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魔戰場之上,黑煙滾滾,魔氣滔滔,四下裏白骨隱然,有的已經朽化,有的埋入土中半截,還有一些縱然死去悠悠萬載,仍然豎立不倒,保持著生前衝殺的模樣,殺氣森然,甚至有一些,已經死去了不知多久,卻連血肉都未化盡,雖然保持著生前的模樣,連血肉都晶瑩發亮,鮮血還保留著那種赤紅的顏色,濃重的血腥氣散發在天地之間,如修羅戰場。💝😎 ✋👽
這是絕對的人間煉獄!
曾經的天兵天將,絕世真仙,哪怕是死了,仍然不受天地規矩所侵蝕!
常人進入了這片戰場,別說那些滾滾蕩蕩的魔氣與隨處都有可能生滅聚散的幻象,僅僅是那些天兵天將的餘威,都有可能直接懾人心魄,失人完全失去心神,跪伏在地!
此時,才只是剛剛深入這片戰場數百里而已,便已經讓人難以自持了,難以想像前方那茫茫戰場深處,究竟還會有著何等恐怖的景象存在,隨著古鶴進入了戰場的一千仙兵,在這時候都已經緊緊的聚在一起,三十六名僧眾立身於他們左右,誦著古經,抵禦戰場凶氣。
到了此時,卻也是考較修為的時候了。
古鶴與姜問道等高手,都神態如常,顯然深入神魔戰場數百里的距離,還不足以影響到他們,而狐仙姬則稍稍距離那些僧眾近了些,借他們的佛法,驅逐魔氣,而一眾神庭小聖,在這時候更是氣度非凡,絲毫沒有表露出對魔氣的懼意來,甚至還在夜族神子的指引下,散了開來,神情恭謹,手持乾坤袋,去將周圍那些殘缺破碎的骨骸收斂到了一起,帶在身邊。
「吼……」
有一些骨骸,早已失了靈性,隨隨便便就收了起來。
但也有一些,赫然凶氣滔天,別說收起,一有生靈靠近,便赫然散發了滾滾魔氣,引動了天地氣機變化,灰暗的天空之中烏雲密布,有隱約的嘶吼聲傳了出來,懾人心魄!
面對著這等驚天魔意,他們簡直就像是面對天地之威的幼兒,心神顫慄!
見此情景,手持乾坤袋準備上前的負山子與花蜜兒等人,皆立時駐足,不敢妄動。
而眾仙盟的高手及一眾仙兵,更是立刻全神警惕,不敢有半分懈怠。
不過面對這種狀況,夜族神子顯然早有準備,靜靜的站了出來,踏著虛空來到了半空之中,雙手一招,大袖飄飄揚揚,而後他一身氣血鼓盪,卻在虛空之中,印出了他的本相模樣,卻是一隻身形如同小山一般凶煞可怖的巨蝠,隨著他在空中拜倒,那隻巨蝠也朝著天地拜了下去,而後夜族神子低聲長吟,似是禱文,又像是咒語,幽幽沉沉,散入了天地之間……
「先祖悲兮,今歸故土……」
「後輩不肖兮,盼祖歸鄉……」
「護吾氣運兮,佑族之榮光……」
隨著這聲聲禱文緩緩散入天地,他身上的氣息也愈發的暴漲了起來,如同道道旋風,以他為中心向著四面八方散發了出去,在下方,負山子、花蜜兒等人,也同樣像他一般做法,散發了自己身上的氣息,就好像是在故意將自己與其他的人區別開來,而滄瀾海四皇子、小仙界傳人凶道、奧古小神王等等,則一個個老實巴交,靜靜的立身於一旁觀看著……
轟!轟!轟!
空中似乎有冥冥中的存在感應到了他們身上的氣息,連續九道震天價的天雷響了起來,天地間的魔氣在這一瞬間達到了最強,諸修皆是修為高強的天驕人物,在這時候,竟同時毛骨悚然,似乎感覺到有無數的目光,在向他們看了過來,沒有半分感情,只是冷冷的打量。
在這一刻,每一個人眼前都出現了無數的幻象。
有模樣怪異的各種白甲生靈與黑甲兵士慘烈廝殺的模樣……
有無數幽魂怪鬼朝著明月日夜嚎哭的模樣……
有天地巨變,滄海桑田,日轉星移,時光飛逝的枯寂模樣……
一幕幕的幻象,變化無窮,幾乎讓人沉迷其中,不可自拔!
不過古怪的是,最後時卻還有一個畫面,乃是一個手持方天畫戟,跨著紅血骨馬的男子,正在神魔戰場之上四處衝殺,凶氣如狂,在與無數殘魂、骨妖乃至神魔煞氣大戰的模樣……
「這是……那些死去了悠悠數萬載的神魔在與他的後輩們交流……」
方行也看到了那些幻象,心間微動,恍然明白。
夜族神子果然本領不小,竟通過那種古怪的禱文,與那些死去了不知多久的先祖們溝通。
而那些恐怕連靈性都早就磨滅的神族先輩,也給出了回應。
那些幻象,便是他們的哭訴與回憶……
當然了,其他的還好,最後一幕畫面卻讓方行有些哭笑不得。
小武神呂奉先,還真是本事不小啊……
他在神魔戰場磨礪自身的事情,竟然也被這些幽魂給記住了。
如果說那些幽魂前面的回憶,是在說自己是怎樣與天魔大戰,葬身於此,幽魂不得歸鄉,在時光飛逝里日夜倍受煎熬的話,那麼最後一個面畫,卻有點訴苦的意思了:麻的我們都已經死了這麼久了,還有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輩闖了進來,拿我們作磨刀石,讓我們這些死人用殘存的戰意來磨礪他的武道,實在是太渾蛋了,驚擾亡魂,冒犯神威,太欺負人了啊……
「此人尺擾先祖亡魂,實在該死,早晚斬了此子,祭先祖英靈……」
就連夜族神子,顯然也沒想到會看到這一幕,神情極是古怪,又陰冷又憤恨……
對於神族生靈來說,呂奉先那做法,簡直和挖人祖墳無甚區別了!
