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陽兩生花是莊芷荷與白青雪此行的目的,這點是不會錯的。
她們在逃亡,這點也是不會錯的。
莊芷荷剛才說,要在逃亡途中借陰陽兩生花悟道破境,與滕子賢一搏,也是不會錯的。
但問題是,誰讓你聽完就從懷中掏出陰陽兩生花了?
誰允許你如此荒謬地,如此出人意料地,如此奇蹟一般地拿出這陰陽兩生花了?
莊芷荷和白青雪此刻心底湧現了無限量的震驚,如此奇幻的景象和際遇,讓兩人在這個瞬間都有些恍惚,以至於頭暈目眩,頭腦霎時一片空白。
尤其是,面前的煉體境少年還懵懂地問了一句。
「你現在悟道,還來得及嗎?」
該死。
莊芷荷猛地咬住舌尖,刺痛令她迅速回過了神來,連忙接過了這朵夢寐以求的花朵,抿住了嘴。
「多,多謝,這人情我青鸞宮記下了,等到來日……」
「別說那些了,快悟道,他要來了。」
說著,王守庸似有所覺,昂起了腦袋,認真地盯著迷霧中的某處方向。
迷霧中沒有任何動靜,然而王守庸卻感覺到渾身汗毛炸起,仿佛有什麼極為恐怖的事物在迅速靠近,越來越近,刺骨的寒意也隨之越來越濃。
濃霧之中電閃雷鳴,氣勢滔天。
這是比感玄大妖還要恐怖的人物。
忽然,王守庸露出了一個無奈的神情:「算了,來不及了。」
「……不好!」
莊芷荷惶急地抬起頭來,連忙收起陰陽兩生花,身旁道印環繞,白青雪也同樣做出了戒備姿態。
就在兩人如此動作之時,後方的濃霧中,終於顯現出了追殺他們的人,而王守庸也是在這時,才看清了後面那人身上的服飾樣貌。
與那個被他殺掉的青年服飾,近乎如出一轍。
果然麼……
王守庸眯起了眼睛。
「還打算逃嗎?」滕子賢面無表情,即便是看到王守庸時,也只是淡淡地掃了一眼,便不再多看。
邊陲遠地一名區區煉體境武夫而已。
莊芷荷渾身靈氣紊亂,直到此刻,眼中才顯露出了一抹絕望的情緒來。
她們逃了一路,終究還是沒能逃過。
即便是拿到了陰陽兩生花,也根本來不及悟道。
最後的手段,也失去了所有希望。
白青雪倒是堅強,咬著牙抹去了嘴角的鮮血,起身擋在了莊芷荷的身前,青色圓環在身前浮動,準備隨時抵禦滕子賢的攻擊。
滕子賢見狀,手中掐出一道法訣,滔天雷海便出現在了空中,猛地向下壓了過去。
白青雪口中噴出一口血霧,身前的青色圓環滴溜溜轉動放大,眨眼間便籠罩了一大片雷海,緊接著猛地一縮,雷海便被約束成了一團電球,暴躁地在青色圓環內來回衝撞。
滕子賢卻毫不意外,一路上,像這樣的場景已然發生過好多次,但每一次眼前這個少女都只會讓自己的傷勢加重。
一息。
兩息。
三息。
果然,三息過後,青色圓環便再也束縛不住雷海,上面的裂紋越發明顯,雷海一瞬間便暴躁地撐開青色圓環,化作一隻鋪天蓋地的雷鳥,尖嘯著俯衝向了三人的方向!
噼里啪啦,幾人除了耳邊響起這道聲音,鼻間似乎也聞到了毛髮焦黑的味道。
幾乎是下一瞬,三人的身形就要被雷鳥吞噬。
就在這時。
「住手!」
只見莊芷荷踉蹌向前撲去,面容惶恐,雙膝猛地跪地,手中持著一個事物,高高地揚起。
滕子賢一愣,待到看清了莊芷荷手中的事物時,瞳孔一縮,靈力運起,雷鳥頓時暴亂,剎那間便與三人擦肩而過,狠狠地撞到了一旁的峭壁上。
轟!
