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換些有用之物給我

  人最絕望的時刻,莫過於滿心的希望被打破,心中最美好的願景如水流逝去。

  滕子賢此刻,便是如此的心情。

  不,他已經沒有心了。

  他的心在王守庸的手上怦怦跳動。

  滕子賢張嘴,想說什麼,卻張口湧出了一大灘的鮮血。

  鮮血嘩啦啦流下,滕子賢向前一步,五臟六腑便如同失去了支撐一般,又嘩啦啦地從他破開大洞的胸腹處掉落出來。

  他用血紅的雙眼死死盯著王守庸,這一瞬,腦子裡僅存的意識閃現了無數個片段,無數個有關面前這個少年的瞬間。

  他不明白,為什麼這個煉體境的武夫,會如此強悍。

  為什麼三千符爆在這個賤民的面前,就像失去了所有效用一般。

  為什麼最後關頭,他會神魂離體。

  為什麼!

  為什麼!

  然而這一切問題,終究是不會有答案的。

  滕子賢只來得及閃過這些思緒,伸手向前一抓,抓了個空,眼前的世界就終於黑了下來。

  臨終前,他只聽到面前平靜的少年輕聲說了一句話。

  「不錯,你比先前那個難殺。」

  話音落下。

  仿佛一道驚天閃電掠過。

  滕子賢瞪大了眼睛。

  這一瞬,他終於想明白了什麼事情。

  但已經晚了。

  儘管他什麼都看不見了,卻還是掙扎著抬起頭來,用盡全身的所有氣力,怨毒地仰天,朝著他印象中少年的位置死死瞪去。

  下一息,他便失去了所有的生機。

  王守庸搖了搖頭,跨步便越過了滕子賢的屍身。

  腳步一頓,王守庸回過頭來,狠狠一腳踏下。

  滕子賢的脖頸斷裂,腦袋滴溜溜地向著旁邊一滾——王守庸見到這副模樣,才終於徹底放下了心來,轉身離去。

  來到青鸞宮兩女面前。

  莊芷荷與白青雪早已呆若木雞,眼神渙散。

  這一刻,無論是莊芷荷還是白青雪,此刻都像是身處夢境之中一般,嘴巴微張,想說話卻只能發出「嗬嗬」的聲音。

  她們望著從濃霧中走來的少年,確切地看到了對方身上沾染的血跡,以及對方平靜的面容,才終於有了些實感。

  「武夫……」白青雪下意識道。

  但很快她就止住了話頭。

  世間哪裡有這樣的武夫?

  只見王守庸對著她點了點頭道:「他死了,你們可以放心了。」

  話音落下,場間一片沉寂,近乎落針可聞。

  莊芷荷的呼吸仿佛都消失了一般,身形凝固如石塑。

  王守庸也不著急,靜立原地,等待著眼前兩女回神。

  過了好半晌,莊芷荷這才語氣僵硬地開了口:「你……究竟是何方神聖?」

  一個興趣使然的英雄而已……雖然王守庸很想這麼回答,但他也知道,這個世界上已經不會有能理解這個梗的人了。

  於是他還是回答道:「臨水縣除妖司,王守庸。」

  莊芷荷聲音顫抖,道:「我,我不是想問這個,我是想問……」

  支吾著,莊芷荷仿佛失去了所有的語言能力一般,竟然不知道該從何問起。

  問他明明是煉體境的武夫,為什麼殺御靈期如殺雞?

  問他先前還在妖魔堆里掙扎,為什麼又強橫如斯?

  問他口袋裡為什麼會有她們夢寐以求的陰陽兩生花?

  問他施展的究竟是什麼手段,為何能在滕子賢的雷法符籙下活下來?

  問他……

  這一瞬,莊芷荷的腦袋裡,充滿了各種各樣的疑惑、荒謬、不可置信。

  因為這些在她的整個人生認知里,幾乎是不可能發生的事,宛若奇蹟,幾乎震碎了她修行以來的所有常識理論。

  世間怎麼會有武夫強橫至此!

  於是鬱結了千萬種思緒的莊芷荷,最終還是問出了她最不能理解,最核心的一個問題。

  「你是如何做到的?」

  「呃……就這樣殺了,雖說你們都有些我不能理解的古怪手段,但其實肉身孱弱,好像也不是那麼難殺。」王守庸回答道。

  「肉身孱弱……好吧,可你分明只是煉體境的武夫,肉身為何又強悍至此?」

  聽到這,王守庸卻皺了皺眉,認真道:「你錯了。」

  「啊?」莊芷荷一愣,「什麼?」

  「我說你錯了,從最開始我便想說了,我不是煉體境。」王守庸糾正道。

  話音落下,兩人終於有了一些恍然。

  白青雪在一旁擦乾淨嘴角的鮮血,接話道:「那是感玄?」

  如果是感玄的話……

  「我是化氣,只不過法力被某人封住,在小亂淵歷練而已。」

  兩女的恍然的表情再次凝固。

  化氣與煉體又有何區別?!

  眾所周知,境界與境界之間如隔鴻溝,更別說凡是玄天桃源內的宗門弟子,更是遠遠凌駕於天啟皇朝的武夫。

  在修行有成的宗門弟子面前,煉體武夫,與化氣武夫又有何區別?

  不到感玄,不知天地玄奧,終如螻蟻。

  然而這螻蟻卻蠻橫地掀翻了所有規則,近乎暴虐地橫壓了令她們都無法反抗的「宗門弟子」。

  「……王守庸。」莊芷荷默念著他的名字,似乎要將這名字都刻進腦海中。

  這次小亂淵內發生的事,恐怕她一輩子都不會忘記。

  下意識地,莊芷荷伸手捋了捋頭髮。

  手碰到了一朵花。

  於是莊芷荷這才終於想起了什麼事,手忙腳亂地從發間摘下了那朵陰陽兩生花,遞到了王守庸的面前。

  「這,這朵花,還給你。」莊芷荷不知為何,聲音略顯磕絆。

  王守庸接過陰陽兩生花,放在鼻尖嗅了嗅,皺眉道:「你們方才不是說這朵花於武夫並無用處麼,我拿了有用?」

  「無用……可這畢竟是你所有之物,方才危急,才到了我的手上……」

  話音還未落下,陰陽兩生花便重新被王守庸拿著,插回到了她的發間。

  「既然是無用之物,那就換些有用的東西來給我。」王守庸舔了舔嘴唇,忽然輕聲道。

  白青雪下意識應道:「什麼有用之物?」

  話音落下,還沒等到王守庸的回答,莫名地,莊芷荷與白青雪紛紛打了個寒戰。

  她們將視線放在王守庸的臉上,卻看到先前這個正義凜然的少年,眼睛上下來回地打量著她們,從頭到尾掃視,眼睛放光,仿佛看到了什麼不可多得的寶物一般。

  有些貪婪,有些渴望。

  兩人都瞪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