也得虧眾仙盟沒有找到呂奉先,不然他若是跟著進來了,現在肯定要和神族生靈掐起來!
「後輩不屑,遲來萬載,願收先輩骨殖,歸鄉還源……」
夜族神子於虛空之中,三拜九叩,口誦禱文,約盞茶功夫,才結束了這儀式。
而隨著他禱文念誦完畢,空中九道悶雷也已經響過,那瀰漫在整片天地之間,仿佛巨石一般鎮壓在諸修胸口的沉重壓力與像是隱藏在暗中窺伺他們的無數道目光,卻也隨之緩緩的消失了,天地重歸於平靜,諸天魔氣都淡了幾分,甚至可以透過厚重的雲層,隱約看到九天之上那輪慘澹的烈日,而那些散發著滔天魔氣的屍骸,也在這時候,變得與尋常枯骨一般了。
「先祖在上,恕小輩驚擾之罪!」
負山子、花蜜兒、絕生小聖君霜土大陸族長離火等人,便都執乾坤袋迎了上去,口誦密咒,從裡面飛出了無數的黑色小棺,將周圍地面上的一具具枯骨屍骸,全都用棺木裝了起來,然後恭恭敬敬請入了乾坤袋裡,倒也是很有講究,不是每一具屍骸都有資格用棺木收斂,普通的枯骨便直接收進了乾坤袋裡,惟有那些骨血仍未化盡,煞氣兇猛的才有資格入棺。
望著他們的動作,眾仙盟以及方行等人倒成了局外人,只能奈著性子旁觀。
這種收斂骨骸,又化解骨骸怨氣的舉動,幾乎每隔幾百里便要重複一次,這一片神魔戰場可謂極其遼闊,畢竟葬下了十萬天兵天將,堪稱處處枯骨,遍地亡魂,倒是夜族神子等人,不慌不忙,慢慢的收斂著,他們皆有神魂,動作倒也不慢,但每過一域,還是需要耽擱上數個時辰的功夫,對這種氣氛肅穆的事,旁人也不好干涉,只能奈著性子等他們忙活就是了。
一連行進了兩日,他們已漸漸深入了神魔戰場內部,足有兩千餘里了。
一路之上,倒也未出什麼大亂子,似乎確如夜族神子所言,有他們的先祖庇佑。
「再往裡面去,怕是已經接近了那葬仙坡所在了,那可是出了名的凶地,連仙人進去了,都會殞落,更何況我等?雙生殿下,這幾日裡,你們也已收斂了大部分的先祖遺骸,沒有遇到什麼兇險,已經是我們的運氣不錯,以我之見,到了這裡,便可以返程了……」
一直靜觀神族小聖做事的眾仙盟內終於有了異議,不願再深入了。
開口的是古鶴,他望著神魔戰場最核心的方向,臉上明顯有著深深的忌憚。
其他的眾仙盟諸修,聽了這話倒是連連點頭。
這一路行來他們可都是一直提心弔膽,既怕遇到了什麼兇險,又怕神族生靈抱著什麼不善之念,突起異心,雖然一路上安安穩穩過來了,但身心俱疲,誰也不願深處了。
「古鶴先生此言有些強人所難了,神魔戰場之內,處處是我先祖屍骸,我等既然來了,就該將他們全部接出去才是,如今外圍兩千里之域,皆已收斂完整,一切順利,正是應該趁勢入內,將裡面的先祖骨殖一起接回來的時候,半途而廢,那豈不是不小肖子孫所為?」
夜族神子顯然極為不悅,冷淡說了幾句,執意要繼續前行。
「讓你們取回了這麼多的骨殖,已經表明了我們眾仙盟的誠意了,再往裡面去,兇險成倍的增漲,連仙人都可以葬滅的絕地,我們又能有幾分自保之力?總不能讓大傢伙都因為你們神族生靈的些許孝心,便一起冒著殞落的風險吧?以我之見,還是速速退出為妙!」
古鶴緊緊皺著眉頭,不願在這件事上讓步。
「若是古鶴先生怕了,可以先率仙兵迴轉,生死由命,我們已經做好了準備!」
夜族神子淡淡回答,不陰不陽,口氣不善。
「哼!」
古鶴聞言,表情已經極是不悅,目光一閃,便要冷冷開口。
可也就在這時,卻有一個聲音笑了起來,道:「古鶴先生且容我說一句,咱們眾仙盟畢竟答應了神庭,要讓他取回骨殖的,如今只取了一半,恐怕於理不符吧,在這時候鬧將了起來,倒是白白枉費了一番苦心,倒不如由他們去,讓他們在前面收斂骨殖,我們自在後方守御,真箇有了什麼兇險,便出手相助一番,反正我觀神庭諸聖行徑,倒也確實頗有把握!」
開口之人,正是一臉笑容的姜問道,顯然他對古鶴忽然間要撤回的舉動有意見。
「對啊,本來就答應了要讓他收回先輩骨殖,如今半途而廢,怕是於理不合啊……」
「這兩日來,倒也無甚兇險,若是小心些,再深入一些當無大礙……」
「孝義乃大事,我等天元生靈,眾仙之後,不好阻人一片孝心吧?」
姜問道一開口,他的支持者們,也只能一個個的開了口,支持繼續深入。
古鶴臉色已經變得極為難看,良久之後,卻也只能擺了擺手,不再多言,同意繼續深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