧複雜的棋局布了下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