峭壁轟碎。
滕子賢呼吸頓止。
「陰陽兩生花!」
只見莊芷荷近乎屈辱地跪著,低伏著腦袋,手卻高高抬起,就像進貢一般,虔誠地將花朵高高抬起。
「求你,求你放過我們,此花給你,我知你缺悟道之物,但求你放我們一馬……青鸞宮絕不糾纏,出了這小亂淵,便再不提起……」
「求你放我們一馬……」
滕子賢愣住,這一夜以來,他可是從未見到莊芷荷如此卑躬屈膝的姿態,更別說此時還拿出了連他都頗為心動的靈物。
「原來你們來這小亂淵,竟是為了此物麼?」滕子賢嘴角勾起一絲弧度,饒有興致地盯著下面莊芷荷近乎求饒的姿態。
白青雪聞言,更是如遭雷擊,不可置信地回頭看向莊芷荷,卻見到她腦袋低伏,雙目緊閉,近乎認命一樣的姿態。
別說滕子賢了,就連與莊芷荷朝夕相處的白青雪,都未曾見過莊芷荷這般姿態。
她何曾見過!
「師姐,你起來,何必向這瘋子求饒,大不了我們魚死網破而已,你起來!」
然而面對白青雪的不可置信呼喊,莊芷荷卻一動未動,身軀顫抖,嘴巴緊緊抿住,似乎抿住了莫大的屈辱。
「你起來,莊芷荷!」
「莊芷荷!」
白青雪怒髮衝冠,雙眼血絲遍布,仿佛咬著牙,一字一頓!
滕子賢落地,慢悠悠地,仿佛欣賞一個藝術品一般,一步一步走向了莊芷荷。
這一刻,他的心底湧現出了前所未有的滿足感。
其實孔軒死了,他未必有多傷心,多憤怒。
若不是擔心孔長老的遷怒,他管孔軒去不去死,與他有半文錢關係沒有?
但如今莊芷荷這樣跪在地上,虔誠地為他獻上她們拼死找來的陰陽兩生花,這副屈辱的模樣,卻令他興奮到難以自拔。
興奮到嘴角都快要按捺不住笑意。
尤其是……
滕子賢一步一步,走到了莊芷荷身前兩丈的距離,卻忽然停了下來。
他輕聲道:「何必為了引我過來,裝作這副屈辱模樣呢?」
「你的道印,可是在旁邊顫抖著,時刻準備著想要與我同歸於盡呢。」
話音落下,莊芷荷愕然地抬起頭,渾身動作僵住。
白青雪也是剎那愣住,瞳孔猛縮,茫然地看向莊芷荷,便終於注意到一旁伴隨莊芷荷許久的道印,早已悄然浮到了她的身側。
滕子賢見到這副場景,終於咧開了嘴,前所未有地露出了一個暢快的笑容,笑到甚至眼淚都快要流出來。
「別用那樣的眼神看我,要怪的話,就怪你的演技實在太差,只能瞞過那小丫頭片子,卻瞞不過我。」
說著,滕子賢向著莊芷荷的方向伸出了手指,徹底收斂了所有笑意,臉上浮現出前所未有的冰冷殺意。
玉蓮緩緩漂浮到他身前,一股寒冷的氣息瀰漫全場。
「現在,收起你所有的小把戲,將衣裳脫了,赤身跪下,將剛才求饒的話,再說一次。」
「對了,你也要。」滕子賢冷眼看向白青雪。
話音落下,全場落針可聞。
莊芷荷拿著花朵的手,微微顫抖了起來。
她的心,也在這絕望徹底侵襲的剎那間,變得無比冰冷。
……
然而就在這時,一道身影卻動了,忽然越過了渾身顫抖的白青雪,不急不緩地,越過了跪地的莊芷荷。
一步一步,走到了莊芷荷的身前。
陰影落下,擋住了莊芷荷屈辱的面目。
也阻隔了滕子賢陰冷發邪的眼神。
然後他順手摘下了莊芷荷手中高高舉起的花朵,輕輕地將其插進了莊芷荷的發間,替她仔細地將散開的髮絲捋到耳後。
順便抹去了她因恐懼流下的淚水。
「誰讓你將我送你的花,轉贈給別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