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點點的光芒隨意而無序地點綴在那一片石墨色地夜幕之上,如同不小心將一袋鑽石打翻在黑色天鵝絨之上,輕柔厚重的墨色映襯著晶瑩透亮的璀璨,熙熙攘攘地匯聚成為一條蜿蜒流淌的潺潺溪流,從遙不可及的蒼穹遠端一路延伸到海天交接的天涯海角盡頭,讓天與地就這樣完美無瑕地銜接起來。
仰頭望向星空,不知不覺就這樣迷失在那片浩瀚縹緲的恢弘之中,人類的渺小在宇宙面前如同一縷煙塵;低頭尋找燈光,然後就可以看到一盞一盞昏黃色的路燈綻放出圓形光暈,如同魔法一般照亮家園的方向,指引著腳步從浩瀚的磅礴之中擺脫,重新找到地心引力的牽扯,腳踏實地地走上回家歸途。
燈光與星光的交相輝映,讓溫柔的夜風都變得輕盈曼妙起來,似乎正在哼唱著滄桑的民謠,細細講述著流浪者的故事。
球隊訓練結束之後,陸一奇獨自在辦公室留了下來,開始研究德克薩斯大學長角牛隊本賽季的比賽錄像。不知不覺地,就忘記了時間的流逝,等反應過來的時候,夕陽已經不見蹤影,窗外籠罩在一片厚重的夜幕之下。
收拾整理好東西,依舊是一路小跑著回家,在勻速慢跑之中,大腦和身體逐漸放鬆下來,這反而是全天最愜意的時刻。
遠遠地,家門口路燈底下,可以看到一個身影倚靠著燈柱,瘦瘦矮矮的身型在地面上投影出了一團影子,隱隱約約可以看到如同大南瓜一般的腦袋,讓身影比例變得荒謬起來,就好像動畫片裡的卡通人物。
「嘿,這位尊貴的小公主,你的黑夜騎士跑到哪兒去了?難道沒有人告訴你,當公主私訪出行的時候,騎士必須陪伴在側嗎?這是他們的工作,同時也是他們的榮幸,你知道,不是每一位騎士都有如此機會的。」
陸一奇放慢了腳步,用輕快的語氣開起了玩笑,微微沙啞的聲音透露出他的疲倦,但明亮的眼睛還是打起精神來,迎接眼前這位親自拜訪的小客人。
正在低頭踢著小石子的科瑞塔-沃克,因為意外的聲音而猛地抬起頭來,表情微微拘謹,但聽到陸一奇的話語之後,笑容又平添了些許羞澀和緊張,猶豫片刻,揮手打起了招呼,「嘿,教練,晚上好。」
「晚上好。」陸一奇的腳步在科瑞塔面前停了下來,「請問我擁有什麼樣的榮幸,讓小公主在門口等候著呢?」
「我只是……呃……」科瑞塔稍稍有些慌亂,不由深呼吸一口氣,強迫自己鎮定下來,「媽媽讓我將這個送過來給你,表達一點感謝。如果不是你,吉米和雷吉還不知道會發生什麼,我們需要表示一點什麼。」
「噢。」陸一奇真的感受到了意外,視線落在了科瑞塔手中的塑膠袋上——黑色塑膠袋嚴嚴實實地包裹著一個倒梯形的大盒子,單從外形和包裝來看,很容易就因為電影或者電視劇而產生沒有必要的聯想。
科瑞塔沒有察覺到陸一奇腦補出了一檔「絕命毒師」,但她可以察覺到陸一奇的意外,連忙接著解釋到,「媽媽是認真的,就在我們那條街區,每隔幾個月就會出現意外,然後就有孩子被送進監獄或者直接送命,但沒有人在乎,他們就好像雜草一般消失了,之後再生長出來,我們也不知道應該怎麼辦。」
「雷吉……雷吉現在依舊還有希望,他還在打球。媽媽真心希望雷吉能夠堅持下去,依靠自己的能力走出去;但我們也幫不上忙,吉米……該死的吉米……他總是管不住自己,不斷在外面招惹那些麻煩……」
話語說到一半,科瑞塔就窘迫起來,忐忑不安地偷偷用視線餘光瞥了陸一奇一眼,擔心著那些話語可能影響陸一奇對他們家的看法,她懊惱地咬住了下唇。
「抱歉,教練,我不應該多說的,我不應該打擾你的。只是……只是媽媽真的希望你能夠收下這份禮物。」
科瑞塔羞澀而窘迫地舉起了手中的黑色塑膠袋,陸一奇出聲呼喚了一句「科瑞塔」,但小妮子卻越發緊張起來,唯恐陸一奇下一句就說出什麼拒絕的話語,她慌亂地解釋到,「這……這只是媽媽親手做的辣椒,你知道,不是什麼貴重東西,牛肉和辣椒,還有我們的特製香料,媽媽從早晨就親自到菜場去了……」
「科瑞塔!」陸一奇蹲了下來,讓自己的視線與小姑娘保持平行,用眼神示意她不用緊張,然後展露了一個大大的笑容,伸出右手,從科瑞塔手中接過了黑色塑膠袋,說道,「謝謝。」
最簡單也最淳樸的一句話一個詞,卻足以表達陸一奇的意思。
科瑞塔微微愣了愣,而後漸漸反應了過來,展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但眼眶裡閃爍的晶瑩淚光卻讓她說不出話來,只是慌亂地點點頭,試圖用動作做出回應。
「呼……你知道,剛剛下班回家的路上,我還正在擔心著今天的晚餐呢。現在看來,我可以不用叫外賣了。哦耶!」陸一奇虛握著右手拳頭,做了一個拉響蒸汽火車汽笛的動作,表達著自己的喜悅心情。
科瑞塔的緊繃神經完全舒緩下來,銀鈴般的笑聲在夜晚的街道上響了起來。
「科瑞塔,請允許我先把晚餐拿到廚房裡,然後由我護送你回家,好嗎?」陸一奇微笑地說道。
科瑞塔連連擺手表示了拒絕。
但關於這一點,陸一奇的態度非常堅定:夜幕降臨之後,一位未成年少女獨自返回曼哈頓的西區,這著實太不安全了,「還記得我說了什麼嗎?公主出行,必須有騎士相伴,這是騎士的榮幸。相信我。」
「教練!」科瑞塔有些焦急,喊住了準備走進前院花園的陸一奇,視線朝著角落打量了一番,掙扎片刻,揚聲說道,「其實,雷吉陪著我一起來的,他就在那兒。只是……只是他不知道應該怎麼面對你。」
因為科瑞塔的「爆料」,隱藏在街角樹叢陰影底下的雷吉-沃克不得不主動現身。
沃克站在街對面,仍然有些彆扭,但終究還是沒有能夠抵抗下去,磨磨蹭蹭地走了過來,呼喊了一句,「教練。」
看著沃克那扭捏的模樣,陸一奇又好氣又好笑,腦海里有著諸多話語,但最後還是無奈地搖了搖頭,「你們兩個傢伙,吃過晚餐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