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薄西山,殘陽如血。
一處三進三出的院落坐落在京都內城,軒轅煜與戴同化兩人將王守庸帶到這處院落,安頓好後,便離開了這處小院。
離開之前,軒轅煜如此說道:「你且在這待些時日,過段時間等皇帝騰出手來,你再聽候召喚。」
說著,還給王守庸備了十名面無表情且面容樸實無華的僕從。
「這十人皆可照顧你的起居,白天可以去逛逛這京都城,熟悉熟悉京都風貌。」
說完,軒轅煜便急匆匆離開了院落,只留下王守庸和十個黑衣人面面相覷。
離開小院後,軒轅煜一路穿行,遊走在內城的大街小巷,目光時不時在四周逡巡,仿佛在留意某些事物。
「戴尚書,依你看來,京都城可有些許變化?」
「有的。」戴同化對京都景物以及各類人事自然是熟悉不過,一眼便望見了暗藏在大街小巷的暗衛。
「這段時日,京都內似乎有不少勢力動彈,許是因為那件事。」
「也該動彈動彈了,我可是迫不及待想要知道,是什麼老蛇被網住,背後又是哪只手總要攪動風雲。」軒轅煜平靜道。
正說著,兩人便忽然有所覺,一同抬起了頭來,望向天穹的方向。
落在旁人眼中,天穹處沒有任何異樣,只有橙黃的顏色將雲朵染色,順帶著將陽光浸染出迷濛的金黃。
然而兩人眼前事物卻漸漸變化,一道罅隙出現在了天穹之上。
緊接著,一股仿佛無所匹敵的力量,潤物細無聲地落在了兩人的身上。
但軒轅煜與戴同化卻沒有任何異樣,依舊神色如常,任憑那股玄奧的力量將兩人拖拽進了某種奇異空間內。
下一秒,周遭景物瞬息變換,視線迷濛一片。
兩人呼吸平穩,雙腳短暫升空,又迅速落地。
只是這一次,落了地的兩人,環顧四周,周圍景物已經變成了金碧輝煌,雕龍畫鳳的廳室之內。
大廳正中央,有一座銘刻道紋的龍椅靜靜矗立。
周遭的壁上鑲嵌了散發溫暖盈光的石頭,夕陽自廳外照入,在地面上拖拽出兩人長長的影子。
只一息的時間,兩人的身子便從川流不息,車水馬龍,充斥著各種攤販呼喊聲的長街,來到了正和殿內——這處殿宇尋常時候無人,卻是天啟皇帝平日私面臣子的場所。
「回來了。」戴同化輕聲道。
他沒有訝異,因為他知道在京都城內,確實有一個人能做到如此神鬼莫測的程度,其修為已經臻至悟道境,也是皇宮內唯一一個悟道境。
他出手將兩人挪移,完全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覺。
而他們此行歸來,正是要再見一見這名悟道境,尤其是軒轅煜,正想問一下自己布下的引蛇出洞之局,引出了個什麼結果。
軒轅煜淡淡一笑,緩緩向前踱步,臉上的麵皮,卻如同被熱火灼燒的蠟燭一般緩緩流淌了下來。
眼睛,鼻子,嘴巴……
一張臉迅速坍塌,隨著他踱步向龍椅,宛若流水般自臉上流下,鑽過內襯,穿過衣袖,最終在他的掌心匯聚成一團乳黃色的粘稠圓球。
軒轅煜法力吞吐,粘稠的黃色圓球便被他收進了腰間的白玉腰帶中。
衣裳還是那個衣裳,軒轅煜一揮衣擺,重新落座龍椅之上,卻已自恢復成了雍容華貴的天家氣度。
而麵皮剝落之後,露出的卻是一副眉如遠山,面紅齒白,眼睛如同閃耀星辰的少年模樣。
重新回京,他便重新成了這天啟朝的少年皇帝。
軒轅煜端坐在龍椅之上,揮了揮手,殿內便出現了一張椅子,落在了戴同化的身後。
「戴尚書,坐。」
「謝陛下。」戴尚書從善如流,一屁股便在檀香木椅上坐了下來。
比之出發京都前的戰戰兢兢,戴同化此刻是心安理得——他本就年紀老邁,手臂還因護主斷了一條,在陛下面前坐一坐怎麼了?
軒轅煜見戴同化落座,便將心神重新牽繫回了殿內。
殿內雖然看起來只有他們一老一少兩人,但實際上,皇宮內的那名悟道境卻是在的,否則便不會將兩人帶回皇宮。
軒轅煜輕咳兩聲,便開口問道:「帝師,八月初八,朕布下的局,如今可有結果了?」
空中悠悠地傳來了一道蒼老的聲音。
「八月初八,如你所說,你那替身射獵皇都北郊,果然有妖魔襲殺,如今僅以龍心泉吊住了性命,半月後就將重傷不治。」
「出手幾人?」
「一妖而已。」
「何等境界?」
「鎮玄圓滿。」
聞言,軒轅煜面色便沉冷了下來,並不說話。
他不說話,帝師的聲音依舊在平靜講述:「妖魔挨了我一掌,遁逃而走,至今下落不明。」
話說到這裡,正和殿內的氣氛終於漸漸冷了下來。
戴同化也是心神恍惚,問道:「鎮玄境界,怎麼能擋住您一掌?」
「此乃煉體妖魔,且手段詭譎。」
簡單一句,便算作解釋。
戴同化卻依舊沒想明白,悟道與鎮玄境界之間差距如同天塹,再是煉體妖魔,竟然能在悟道境手下活下來……
軒轅煜卻沒理會戴同化心中的驚濤駭浪,皺眉沉吟了片刻,便問道:「妖魔可有留下蹤跡?」
「無。」
直到這時,軒轅煜心中才是終於一沉。
看起來隱藏在暗處的敵手比他想像的要更謹慎,準備得要更周全。
戴同化心中雖然想著鎮玄妖魔自悟道境手下遁逃這件事離奇異常,但他卻知道,天底下少有如此不講道理之事。
遁逃的背後必定是常人難以想像的完全周到謀劃。
尤其是到了如今這個時候,隱藏的妖魔竟然還未露出絲毫馬腳。
隨著時間的流逝,所有痕跡便會越來越淺淡,再過段時日,恐怕自己這一齣戲,將徹底成為無用的獨角戲。
若是將其比作圍棋,便是軒轅煜放出了一手試應手,卻沒有得到對方的任何回應,只是互相不痛不癢地棄了兩枚子。
於錯綜複雜的局勢而言,沒有任何助益。
心下一沉,軒轅煜問道:「帝師可有懷疑人選?」
「無。」
「妖魔可有異樣?」
「無。」
「京都內可有異動?」
「無。」
「妖魔出手可看得出來歷?」
「無。」
「替身也無任何發現?」
「無。」
一個個問題問出,得到的卻是相同的答案,軒轅煜心中寒冷一片。
戴同化在一旁聽著,心中的期待也漸漸沉落,跟著軒轅煜的沉冷表情,漸漸變得冰涼。
什麼都沒發現,這便是最壞的結果。
如今破局點在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