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羅莎。」韋瑟熟稔地與校長秘書打起了招呼,眉宇之間的輕鬆與歡快讓語音語調都變得輕盈起來。
羅莎-考威爾(Rosa-Cockwell)抬起頭來,布滿皺紋的眼睛透過厚厚的近視眼鏡片上下打量了一番,「這位就是諾亞?你看起來真是……」思考了半天,羅莎也沒有能夠找到一個合適形容詞,「年輕。」
美國人無法判斷亞裔臉孔的年齡,這件事陸一奇早就習以為常了。
上一世即使到了四十歲,也依舊有人認為他是剛剛出來跑新聞沒有多久的年輕記者,從最開始的憤怒到後來的煩躁再到之後的無奈,最終陸一奇學會了自嘲,以輕鬆的姿態看待這件事情,反而能夠取得預料之外的效果。
「是的,我覺得馬克-布朗也是這樣認為的。」所以才輕敵、所以才輸球,陸一奇的回應方式讓羅莎露出了笑容。
羅莎眼底含笑地低下了腦袋,一邊忙碌著自己的事情,一邊開口說道,「威法爾德先生在期待著你們的到來。」
韋瑟和陸一奇朝著辦公室門方向走了過去,羅莎的聲音從後面慢慢悠悠地傳來,「吉森先生也來了,祝你好運,阿奇。」那不緊不慢的緩慢音調,似乎正在提醒著陸一奇,但此時已經沒有時間慢慢思索,韋瑟就已經推開了辦公室門。
「看看到底是誰來了,這不是我們凱旋歸來的諾亞嗎?歡迎歡迎。」
喬恩-威法爾德那飽含喜悅的聲音傳了出來,這讓陸一奇收回思緒,朝著羅莎胡亂地點頭示意表示感謝,然後就快步走進了辦公室,一股淡淡的松木氣息縈繞在鼻翼底下,自然而然地捕捉到年輪的味道。
迎面就可以看到威法爾德洋溢著喜悅和歡快的眼睛,主動迎了上來,肢體動作都透露著些許輕快。
然後威法爾德就給了藍禮一個擁抱,「精彩的比賽。非常精彩的比賽!我們真的已經很久很久沒有看到如此精彩的比賽了。幹得漂亮!」
「謝謝。」陸一奇禮貌地表示感謝,「這是整個教練組和整支球隊的功勞。」客套化地表示了謙遜和低調。
「哈哈,你的比賽戰術風格可不是如此,其實沒有必要那麼謙遜,我們平時也都是一直在看比賽的老球迷了,從臨場指揮也還是可以品味出一些水平高低的。在我看來,年輕人就是有著一股倔強和衝勁,這就比朗和莫他們要出色了。」
瓮聲瓮氣的聲音宛若洪鐘般地從後方傳來,帶著一股不修邊幅的豪爽與直率,但細細研究起來卻可以發現遣詞造句的謹慎小心,即使是稱讚陸一奇,卻也沒有貶低普雷斯和拉蒂默,說話的藝術可見一斑。
聲音與內容是兩種風格。
然後威法爾德讓開了位置,主動做起了介紹,「諾亞,這位是吉森先生;理察,這是……」
介紹的話語沒有能夠說完,對方就大步大步地走了上前,卻沒有按照常規地上前握手,而是腳步停留在了威法爾德的旁邊,目光肆無忌憚地打量著陸一奇,同時話語也沒有停下,「教練,非常高興認識你。」
高大強壯的身軀略顯厚實,比威法爾德和韋瑟都要更加壯碩,滿臉絡腮鬍和微卷的深褐色短髮帶著一股粗獷的味道,修飾著微微發福的臉部線條;然而本人卻穿著了一套深棕色西裝,搭配著領帶和皮鞋,一派紳士作風,外形與穿著、言行與氣質之間存在著些許違和,隱隱可以察覺到他自己的不自在。
一般來說,白手起家的商人都是如此,俗稱暴發戶。
在金錢之外,他們具備了足夠的社會地位之後,自然也就開始追求更高的境界,從裝扮到言行都期待著能夠更上一層樓;但因為缺少底蘊和內涵,結果就會造成迫不得已的「言行不一」,略顯怪異。
理察-吉森,堪薩斯州的洗碗機大亨,堪薩斯州立大學的校董事會成員。
「吉森先生。」陸一奇點頭示意,報以一個微笑表示感謝——至少,他把對方剛才的那番話語當作是感謝。
「應該表示感謝的是我們,感謝你願意臨時接手球隊,然後率領球隊取得勝利,讓朗可以在家好好休息。」理察看起來是一個快人快語的個性,但多年來位居高位,讓他稍稍控制住了自己,只是在亢奮的時候依舊可以察覺到些許雀躍的躁動,「怎麼樣,這是不是意味著,我們已經可以提前慶祝下場勝利了?」
陸一奇正準備張口說兩句。
但理察卻根本沒有等待陸一奇回答的意思,轉頭看向威法爾德,「我們應該好好地給那隻禿頭鳥一點教訓。這次可是我們的主場,我們不僅要贏得勝利,而且要徹底摧毀他們,讓他們完全閉上嘴巴。」
威法爾德和韋瑟也都雙雙歡笑起來。
「領先三記達陣,怎麼樣?」韋瑟提出了自居的構想。
理察搖了搖頭,「才三記,這也太小家子氣了,至少要五記達陣,三十五分!蒂姆,我們就連德克薩斯都領先了四記達陣呢,難道面對堪薩斯不應該再更進一步嗎?」那豪爽大氣的表情就如同探囊取物一般,「我們的進攻,絕對沒有問題,教練,你說對吧?」
突然被點名的陸一奇,報以了一個微笑,沒有肯定卻也沒有否定,只是以笑容來保持現場氣氛的歡快。
正當陸一奇準備說點什麼的時候,卻發現理察緊接著就繼續往下說了,並沒有準備等待陸一奇的意思,話鋒一轉,「只是,我們的防守還需要磨合磨合,喬恩,你覺得呢?」理察朝著校長投去了視線。
「的確。的確!」威法爾德連連點頭,但在他發表觀點之前,理察又巧妙地打斷了話語,「讓我們坐下來說,全部都坐下來,沒有必要一直站著,這讓我回想起以前高中的時候,總是被點名到校長室門口罰站,那可不是什麼美好的回憶。」
就好像理察才是校長室的主人,就連威法爾德都沒有能夠掌握主動權。
此時再回想起羅莎的那句提醒,事情就顯得意味深長起來了:難道理察的拜訪和召喚陸一奇的舉動還有更多深意嗎?
羅莎作為校長室秘書,隱隱嗅到了異常,而後又因為某些特別原因——也許是對陸一奇初印象不錯、也許是因為對理察的行為不贊同,所以這才提前做出了提醒;那麼,韋瑟是否知道?剛才一路走來,韋瑟可是什麼都沒有提起。
陸一奇不動聲色地跟隨眾人一起落座,但內心深處卻暗暗打起精神來。